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陆昱城随手挂掉电话，正打算开始工作。


    手机上方陡然跳出一个方框：


    “您的特殊关注[小桥流水]发布了新动态。”


    陆昱城摩挲着手机，划开。


    说来好笑，对叶桥的特殊关注，反而是分开之后，在叶桥去医院那天设的。


    此前四年，陆昱城工作间隙偶尔想起叶桥，就发一条消息过去。


    内容很平常，“吃饭没？”或“在做什么？”，很像是随口一问。


    基本上叶桥都是秒回，老老实实说自己在干什么，然后又发来几张漂亮的图片，问他，想吃哪几种，回来给他做。


    再然后，乖乖发来一堆字，都是碎碎念一般，昨天下了雨，今天在图书馆前摘了一朵花，高数题做了好久才做出一道……


    陆昱城一般看看图片，挑一个发过去，剩下的也就扫一眼，从来不回。


    有时，叶桥很久没有回复，陆昱城也不搭理。


    只过几十分钟，叶桥就会解释，自己在浴室里……陆昱城能想象到叶桥被熏得通红的面颊。


    这时如果偶尔陆昱城不忙，他就有闲心去逗逗叶桥，难得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要他拍照、发视频给他看看。


    美人出浴，发尾湿润，面颊微红，眼睛水灵，还有一缕水流蜿蜒而下，没入领口。


    陆昱城哼笑着，心情很好，听着叶桥甜甜地叫他陆先生。


    怎么这么乖，这么软。


    出门在外的alpha，对于这种小O守在家里等他的感觉，很是受用。


    当然大部分这种时候，陆昱城都直接投入眼前的文件中，也没有精力与心思再理会叶桥了。


    叶桥很懂事的，也不会主动打扰。


    至于最近……最近他对陆昱城已经截然不同，陆昱城的信息，似乎都变成了陌生人无关紧要的寒暄，等不来一个回应。


    明明陆昱城之前也很少找叶桥，可是分开后叶桥态度一变，他就觉得不对味。


    在医院时，设置特殊关注，与其说是对叶桥负责，不如说是他心里的微妙情绪作祟。


    在陆昱城印象里，也没有见过叶桥发动态，他好像一直这么安静，不热衷于社交。


    陆昱城点开页面，眼神凝住一瞬。


    洗标记第二天，就招花惹草。


    陌生人给的糖，叶桥也就直接吃掉？


    在孤儿院孤零零长这么大，自己照顾自己那么久，竟然也没长点心眼。


    当初也是，看到他，明明自己害羞，还是那么大胆地扑上来。


    ……是不是换一个人，叶桥也一样？


    “喂？”


    等陆昱城回过神来，手机里已传来他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陆先生，怎么了？”


    沉默片刻，陆昱城忍不住开口：


    “一个人在外面，不要随便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这种常识你都不知道吗？


    陆昱城断定自己是为叶桥的安全意识着急，好歹也是跟了他四年的Omega。


    出于道义，他也就提醒一下。


    对面没有出声，顿了良久，才听到：


    “谢谢您？陆先生，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判断别人好坏。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陆昱城一下子感受到了某种明显的疏离。


    好像那些他们亲密无间的夜晚都不存在，好像叶桥不曾倚在他怀里像小奶猫一般蹭来蹭去。


    好像陆昱城对于叶桥而言，不过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赞助人，或者说一个年长的前辈。


    不是一个人？他和谁一起？


    叶桥爱看书，能一起去书店，肯定是和他聊得来的人。


    陆昱城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纷乱的感受是怎么出来的，甚至他都没有理清自己的想法。


    似乎忽然刹那间，一堆思绪与回忆扑涌而来。


    陆昱城并不愿承认这意味着别的什么，不过就是惦记罢了。


    他清楚得很，自己确实很满意叶桥。


    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一个一直围着他转的Omega？


    他不想让叶桥走。为此叶桥想要什么，只要不到底线，物质上的一切，他可以予取予求。


    但也仅此而已。


    想必是一时不适应。


    陆昱城这样为自己找理由。


    叶桥把他伺候得太好了，世上难得找到这样一个称心如意的小情人。


    只是一下子不习惯而已。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等。”陆昱城下意识出声。


    “还有什么事吗？”


    陆昱城莫名听出了不耐烦。


    虽然叶桥的语气一直很平和。


    就在这一刻，陆昱城突然就鲜明地体会到，叶桥确实是和他分了。


    “不是什么大事，”陆昱城一下子很不经意，用他惯常的游刃有余的口吻说：


    “看你在找一本诗集的下册，刚好我高中时买过。你要是不嫌弃书旧，我就给你送过去。”


    陆昱城暗想，记忆力好有时确实能起到不错的作用。


    “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昱城脱口而出，又停顿一下，悠悠道：


    “一本书算什么？反正放我这也没有什么用。”


    然后又低笑道：


    “叶桥，不至于分了以后连面都不愿见吧？”


    “……那谢谢您。”


    听到想要的回复，陆昱城这才挂了电话。


    叶桥淡淡的嗓音在他脑海里回旋几遍，他这才继续着手于工作。


    书店里，叶桥拿着手机，一时有些茫然。


    他还真没想过，像陆昱城那样，在商海里沉浮，手段颇为老练的alpha，在高中时也会买诗集来读。


    叶桥是想，尽量不要和陆昱城有牵扯了。别说见面，最好一点通信都不要有。


    但陆昱城想要送书过来，叶桥到底也只能依着。


    算了，不就是本书么？


    就像陆昱城说的那样，分都分了，何必刻意避着。


    反正连标记都已经洗了。


    叶桥收起手机，往先前的咖啡桌走去。


    等等，陆昱城这熟稔的语气……


    怕不是对他每一任情人都这样吧？


    哼，果然，陆昱城这种人，哪怕断了也要维持面子上过得去的关系。


    商人的通性。


    就是这样左右都吃得开。


    他以前也会陪别人去洗标记吗？


    心里掠过一句疑问，叶桥摇摇头，不作他想。


    艾米尔已经回到桌子上了。


    他点了两份华夫饼。


    松软香甜，其上淋着巧克力酱，旁边的小碟子上摆着团冰淇淋圆球。


    精致的小勺边还撒着粉嫩的花瓣。


    口中被填满，叶桥脸颊微微鼓起来，心情稍微好了些。


    “我还点了杯果酒，虽然度数低，但你刚做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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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也喝不了，就没帮你点了。”


    艾米尔伸手翻过绘本的一页，抬眼和叶桥聊天。


    “对，我最近都不能喝酒……对了，你说，alpha都会陪已经分手的情人洗标记吗？”


    “陪着洗个标记，也算是尽了道义吧。这也不是多罕见的事。”


    “不，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如果他还说，以后的半年定期安排医疗检查呢？”


    “给你？”


    艾米尔眉毛挑起来，饶有兴致地反问。


    “嗯。”叶桥有些局促。


    “这个吗，要么他本身有特别强的责任感——”艾米尔把“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不过，这样的alpha乐意去找情人也是怪事。要么，就是上心了咯。”


    “不至于吧，”亲耳听到这话，叶桥反而松快下来，“他还说随时可以去找他，应该只是觉得还有点想继续而已。”


    叶桥实在想走，陆昱城不拦。


    只是恐怕心里难免有些许惋惜，这才给他承诺。


    也像是，像是又开了一次价一般。


    叶桥抿嘴，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可说不准，”艾米尔反倒笑起来，“只是想挽留情人的话，何必这样做。他可能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是吗……”叶桥苦恼地皱起眉头，“哎呀，有点烦，总觉得要断不断的。”


    叶桥望向艾米尔：“你呢？你是怎么和别人——”


    “怎么和别人断了的？”艾米尔接过来，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和你不一样，没有这种断不断的烦恼。”


    “啊？”


    “想什么呢，”艾米尔看他，好像在看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分了就分了，没有亲密接触，我和我以前的partner们，照样经常见面。”


    艾米尔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不过情人嘛，分了后再来几次，再好那么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常事。”


    艾米尔身边人来来去去，多年来总有几张熟面孔。


    “你和我不一样。”艾米尔凝视着叶桥：“我跟你说过，爱神不会眷顾我。但你不同。”


    “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如今衣食无忧。”


    “撇下过往，你可以享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我是说，你可以去感受爱情。”


    “当然，”艾米尔忽又眨眨眼，“说不定你的爱情，就在你的那位陆先生身上呢。反正，以我的眼光来看，你对于他肯定不等同于一般的情人。”


    “哪里啦，”叶桥觉得脸有点热，“分都分了，标记都洗啦，你别乱说话！”


    “是是是，”艾米尔连连应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通来电打断了他。


    “什么？”艾米尔接通电话，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悦，“怎么是你？”


    “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不等对面说话，艾米尔立刻冷冷地搁下一句，眉目低垂，看不出其中情绪。


    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艾米尔表情才软化一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艾米尔似笑非笑，“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嗯？”


    最后一个字，语音上扬，叶桥莫名听得耳热。


    “今天不想，”艾米尔往身后软枕一靠，懒洋洋地说：“别来烦我。”


    这次艾米尔听对方说话说了很久。


    “行吧，既然你车都开过来了——”说着，艾米尔对叶桥抱歉地眨眨眼：“我下次再请你吃午饭。”


    “嗯嗯。”叶桥连连应声。


    艾米尔施施然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