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石佛珠是董氏从不离身的东西，而那一对玉镯，是不久前沈家送来给蒋宁柔的聘礼之一。


    蒋岐宵身子略微晃动了两下，然后又大步朝着地上那两具尸体走去。


    他先是看向那串于是佛珠，看着对方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隐约还能辨认出是董氏。


    然后他又看向那一对玉镯，而这个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唯有那对儿玉镯似乎能证明她的身份！


    蒋岐宵大吼一声：“她是谁！这里只有董静一个人，她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但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仆人丫鬟们都猜到了一个可能。


    他们都垂着头，没有一个人敢与老爷对视。


    不，还有几个人没有垂头，就是那几个没昏死的丫鬟。


    她们看着地上这具多出来的尸体，像是终于缓过来神，其中一人大哭起来：“小姐！小姐！”


    蒋岐宵一瞬间仿佛要吃人。


    他过去一把扯起大喊“小姐”的那个丫鬟，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说什么！”


    “老爷，那是小姐！小姐昨晚来找夫人了，小姐来找夫人了！”


    蒋岐宵只觉得脑子一嗡，眼前一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可那丫鬟说来说去只有“小姐来找夫人了”这一句，蒋岐宵再也忍不住，手越攥越紧，而那丫鬟开始翻起白眼，浑身踢腾，很快，她就没了声息。


    蒋岐宵把她狠狠扔下，面无表情地再次掐住刘妈妈。


    刘妈妈浑身一哆嗦，“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蒋岐宵像是突然平静了下来：“小姐在哪里？”


    刘妈妈再次一哆嗦：“老爷饶命、老……呃……”


    很快，刘妈妈和小丫鬟一样被掐死。


    当蒋岐宵的目光看向第三个人，那丫鬟不等蒋岐宵掐住她的脖子，就已经开始哆哆嗦嗦地说起来。


    “小姐、小姐被刘妈妈罚了，她去找了夫人，刘妈妈不让我们去叫小姐回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蒋岐宵忽然想起来，昨夜蒋宁柔来找他，说刘妈妈以下犯上让他惩治刘妈妈。


    他把她赶走了。


    他把她赶走了！


    他身子又是一个踉跄，闭了闭眼。


    “是谁看守小佛堂？”


    此时人群中一个婆子扑通一声跪下，说是跪下，不如说是瘫倒，她此时已经完全地趴在地上。


    “小姐昨夜来找夫人了吗？”


    那仆妇哆哆嗦嗦地点头，想要努力发声，可却发不出一声。


    然后她就看见老爷向她走来。


    仆妇想要逃，但她腿软地根本爬不起来，很快，她也没了声息。


    蒋岐宵扔下已经死掉地仆妇，转身看着仍旧在燃烧着的大火。


    周围的所有人都望着他，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所有人都陪着老爷一起，看着这场大火在黎明之际燃烧殆尽。


    天光微亮之后，蒋岐宵终于动了。


    他一招手，护卫上前。


    众人只见他对护卫低声说了几句，随即护卫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接下来老爷会发怎样的滔天怒火！


    很快，一队护卫进来，每人身上都带着刀。


    他们一过来，就立即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蒋岐宵最后忘了一眼已化成灰烬的地方，抬脚大步离开。


    他刚一走远，侍卫们立即动了。


    他们拿着刀，朝着手无寸铁的仆人丫鬟们走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这群带刀的护卫要干什么，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四处逃窜。


    但他们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护卫们？


    即便是有小厮跑得快，但也没能跑出几步，就被护卫们一刀砍倒。


    这里俨然成了一片地狱！


    ……


    天光大亮后，栾红叶从梦中醒来。


    昨夜她一直担心会不会出事，但一夜过去，没有听见消息，那看来事情还是比较顺利。


    不论接到了人还是没接到人，至少没出事。


    她起来洗漱，一看还不到辰时，立即问田冬雪：“费统领还没有回来吗？”


    “东家，费统领回来了一趟，但留下两封信后很快就离开了。”


    “怎么了？”


    “蒋家昨夜走水了，费统领去打探消息去了。”


    栾红叶顿时停下所有动作。


    “蒋家，昨夜走水？”


    “是，听说大火烧了好久，还有人说听见惨叫声，费统领已经去打探消息了，估计一有消息就会立即来禀告东家。”


    这时候，栾红叶已经看见了两封信。


    这两封信，一封很显然是蒋夫人留给她的，另外一张说是信，实际上不过一张纸，是费严清写的。


    “东家，蒋家送的人是蒋宁柔，蒋宁柔身边有一个女护卫，此女身强力壮不输于男子，她们已经平安出城，一切按照计划。”


    栾红叶见状舒了口气。


    她猜的没错，蒋夫人果然是要送蒋宁柔离开，就是不知道蒋宁柔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想到刚才田家姐妹提及地蒋家大火，她眉头紧皱，又拆开了蒋夫人的信。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


    “董静感谢红叶东家不计前嫌，此生能与红叶东家相识并结交，乃是董静之幸。南山寺佛尊座下，有殷将军和红叶东家用得上的东西。来生有缘再见。”


    来生有缘再见？


    蒋宁柔捏着信的手一抖。


    如果她猜的没错，蒋家的大火应当与蒋夫人有关。


    栾红叶突然想到蒋夫人与她定下的接头暗号，“凤凰涅槃”。


    当时她以为这是蒋夫人的一种期待，寓意着她们将从蒋府离开，有了新的人生。


    但此时她才知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是因为蒋夫人已经做好了在大火中结束此生的准备！


    栾红叶想起那个总是带着温婉笑容，言谈得体的女人，只觉得一阵心痛。


    为什么呢？


    她都答应她送人离开，走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几个人，有什么区别？


    既然蒋夫人可以无声无息把蒋宁柔送出来，她也跟着一起走不就行了？


    她为何要结束生命呢？


    不过她又想起在南山寺的时候，蒋夫人悲痛欲绝、状若癫狂的模样，她觉得，蒋夫人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她闭了闭眼，在心中默默与蒋夫人道别。


    良久后，她睁开眼，沉声吩咐。


    “派人去加工厂通知常管事，从今日起开始全力做压缩干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