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姐妹
作品:《娇女二嫁》 幼时的沈持玉能去的地方除却皇宫便是沈家,落在沈府的日子甚至比在慈宁宫更加无趣,她每日里被关在四角的天地从不许出门。
更别说一年中最热闹的上元节,沈太傅拘束着她,但并不约束二房的沈鹏举和沈纾晚,当天夜里二房一家去了上元灯会,沈太傅也因有事外出,偌大的沈府只余她一人。
她趴在窗前看到天空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心中的落寞与悲伤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甚至因此对外祖父生出怨恨。
嬷嬷寻来漂亮的琉璃灯却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她捂着脸跑回房中,将自己整个人埋入锦被之下,低低地呜咽出声。
黑暗中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被子,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她提着一盏兔子灯笑得甜腻,“阿姐,我带你出去看花灯。”
一盏萤灯下时少女哭花的脸,她被人牵着一路风一般地跑着,穿过花市,来到人声鼎沸的御街,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花灯,走马灯、鱼龙灯、白玉灯、琉璃灯、罗帛灯、鳌山灯、珠子灯、羊皮灯、绢灯……
她从未见过如此光怪陆离的世界,七手八脚的螃蟹灯,巨大口髯鲇鱼灯以及用五色蜡纸制成的走马,五色琉璃制成的琉璃灯,最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诸灯之冠鳌山灯,于殿堂梁栋窗户间为涌壁,琉璃为皮,机关作骨,演绎诸色故事。
异巧华灯,笙歌并作,都民士女,罗绮如云。
她从未这般开心过,以至于十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往昔依旧历历在目,哪怕后来回到家中,被祖父罚打手板,罚跪祠堂,也觉得开心。
那盏沈纾晚送她的兔子灯一直挂在她的床头,直到三年前它被一支火烛吞噬化作了一团灰烬。
事到如今,沈纾晚已记不清那盏兔子灯是何模样,但她却清晰地记得当时她掀开被子,莹莹烛火下那张哭红了眼的小脸,活脱脱一只小兔子。
想到此沈纾晚不由笑了,不过很快她又收敛了神色,低声道:“民妇记得。”
沈持玉回身,看着她,用轻松的语气道:“晚晚,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性子,既然说要见我,如今又何必拘着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见沈纾晚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持玉,直挺挺地跪在她的脚边,“阿姐,晚晚知道错了。”
沈持玉看了一眼身旁的晴雪等人,随即便让她们都退下了。
她与沈纾晚之间的恩怨始终是梗在心底的一根刺,她并不想让旁人知晓,也不想任何人掺和。
今日逢时遇景,是时候了心事谢尘缘了。
沈持玉闭了闭眼,沉声问道:“当年是你将我从奉化回京的行程告诉了二叔?”
沈纾晚咬了咬唇,重重磕了个头道:“是。”
她的孩子重病,夫家却嫌弃孩子蠢笨不肯再花钱去治,更何况这孩子还占了刘家嫡长的名头,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刘家的长子又岂能是个傻子。
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她求了父亲,出卖了阿姐,得来了两千两白银。
“外祖父遇害的那碗迷药是你送去的?”
沈纾晚以头抵地,她无从辩解,哽咽道:“是。”
那夜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父亲已落了狠话,她既已知情,必须参与其中否则他不放心,上面的人更不放心。
沈太傅不死,死的就是她和刘家。
尽管早已知晓真相,可话从她口中亲口说出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心底压抑的怒火不停往上翻涌,她抑制不住自己,回身狠狠一脚踹在她肩头,嘶声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外祖父给的?你怎么能……”
“你该死你该死!”她捂着脸,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沈纾晚重新爬起来跪伏在她的脚边,按在地上的五指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她将牙齿咬得死紧,腮帮子轻颤着,泪水同样止不住地流。
沈持玉何尝猜不到她许是被人胁迫,但她是帮凶,是杀人凶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收敛了情绪,拿帕子拭去眼睛的泪痕,冷冷道:“你的那两个孩子我会命人照看,自此之后你我死生不见。”
能让她入宫来求的无非是两个孩子,她虽恨沈纾晚,但侄子无辜,何况这两个孩子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血脉,她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刘家。
这已是她念在幼时情份最后能给予的怜悯,两人的情份此次便断得干净,她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沈持玉深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娘娘——”
未及她回头,身子便被一股大力,狠狠推了出去,那人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她被推搡着倒在草丛里。
耳畔响起轰然一声巨响,她狼狈地回头,却只看到巨大灯架倒塌后溅起的烟尘。
闷闷得一声响。
白的衣,红的雪。
沈持玉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她踉跄着站起身,跛着腿朝着灯架倒塌的方向奔去,她跌倒在废墟中,模糊的双眸中看到一只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臂。
她拼了命地推动灯架,顾不得身上的伤,将她从残垣断壁中拖出一角。
“没用的……”沈纾晚扬起的半张脸都是血,她知道快不行了,忍着剧痛努力扬起脸,她想要挤出一丝笑,可鲜血不住地从口腔涌出。
她不想弄脏持玉的衣裳,生生咽下一口血,才强撑起身子,紧紧的握住她手指,像是极力证明什么般,混着鲜血的话从口中溢出:“我是迫不得已,对不起……”
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沈持玉的双眼,她回握住她的双手,拼命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纾晚笑了笑,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她的眸中氤氲着蒙蒙雾气,好似那些经年散不去的愧疚,声音低了下去,眼睛有一刻亮得骇人,但是很快便如同那一刻一同黯淡的天地,“阿姐,要是我们永远长不大该有……多好……”
怀里的气息渐渐淡了,直到万籁俱寂。
沈持的泪水却越淌越凶,情绪已经难以分辨,她全身都在抖。
她们之间有过那么多悲欢曲折,她以为岁月漫长,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她的解释,可是今天,一切戛然而止。
四周忽然涌出许多人,她被晴雪和红豆拉扯着离开倒塌的灯架,她满手都是血,混乱中看到了被众人簇拥下姗姗来迟的程柔嘉,她心底的恨意顷刻间将自己淹没,一把推开晴雪的手,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冲到皇后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甩得狠辣,皇后被打得一个趔趄,若不是身旁的女官及时扶住她的身子,怕是要在众人面前摔得很惨。
“放肆!宸妃你是疯了吗,竟然敢对皇后娘娘如此无礼!”
中宫统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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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即便沈持玉如何得宠,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后无礼也是要受罚的。
皇后身边的女官当即便要上来拉扯沈持玉,却被皇后制止了。
她拿帕子拭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忍着痛道:“念在宸妃娘娘刚刚失去至亲,本宫不与她计较,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也不可不罚,宸妃目无尊卑,禁足三月。”
沈持玉瞧着她那张故作慈悲的脸,恶心得只想吐,她直视着皇后的眼睛,道:“你会后悔的。”
被禁足的当夜,朱杞来看她。
“你说真是奇怪啊,她活着时我每每想起她心底总是恨的,可人一旦死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想起尽是小时候她想尽办法哄我开心的画面,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她躲在他怀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少年时的往事,说到伤心处扯过他的衣袖,抽泣到浑身发抖。
他的手轻柔而迟缓,一下一下拍在她身上。
“迟迟,再等等,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她心里有恨,等!等到何时
更何况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好不了了,再也好不起来了。
她在他的怀中睡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晴雪一脸凝重地走到她跟前,沉声道:“娘娘,程太妃昨个儿夜里去了。”
沈持玉愣了下,继续拿起帕子拭去脸上的水渍。
自此之后宫中上下,任谁都瞧出了皇后与宸妃之间的水火不容,甚至后宫的争斗波及了朝堂。
以首辅李孜为首的镇国公一党,与次辅梁彦之一党争得不分上下,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本来是旗鼓相当的局面,不幸的是梁彦的母亲病故,他不得不回乡守孝,以张将军、安定侯为首的官员趁机推举陈大人入内阁。
在经过数月较量之后,陈大人终是如愿以偿入了内阁,隔日陈夫人入宫来看她,还带来了沈纾晚的一双儿女。
长子六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可惜不说话,只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
小女儿不过牙牙学语的年纪,被奶娘抱在怀中,瘦瘦小小的一团,看到坐在软榻上一身华服的沈持玉,小姑娘放开了咬着的手指,朝她伸出了手,软软糯糯地说道:“姨姨,抱抱——”
奶娘被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孩子跪地道:“娘娘,稚子无知,还望娘娘恕罪。”
望着女童白皙娇嫩的脸蛋,她的心忽然软了下去,柔声道:“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软软的一团抱在怀中柔弱无骨,白皙稚嫩的小手抓着她的指尖,指了指她身旁小几上放着的糕点,糯糯地开口:“昭昭要吃。”
沈持玉拿过一块儿芙蓉糕塞给她,小姑娘接过后,从她怀中挣扎着要下来,一旁的奶娘生怕她惹了娘娘不快,记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小姑娘蹒跚着从她身上趴下来,摇摇晃晃走到哥哥身旁,将那块糕点递给了哥哥,露出一排米粒般的小牙齿,“阿兄,吃——”
沈持玉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兄妹俩,眸中忽然多了几分湿意,她从前并不是爱哭的人,可近日来总是有些莫名想哭。
她走到跟前,将小姑娘一把抱在怀中,柔声道:“昭昭,姨姨这里还有很多,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
昭昭开心地拍着手,一把抱住沈持玉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昭昭,喜欢姨姨。”
陈夫人在旁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笑道:“这孩子有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