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桥在病房里度过了安宁的几日。


    陆昱城早出晚归，他在房间里安静地翻译稿件。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初。


    陆昱城似乎很高兴这种相处。


    证据就是，每天清晨，陆昱城要吻一下他的额头再走。每天晚上，陆昱城要搂着他入眠。


    这很寻常，是他们四年来相处的模样。陆昱城很少和叶桥接吻，却喜欢在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啄一啄。


    大抵是心底有些别扭的坚持，觉得接吻是爱侣的特权，而这样的亲吻是情人间恰到好处的距离。


    叶桥有时能看通陆昱城的心思，只觉好笑。


    明明都已经水.□□融，还要保留这一点点的矜持，这种小别扭其实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叶桥在这种细节上向来依着陆昱城。


    以往偶尔陆昱城会哄他，认认真真地吻他，但很少，少到叶桥自己都数得出有几次。


    这几天陆昱城的信息素每晚都萦绕在叶桥身边，像大海托举着一艘小船，即便有风浪打来，小船晃一晃，最终还是安安稳稳立在海面上，慢悠悠地飘荡。


    陆昱城觉得一切都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叶桥不让陆昱城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了。


    也不是严词推拒，叶桥只是每次在陆昱城兴起时，把他的手轻轻拂下去。叶桥身体柔软，像一尾鱼，轻而易举就从他臂弯里溜出去，然后用略带谴责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带有几分少年人的清澈和相熟伴侣的亲昵。


    “我还是个病人。”


    陆昱城看懂叶桥的意思，百爪挠心，却还得平复下来。他自诩有风度，当然不至于做这种强迫病人的事来。


    只不过陆昱城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Alpha，总是憋着自己发泄，心内有团火气。


    他觉得叶桥已经慢慢恢复活力，没必要继续遮掩回避。


    比如今天早晨，陆昱城吻了叶桥额头之后，搂紧了他，声音有些哑，低沉性.感：


    “晚上做吧？”


    叶桥抬头，水灵的眼睛瞪他，似是不大情愿。


    “这么看我做什么，”陆昱城无奈，声线刻意压低一点，“桥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叶桥葱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颇为细致地把衣服上一点褶皱反复碾平，有点好笑地问他：


    “可我不是你的情人了啊？”


    陆昱城闻言与叶桥对视。


    叶桥近日来精神养得好，面色不似前几日苍白，反倒是健康的瓷白，嘴唇粉嫩。


    陆昱城最爱的杏眼微微弯成月亮，好像笑意盈盈。可叶桥面上神情分明带着戏谑。


    陆昱城几时见过这样的叶桥？


    他哪里觉得叶桥是认真的，只当叶桥还在耍小性子。


    陆昱城凑过去亲亲他的耳垂，贴在他耳边吐气：“我说真的，桥桥。”


    “我好想你。”陆昱城的胸膛随着这话微微振动，“想你”两个字咬得尤其暧.昧。


    陆昱城满意地看着叶桥被他弄得红了耳垂。


    然后，叶桥双手都搭上他的肩膀，稍微拉开点距离，笑容不变，却说道：


    “我也是认真的。”他眼睫毛忽闪忽闪挠着陆昱城的心，“陆……先生。”


    “我们……”陆昱城还想进一步说什么，忽然就顿住了，“你说什么？”


    叶桥没有再笑，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陆昱城这下是真的心头窜起火来：“桥桥，你这几天跟我算什么？”


    “耍我么？”陆昱城神色冷沉，垂眸逼视着叶桥。


    叶桥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向他撒娇卖好，只有些讶异地回望，微微挑起眉来：


    “不是你说要照顾我？”


    叶桥毫不示弱地盯着他：


    “怎么，我陪了你四年，你不能照顾我这几天？”


    陆昱城一口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


    叶桥这几天温柔小意一如往常，他还真以为叶桥已经默认答应他了。


    可偏偏也是陆昱城亲口承诺叶桥，会承担手术的术后复查的责任。


    见陆昱城不回应，叶桥也不再逼问，只垂下眼来说：“你再不走就迟到了。”


    “给我一个理由。”陆昱城的声音很有些山雨欲来的意味。


    叶桥低着头不搭话。


    陆昱城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望着自己。


    叶桥拧起眉，不满地看着他。


    “不想和你继续了。就这么简单。”


    陆昱城还从没被叶桥毫不客气地顶撞过。


    见他眼里还有怒火，叶桥忽地就软下口气，话语却依然坚决：“不是因为别人……陆先生，我不想做你的情人了，仅此而已。”


    之前叶桥说要分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态度。


    温和，却由不得他人左右。


    见陆昱城不出声，叶桥又再次扮演了贴心的角色，温声劝了句：“陆先生，真的要迟到了。”


    门被轰然关上，一声巨响后徒留满室寂静。


    叶桥的内心随之变得宁静。


    他走到洗漱台前，端详着自己。


    年轻，有活力，生得水灵。


    他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男孩神采飞扬。


    叶桥听见心里有根弦崩断的声音。


    很好，叶桥想，他终于完全放下了。


    陆昱城不会明白他心里曾有的隐晦的期待，和预料之中的失落。


    而他默默地在心里割裂掉自己的一点惦念，再也不会对陆昱城处处牵挂。


    陆昱城现在不解，但将来想必也会明白。


    以后再见，不是陌生人，就是有过交情的朋友。


    曾经的黏腻缠绵终将化为回忆里零落的灰尘。


    叶桥并没有感慨多久，他很快拿出了化妆工具来。


    今天是他进入展览做翻译的第一天，正式场合，他需要稍微修饰一下面容。


    拉长一点眼线，描一点橘调的唇红，再稍稍把软嘟嘟的面颊修得立体一些。


    学生气被削弱了，成熟感加强一分。


    叶桥满意地放下，披着米色风衣出了门。


    路易在会展门口等他。


    今天路易穿着灰色的风衣，和叶桥款式相近。


    两人缓步迈入展厅。


    这展子有部分路易家里的份额，他热情地向叶桥介绍各类展品——好像叶桥不是他雇来的翻译，而是他邀请的客人。


    路易带他看香水展，两人用法语聊天。


    “你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路易对各色香料如数家珍，叶桥好奇不已。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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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翠绿的眼睛像宝石般，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家是香水生产商的供应商。”


    如果叶桥对此有足够多的了解，他就会知道，路易的本家掌握全球各地的原料产地，堪称香水界的晴雨表。


    路易很擅长聊天，他把香料史上的典故讲得风趣，引人入胜，叶桥和他一起走，脸上的小酒窝就没有消失过。


    两人走到一扇镂空雕花的门前。


    走进去，几幅画作摆放得错落有致。


    路易介绍说，这是香水与油画的一次联名展览。


    这个展厅充满异域风格，叶桥略一打量四周的标语，就笑着说：“看来我的工作要开始了。”


    叶桥半点不怯，陪同路易与各方来客交谈，口语流利地道，人又生得好看，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他。


    有与路易相识的，过来打趣，路易就会认真地向他们介绍：“叶桥是我请来的翻译，也是我的朋友。”


    只是普通的介绍，但对于路易这样家世的人来说，其中蕴含的认可很明显。


    没有人会把叶桥当做路易的小金丝雀之类的玩意。所有人都打消了第一眼见叶桥时的猜测和轻慢。


    路易的朋友们很热情，毫不吝啬对叶桥的赞美。


    叶桥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害羞，”路易看出叶桥的拘束，“叶，你本来就很耀眼。”


    叶桥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酒窝加深了。


    两人走到僻静点的走廊。


    “你累了吗？”路易贴心地问他。


    “还好，”叶桥双眼亮晶晶的，不知是不是室内太暖和，两颊都升起红晕，“我好高兴。”


    “你开心就好，”路易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为了感谢你，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路易拿出一个小瓶子来。


    很精巧的设计，平面上刻着浮雕，淡紫色的半透明瓶身，里面的液体闪着银光。


    瓶身有描银的字：EauRose。


    玫瑰之水。


    “我想花香调很适合你，”路易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玫瑰应该献给美丽的omega。”


    叶桥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桥桥？”


    一声惊讶的询问传来。


    待到叶桥看清来人，陆昱城面色已经沉了下去。


    陆昱城看着眼前两个人。


    穿着同款的风衣，一个纤瘦，一个高挑，看起来很相配。


    路易手里还握着要送给叶桥的香水。


    再看叶桥——这哪里是他可爱乖巧的小情人？


    拉长的眼线，唇上一抹艳色，像是花苞盛开来，初绽的花朵摇曳生姿。


    早上冷淡拒绝他，转眼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别的alpha逛街？


    陆昱城记忆力好，一眼认出这就是当初守在叶桥病床边的alpha。


    叶桥迟疑，回了句“陆先生”。


    陆昱城直接把叶桥拉到自己身边来。


    叶桥不情愿地把手往回抽。


    没抽出来。


    叶桥直视陆昱城，紧抿着唇。


    陆昱城眼底暗沉，正要开口。


    “昱城？”


    一道疑问声传来。


    傅祺走到陆昱城身边：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