18. 终不似,少年游

作品:《燃灯[缉毒]

    “不,不……”


    郑良唇齿打着颤栗,一开始声音非常小,后来逐渐清晰起来。


    他拼命摇着头,扑上去拽住了孙善祥的裤脚,指尖用力到发白:“我不干了,哥,我不干了,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你放我走吧……”


    男人的头只是微微偏了偏,没有完全回过去,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从裤腰抽出一把手枪,正抵在郑良的眉心。


    他声音很冷。


    “所以我说你天真,阿良,你知道……什么人才能够永远保守秘密吗?”


    死……人。


    仿佛被定在原地了一般,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动弹半分,他们在说什么?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模糊了。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横于砧板,任人宰割。


    “……祥哥,别杀我,祥哥,我错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他听见有人在求饶。


    是……自己。


    孙善祥弯唇一笑,拿枪管训诫一样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像不太走心,眼底却是冰凉的。


    “同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第二次了,清楚了?”


    “……”


    郑良软作一滩。


    ……


    “我怎么听说我们这位小兄弟在这儿待得不太满意,想走啊?”


    从外面进来的张晓峰把玩着手里的墨镜,一步三晃地走过来随手搭上了孙善祥的肩膀,笑得爽朗又和气,好似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哥一般。


    他早年受过伤,右腿已经跛了。


    孙善祥叫了一声“大哥”,恭敬地凑上火机,边陪笑道:


    “年纪小,毛都没长全屁都不懂,我已经吓唬过了。”


    “是吗?”


    张晓峰语气有些夸张,扭头去看其他几个手底下的人,加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是吗?”


    “是。”


    孙善祥接着笑。


    张晓峰点点头,拍拍他的脸,又把目光放在郑良身上,眼见人两腿间缓缓流出了一股发黄的液体,尿骚味弥漫开来。


    “呦?”


    张晓峰大笑,都笑出了泪花,看乐子似地拿胳膊肘杵旁边的人:“你看你,阿祥,说了多少次平时不要那么凶不要那么凶,看把孩子吓得都尿裤子了,多不好。”


    孙善祥抿了抿嘴:“我带他下去收拾。”


    说着,一招手,示意几个人上来把人抬走。


    “哎。”


    张晓峰适时按住了他的胳膊:“别着急嘛,阿祥。”


    他的手,僵住了。


    “正好来了一批新货,让我们小兄弟尝尝鲜啊,包,魂牵梦绕的啰哈哈哈……”


    “大哥……”


    “嗯?”


    孙善祥一抿嘴,默默退了回去。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不行!!!


    郑良这下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疯狂挣扎起来,濒死之挣,求生欲刺激下肾上腺素飙升,爆发的巨大力量竟一时真的让他挣开跑了出去。


    但,没有用,他很快被一二三四五……双手拖回去,摁在了地上,他的衣服……


    针头滋出水液,闪烁着冰凉的光。


    快喘不上气了,快……喘不上气了。


    谁来,救救他!


    ……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


    很痛苦。


    ……


    一点也不,飘飘欲仙。


    都是骗人的。


    ……


    “吃饭吧。”


    出租屋狭窄的单人床上,郑良把被子蒙过头,是一个背对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掩耳盗铃地与世隔绝。


    让他就死在那里吧。


    郑良木然地想。


    都不要来管他。


    他知道他是个窝囊废,横不起来、狠不起来、男人不起来,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虾,惧怕一切带有痛苦的死亡方式,愤怒到了极致,也只是想这样把头埋起来,把耳朵堵起来,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自欺欺人,尝试细水流长地消亡。


    “行了!你做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孙善祥忍无可忍,掀走了他的“保护罩”。


    他拎小鸡一样把人给拎起来,动作粗暴,掀开饭盒盖随手一扔,砸到门上发出刺耳的“当啷”一声,饭盒怼到了他脸上。


    “吃。”


    郑良偏开脸,猝不及防的把那盒饭推到了地上。


    一地连汤带水,花花绿绿。


    孙善祥冷笑一声,点点头,又抽出了那把枪,这下却是上了膛,塞进了郑良的手里。


    “别装孙子,想死你就冲自己太阳穴上来一下什么都一了百了,磨磨唧唧的在这儿闹什么绝食,没用的东西,怎么,还要我哄你吗?”


    郑良被那能轻易夺人性命的杀器烫得缩了一下指尖,但下一秒,这次,仿佛无形中有人握着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攥紧了那把枪,颤抖着,战栗着,指向了孙善祥。


    竟也是眉心的位置。


    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孙善祥怔了两秒。


    然后,缓缓笑了,在性命系于对方指尖时刻就要不保的处境下一双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像是笃定什么,甚至他还就着握住了枪管,往自己的方向又进了一截:


    “也算你有种。”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他:“阿良,开枪呗,手别抖啊,怎么要杀人都还是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真不像样,你现在开枪,我都当你是个男人。”


    搭上,取下来,搭上,取下来,搭上,再取下来……


    重复了很多遍。


    孙善祥就那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带着一种无形的逼迫。


    直到他认输。


    郑良惨烈地嚎叫一声,吼出些无意义的字句,把枪用尽全身力气摔了出去,蜷成一团,嚎啕大哭。


    ——他这个人就是很懦弱,他杀不了人,他下不去手。


    孙善祥叹了口气:“当初你要跟我走的时候,我问过你的。”


    “可你没说是去卖毒!”


    郑良声嘶力竭。


    “何必呢,阿良?”


    孙善祥:“我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很多遍,不要问,不要问,相比其他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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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的已经不算是什么脏活了,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装聋作哑不好吗,这年头谁不是把眼睛蒙上过活凭什么就你不行,又要又要?那不可能。”


    “现在你的同龄人还在埋头苦读或艰难讨生活的时候你已经什么都有了,大把的钞票昂贵的行头漂亮火辣的妞,跟你以前爬虫一样苟且完全不同的全新美好生活。”


    “全新,美好,生活。”


    郑良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眼睛里的嘲讽意思很明显。


    孙善祥不理他。


    “说起来你跟十六岁的我真是一个傻逼样,所以第一眼见你时我心情……挺难以形容的,我愿意拉你一把,但你得明白,这不是无限度的,阿良,差不多得了。”


    郑良清醒前的最后一句:“所以你到底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十六岁的你自己?”


    “……”


    他毒瘾犯了。


    那不是单纯靠意志就能抵抗过去的东西。


    他浑身发抖,急促呼吸,瞳孔散大,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身上每一寸的血肉,他无意识地蹬腿、跺脚,肢体扭曲,抓烂了皮肤血肉模糊,嘴里不断发出尖锐的哀叫。


    孙善祥拉过床头的麻绳将他绑了起来,手法很娴熟。


    “不,不……”


    刚开始他还咬着牙想要勉强保持一些仅剩的骨气,到了后来,什么都没有了,尊严、脸面、人格……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太痛苦了,只记得太痛苦了。


    像是被另一个不明生物占据了躯壳,他漂浮出来,冷眼旁观着自己满面鼻涕眼泪呕吐物,下|身也失禁了,腌臜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哭求,哀叫,冲上一秒还憎恶痛恨至极的人摇尾乞怜,极尽讨好:“给我点吧哥,我求求你了,就一点,就一点,我只要一点点,我什么都同意啊,求求你了……”


    不,别这样,你闭嘴啊,闭嘴啊!


    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玻璃墙,他拼命拍打却徒劳无功,阻止不了另一头那个丑态百出的自己。


    孙善祥抽了他两巴掌。


    “清醒点!清醒点!!”


    这下才算是被短暂抽回了躯壳。


    他看向对方,一时,目光里不含仇恨,也不含乞怜。


    “杀了我吧,哥。”


    他不要这样活着。


    但是也就只有那短短的五六秒……


    很快就被毒瘾再次占据了心神,变成他恶心几欲作呕的模样。


    ……


    “我后来就再也没戒掉。”


    车后排上,郑良这样说道:


    “戒了,再吸,戒了,再吸,我控制不住,根本控制不住,我知道我是个废物。”


    “真奇怪,明明每一次在戒掉后我都觉得这次自己完全好了,对那东西再没有丝毫的渴望了,真的,但是没有,只要我的生活里出现一丁点可供联想的东西哪怕是小孩的吸管糖我都会……”


    “这辈子,就这样了。”


    郑良苦笑着,深深垂下了头。


    时空轮转切换,定格在六年前的今天。


    ——十六岁的郑良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坐上通往他心心念念城里的大巴车,景色倒流,一切新鲜。


    少年牙很白,笑得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