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作品:《蘑菇铺厨娘开店养崽日常》 皇上一听,自然联想到了多年前那位女子。
当时自己还未像现在这般孱弱多病,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微服私访之时,他在南方遇到一个貌美民女,和她生下两个孩子。他想劝她搬来宫中,成为自己的宠妃,却遭到拒绝。
此后二十余年,便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女子。
她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也仅剩嵇闻与嵇玄两人。
多年来回想那段经历,只有记忆中模糊不清的虚影,而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然而此时,望着容安,他脑海中竟蓦然浮现出近三十年前,那位年轻女子的脸庞。
那是一位恍如从画卷中走来的美人,他喜欢她修长的眉形,和线条好看的下颚。
可为何一个小孩,竟会令他联想到那人?
难道是自己命不久矣,才终于忆起了当年的故人么。
皇上怔然出神。
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很不对劲。
方才初见孩子时,自己明明想到的是十年前的苓妃。
为何仔细端详之后,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三十年前容姓女子的影子?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会都与这孩子这般相似?
想起容安管太子叫“爹”,皇上呼吸一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十年前的一点一滴在眼前如走马灯般晃过,他一时气血上涌,竟咳出血来。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地。
众皇子大惊:“父皇,您还好么?”
容安年幼,没见过这等场面,看到老人在自己面前吐血,吓得后退一步。
老太监急忙扶住他,关切道:“圣上,您龙体要紧。”
皇上甩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太子,言语中满是讽刺:“不必理会,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走,赶紧离开……”
他又指着太子,道:“你留下。”
太子大约是在后悔,先前父皇让自己走时就该一走了之,现在倒是走不成了。
众皇子担忧地看着他们,慢吞吞地离开。
宫女们被赶羊一样哄走,容筱筱随着人群渐行渐远,目光频频向后望去。
只见嵇玄临走之时,附在容安耳边说了什么,孩子忽然之间就止住了哭泣。
嵇玄装作替孩子整理头发的样子,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不小了,坚强些。擦干眼泪,还有重任。”
虽然容安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重任,但嵇玄这番话,的确令他镇定下来。
孩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恢复了他平日里懂事的模样。
嵇玄这才站起身,朝容筱筱的方向走来。
待众人离得远了,凉亭中,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
声音清脆,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容筱筱远远便见到太子捂着脸颊,倚柱滑落,跪倒在地。
众皇子都没敢真的离开,皆停了下来,驻足观望。
嵇玄站在容筱筱身边,沉声道:“他都知道了。”
容筱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子。
“太子原本不知容安是自己的儿子,你今日告诉他了?”容筱筱问道。
嵇玄点头。
她想了想太子方才听见容安叫自己爹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试探地问道:“容安的生母是何人?”
“你是否已猜到了?”嵇玄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容筱筱脱口而出:“圣上的妃子。”
嵇玄钦佩地瞥了她一眼,片刻之后才又点了点头。
居然真是这样。
容筱筱心中感慨,真是好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所以十一年前,太子与皇上的那位“苓妃”有染,导致妃子怀了孕。而直到孩子失踪、苓妃逝世,皇上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并非自己的,而是他儿子的。
“你这皇兄也太不靠谱,”容筱筱小声道,“那他可否清楚干娘的事?”
嵇玄是小时候自己凭记忆找到干娘的,至于他后来有没有告诉太子,她不清楚。
“现在知道了。”
“这么说,以前都不知道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嵇玄淡然道:“今日,我将娘亲过世的消息告诉他。皇兄只是说,他的亲娘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后。”
他这话说得平静无波,容筱筱却能想象到太子得知时的气急败坏。
嵇玄接着道:“离开娘亲时,皇兄已有六岁。倘若说儿时之事都不记得,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容筱筱大概明白了。
此人性格便是如此,做出这般寒心的选择,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远处凉亭,皇上正将桌上的碗碟一件件向太子身上砸去。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太子绕着长桌躲闪,皇上紧追不放,老太监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劝架。
三人仿佛在上演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
只有容安呆呆立在一旁,躲闪着飞溅的瓷器碎片和食物残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可惜了张葛精心准备的一大桌子美食,还没等得到圣上赏识,便砸得一片狼藉。
容筱筱无奈地看着他们这番恶战,忽然转头,望向嵇玄。
他的侧脸在夜晚的烛火中明暗分明,湖水的波光映在他眼底,仿佛他眼中也荡漾起澄澈的涟漪。
察觉到她凝视自己的目光,嵇玄敛眸,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容筱筱道:“容安小时候的突然失踪,想来与你有关吧?”
失踪的婴儿,居然到了干娘手中,能与这二者产生联系的,也只有嵇玄一人了。
嵇玄承认:“是。”
“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带出来的?”
皇宫的守卫森严,想要将一个哭闹的皇子带出宫并非易事。
嵇玄道:“那年皇兄十八,我十六岁,正是吵闹好动的年纪,平日时常出宫狩猎,侍卫并不拦我。”
“他们发现皇子不见了,不来追你?”
“我用包裹了猪肉的襁褓代替容安,将他换了。一时半刻,他们发现不了。”
容筱筱心想,这的确是个办法。
感慨之余,她又觉得这件事缺少了关键的一环,总觉得逻辑哪里连不上。
思索片刻,她才明白过来,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为何一定要将容安带给干娘?”
虽然以嵇玄的观念来看,在干娘身边长大,一定比在皇宫中度过童年要好得多。但光是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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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以令他冒着这么大风险将皇子偷出宫来吧。
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事。
嵇玄见她一副追根究底的样子,微微一笑,故意卖关子:“你若是想知道,以后告诉你。”
容筱筱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轻轻用脚背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湖岸边的芦草在她的动作下沙沙作响。她嗔道:“还什么以后,现在就说呀。”
两人站在围观的人群边缘,夜色掩映下,无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嵇玄瞥了周围的皇子们一眼,确定无人在看,于是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向她靠近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腰。
容筱筱吓了一跳,试图挣开:“你做什么,这里是皇宫……那么多人。”
两人身后是一株桃树,此时正是桃花时节,娇艳的浅粉色花朵在月色下开得正盛。她这一动,惹得一树桃花纷纷飘落,洋洋洒洒地落在两人的发丝与肩头。
容筱筱顿时不敢再动。
嵇玄垂眸看着她,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神色,低声道:“以后还长,着急作甚。”
“哪有什么以后。”容筱筱嘟囔道。
听她这样说,嵇玄一双眸子眯起,揽着她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容筱筱指了指凉亭中活蹦乱跳的人,又点了点他的肩膀,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你是太子,你以为真的走得掉么?”
若是之前,在嵇玄还是三皇子时,想要抛弃身份地位与她在一起虽然荒唐,但也还算可行。
然而如今,他成了太子,性质就全然不同了。
若是虞国百姓知道他们的太子跟着她跑了,会是什么心情?
嵇玄会承担什么样的罪责,容筱筱自己又会背上什么样的骂名,她都不敢想象。
其实听说皇上要将太子之位传给嵇玄的时候,她是欣慰的。若是不考虑两人之事,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很好的选择。
但若说心中一点不失落,那也是骗人的。
不过,一己之私,放在家国这庞大的背景下,又算得了什么?
容筱筱静默而立,凝望着面前漆黑的湖水,看着桃花瓣飘落水面之上,随着夜风与波涛起起伏伏。
此情此景之下,实在不该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才对。
突然,湖对岸传来孩子的尖叫!
听见容安呼救,容筱筱与嵇玄心顿时揪了起来,同时抬头去看。
孩子并未出事。
——出事的另有其人。
只见凉亭中,皇上捂着胸口,向后仰去。
随着落地的巨响,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皇上的后脑似乎磕上了身后的柱子。
众皇子吓得半死,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推推搡搡地穿过湖边的石子路,向凉亭奔去。
“父皇!”
“快传太医!”
人群乱成一片,等他们到赶到时,亭中血已经淌了满地。
老太监伏在地上,抽噎不止。
太子瞠目结舌地坐在地上,仿佛已经被吓呆了一般,目眦尽裂地望着皇上。
随后,只见太子颤抖着手,指向容安。
容筱筱警惕地盯着他,以为这人要栽赃孩子。
却没想到,太子直勾勾盯着容安道:“父皇方才说……传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