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野盯着手机里的消息，神情凝重。


    “哥们儿，你怎么了？”祝青遂问。


    季星野语重心长：“在沦丧道德和扭曲人性之间挣扎。”


    “……两个贬义词有什么好挣扎的？”祝青遂无语。


    季星野摇了摇头：“你没到我这个颜值水平，不懂我的烦恼。”


    祝青遂：“……？”


    祝青遂：“信不信我给你一拳。”


    季星野只当没听见。


    那三万块的转账，许轻漾给的备注是：加班费。


    季星野深吸一口气。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在包养的关系里，这种暧昧的字眼，也不能怪人想入非非啊！！


    他懊恼地揉了揉耳朵，心想跟金主上床，实在有违自己“卖艺不卖身”的道德原则。


    但合同上的条款清晰，许轻漾应该不至于明知故犯……


    晚上，剧本围读结束。


    季星野打车去了地址对应的小区。


    或许是许轻漾提前打过招呼，保安只问了一些基本信息，就开着巡逻车，把季星野一路送到了许轻漾的家门口。


    季星野输入密码，硬着头皮进门。


    他拍开客厅的大灯，黑白灰配色的客厅设计，极简风格的家具摆放，性冷淡意味十足


    下一秒，落地窗的床帘被自动拉开，整个北淮市的夜景一览无遗。


    季星野关上门，有些局促。


    从小到大，他听说过的包养八卦，大多与□□挂钩，睡一次多少钱，送什么礼物都算添头……


    简单来说，钱色交换，支配臣服。


    可许轻漾给季星野的感觉，却与这些大相径庭。


    季星野一边走一边张望，顺势放下书包，坐到沙发上。


    他面前的茶几，凌乱地摆放着许多光盘。


    季星野迟疑地拿起其中一份，发现那张光盘上赫然写着：中影表演系28届期末大戏（大一上）


    光盘库的安全性高、储存容量大、使用寿命长，是中影留档学生视频资料的一贯方法。


    但他手里的这张光盘，看起来成色很新，显然是不久前刚复刻的。


    而季星野，正是表演系28届的学生！


    想着，季星野立刻用手机拍下光盘的照片，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名叫“奥利奥泡奶”的联系人——这位是方添的女儿，季星野的表姐。


    先前与许轻漾初遇的饭局上，季星野蹲在走廊，就是在跟她打电话；还有后来包养的事，季星野没敢跟方添说实话，倒是听了她的主意。


    季星野把图片发了过去。


    【word麻鸭：我到金主家了QAQ】


    对面回复得很快。


    【奥利奥泡奶：啊！？】


    【奥利奥泡奶：你们现在的关系已经这么淫|秽了吗】


    季星野：“？”


    【word麻鸭：我真服了】


    【word麻鸭：重点在图片里好不好！】


    【word麻鸭：我在金主家发现了好多光盘，不仅有我们班这三年来的期末大戏，还有我个人的优秀作业集锦】


    对面立刻反应过来。


    【奥利奥泡奶：啊！？】


    【奥利奥泡奶：你金主该不会是你的隐藏粉丝吧？】


    季星野一个激灵，“蹭”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word麻鸭：我超！】


    【word麻鸭：你也这么觉得！？】


    【奥利奥泡奶：完全不觉得】


    季星野：“？”


    【奥利奥泡奶：我只是在解读你的潜台词】


    季星野：“…………”


    季星野：“……………………”


    季星野跟怄气似的，不情不愿地坐回沙发，三言两语结束了微信聊天。


    他也不是故意自恋，只是太想知道，许轻漾为什么会包养自己了。


    灵光一闪，季星野点开小说软件。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季星野对此深以为然。


    面对这种“晚上被金主喊到私人别墅去”的特殊情况，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参考一些经典案例，来思考应对方法。


    季星野特意去微博上搜了推文，找到一篇“金主承诺不发生性关系”的小说，开始一顿猛看。


    第一章，签约包养协议，正常开局。


    第二章，金主让小明星跟自己回家，两个人共处一室，暧昧铺垫。


    第三章开篇第一句话——


    金主声线冷冽：“把衣服脱了。”


    季星野：“？”


    现在的金主都这么言而无信吗！！！


    忽然，一阵门铃声响起。


    季星野愣了愣，按灭手机屏幕，连忙走向玄关，又听见门外输入密码锁的音效。


    紧接着，门开了。


    许轻漾撞见屋内的光亮，慢半拍地抬头，与季星野四目相对。


    “我看你没收加班费，还以为不会来了呢。”许轻漾有些意外，转而对身后的人说，“就送到这里吧，今天辛苦了。”


    他刚关上门，回头就看见季星野满脸戒备，还在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许轻漾笑起来：“怎么，你准备抓奸啊？”


    “我没有！”季星野下意识反驳完，又像觉得哪里不对。


    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抓奸怎么了？好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的剧情，金主以为小白脸不会来，立刻找了个新欢的陪自己！！你要是行得正，难道还怕我抓吗，我……”


    “行了。”许轻漾伸手搭上季星野的小臂。


    季星野立刻禁声了。


    许轻漾换上拖鞋：“我头有点晕，你扶我到餐桌上缓一会儿。”


    季星野飞速眨了几下眼睛：“……哦，好。”


    紧接着，季星野就把许轻漾揽进了怀里。


    许轻漾身形一僵，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被人搀着臂膀往前走，接踵而至的肢体摩擦，让他衣上沾染的淡淡酒味，逐渐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许总，我给您煮点浓米汤解酒吧。”季星野拉开椅子，扶着许轻漾坐下。


    许轻漾简单应了一声，由着季星野去了。


    家里的厨房是半开放式设计，餐桌与岛台合二为一，类似酒馆的吧台。


    许轻漾闭上眼，单手揉着太阳穴，听季星野往锅里放米、倒水的白噪音，不急不缓。


    “许总，您不开心吗？”季星野突然开口。


    许轻漾嘴唇微抿。


    他不擅长吐露大段真切的心事，下意识开始绕弯子：“峰会晚宴上被灌酒了，一群倚老卖老的狐狸……”


    “还有呢？”季星野调完电饭煲的时间，回身倚到吧台上，正对着许轻漾。


    许轻漾沉默了很久，说：“遇见许南峰了，很烦。”


    季星野一愣，立刻道：“我帮你出气！”


    “我现在就去买营销号拉踩！”他信誓旦旦，张口就来，“不会就我一个人觉得，自从许南峰成为执行总裁之后，天裕集团越做越差了吧？包括在颜值方面，也是远远逊于二少爷许轻漾的，小编认为……”


    “不准胡说八道。”许轻漾笑骂着，抬脚就要踢人，但因为没怎么使力，最后也只是脚尖轻擦过季星野的小腿。


    季星野动作一顿，瞬间神经紧绷。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不会我到最后还要脱衣服吧！！！


    许轻漾问：“你怎么了？”


    “我去看眼浓米汤好了没。”季星野眼神躲闪，跟逃跑似的背过身子。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听许轻漾问：“时间不早了，你今晚要不要留在别墅过夜？”


    季星野手一抖，差点把装浓米汤的碗砸了。


    他惊魂未定，慢半拍地回头，颤颤巍巍道：“我……吗？”


    但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季星野却发现，许轻漾眼里并没有任何情欲。


    相反，他很平静，平静到像是看穿了自己的一切胡思乱想。


    季星野心下一沉。


    他盛出一碗浓米汤，忐忑地放到许轻漾面前。


    许轻漾舀起一勺，吹了吹：“别紧张，我姑且还算言而有信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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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季星野迷茫。


    “我的意思是，我在合约上承诺了，不会强迫你发生性关系。”许轻漾咽下一口温热厚实的米汤，“相对的，你也不需要借用其他‘金主形象’，来过度解读我的行为意图。”


    季星野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轻漾单手撑着下巴，见季星野这样，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兴致。


    他不想为难人，就索性挑了个合适的话题收尾：“至于留宿，这套房子有两间干净的客房，你愿意留下来，可以自己挑着住，要是想回学校，我也可以帮你报销打车费用……”


    “所以，你要留下来过夜吗？”


    话音落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期拉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轻漾才听到季星野的回答——“要。”


    许轻漾眼帘一抬，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对方会对自己避如蛇蝎呢。


    许轻漾默默喝完浓米汤。


    “您要再喝一碗吗？”季星野连忙问。


    “不用。”许轻漾起身，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我先去休息了。”


    他松了松领带，迈步向卧室走去。


    许轻漾喜欢小酌，但讨厌酒局，而今天晚宴上自己被不断劝酒，除了近些年千帧影视风头太盛，还有一半都是许南峰使坏的缘故。


    许轻漾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失落。


    可能是在回到这幢住宅前，他曾经在心底有过很多隐秘的期待。


    他太希望自己的负面情绪，能被人妥善地安抚，以至于后来的季星野，只要露出一丁点儿迟疑，他就会变得更加敏感，失去耐心。


    许轻漾关上卧室门。


    酒精叠着一碗刚下肚的浓米汤，他现在浑身冒热气。


    许轻漾拉开衣柜，指尖拨弄衣架，最后在几件板正的西装之间，取下一件吊带睡裙，洗澡去了。


    这条吊带睡裙的布料柔滑细腻，胸口纹着黑色蕾丝刺绣，领口自然下垂，腰臀部分的版型收窄，更加贴合身形曲线，衣服下摆还做了小开叉，高度与臀尖齐平。


    许轻漾不知道自己穿上睡衣的模样。


    不过他猜，如果不小心让季星野撞见，对方估计会吓个半死吧。


    但好在，卧室里的小浴室没有镜子，所以也没了那些反复的自我苛责。


    许轻漾现在穿着睡衣，只觉得面料不错，挺舒适的。


    简单收拾过后，他想就着头晕上床睡觉，可刚上闭眼，又回想起刚才餐桌上的种种。


    许轻漾叹了口气，心里盘算起剧本围读会的进度。


    没过两天，季星野也该进组拍戏了，可能接下去冷一冷关系，反而能让两个人都自在一些。


    半夜，许轻漾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里惊醒。


    一股反胃的呕吐感，自下而上，直达口腔。


    他想伸手开床头灯，却意外碰倒杯子，东西碌碌骨地滚下床头柜，最终“啪——”的一声，在黑夜里炸开。


    许轻漾眼睛一闭，暗叹祸不单行，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径直走向浴室干呕。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许轻漾终于缓过来了。


    他漱口完，刚走出浴室没两步，肚子又是一阵绞痛。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许总，我刚才听到了好大一声动静，您没事吧？”季星野语气担忧，小心试探。


    许轻漾的身子倚在墙上，缓缓下落，最后索性坐到了地板上缓神。


    他清了清嗓，语调不变：“我没事。”


    季星野又说：“我在楼下找到了药箱，也盛了一碗保温的浓米汤，您需要吗？”


    许轻漾身形一僵，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锁卧室门。


    “放门口吧。”他强忍腹痛，手指蜷缩，“你先回房间睡觉，我等会儿再出去拿。”


    门外的季星野“哦”了一声，似乎还是不放心：“如果您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睡在你隔壁的客房。”


    许轻漾：“……”


    一墙之隔吗。


    他垂下眼，视线越过滑落的吊带，甚至能看见自己殷红的果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