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我这两天可真是提心吊胆，愁得大把大把掉头发，留下的也白了一半！” 林诗语一边夸张地叹气，一边向楚寒玉投去一个满是怨念的眼神，揶揄道：“哪像你呀，荣光焕发——是不是和呈栋天天柔情蜜意，你侬我侬？”


    视频中，楚寒玉站在韩呈栋舰长休息室的落地舷窗边。


    她将垂落肩头的秀发甩向脑后，双手叉腰，桃花眼一翻，嗔怪道：


    “诗语，又来？！不谈正事？又打趣我和呈栋……”


    “我们都快三年不见面了怎么不说？”


    “博文才昏迷七天，你就羡慕起我来了？”


    她一叠声的反驳虽然声势浩大，可翘起的唇角，和流转的眼波，却掩不住心中的甜蜜和得意——这段日子，她的确过得颇为滋润。


    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是……如胶似漆。


    而且，之前翔龙母舰与外界联系时断时续，呈栋无法远程指挥，每天完成陨石收集任务后，便闲得发慌。


    没了小兵要管的将军，便有了大把时间“粘着”夫人。


    韩呈栋经常‘纡尊降贵’，跑到实验室头戴脑机接口替她处理数据，俨然成了她尽职尽责的科研小助手。


    而呈栋讨好她时，脸皮厚如星舰外舱板，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二人不经意间秀出的恩爱，羡煞了实验室中的女孩子。


    前天吃中饭时，安玉萝终于按捺不住，撇嘴抱怨道：“寒玉嫂嫂，您能不能和我那厚脸皮的大表哥稍微保持点‘距离’？您俩一天到晚眉来眼去，暗戳戳地打情骂俏——真是太招我们这些单身喵的羡慕嫉妒恨了！”


    .


    魏博文和韩呈栋的密谈花了近一个小时，林诗语和楚寒玉也就X引擎的停机事件讨论了一个小时。


    在X装置第三套手册中，对于X超速引擎，没有讲述构造，没有解释原理，也没有制造过程描述。


    只有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播种者文明的这些“高端”技术的使用，说简单，是真简单，完美的plug-and-play，俗称即插即用——只要接好指定的传感器和控制器，X引擎上的智脑自然会执行手册上允许的操作。


    说复杂，那可是复杂到无！解！


    超速引擎【多维空间折叠器】的核心结构完全封闭于无缝能量球内，人类只能通过能量球顶端的光流接入和输出端口接驳，既无法拆解，也无法窥视。


    工程部的参谋已经反复检查过输入和输出光流，确认接驳无误。


    奈何，智脑就是对输入指令，没——响——应。


    林诗语将这七天以来，工程部的检修记录一一展示给楚寒玉。


    .


    —————— X装置检修记录 ————


    人类：自检。


    X引擎智脑：


    ——自检完毕。


    ——传感器信号输入系统：正常。


    ——控制信号输入系统：正常。


    ——……


    此处省略数千行系统自检的正常信号


    .


    人类：请输出X引擎停机原因。


    X引擎智脑：原因不明。


    人类：请输出X引擎无法启动的原因


    X引擎智脑：原因不明。


    此处省略数万行人类的各种技术【问询】，和智脑简洁一致的回答：【原因不明】。


    .


    人类：强制重启。


    智脑：指令拒绝——使用者不具备权限。


    人类：请列出重启条件。


    智脑：指令拒绝——使用者不具备权限。


    此处省略数千行人类的各种X引擎启动请求，和智脑简洁一致的拒绝：【使用者不具备权限】。


    .


    头戴后冠式脑机接口的楚寒玉迅速浏览了全部数据。


    片刻后，她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桃花眼中闪过三分困惑，七分忧虑。


    “诗语，这台X超速引擎本身没有问题。” 她轻轻咬了咬指间把玩的光流笔，将笔折叠成一支头钗插回发髻，接着道：“我怀疑，问题出在——不知为何，这台智脑认为人类已经失去了使用它的权限。”


    舰桥众人都是心里一宽——楚博士不愧是X引擎领域的顶尖专家，这么快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怎会这样？” 林诗语却是一惊，马上追问道，“那……第一舰队其他几艘母舰的X引擎，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风险？”


    楚寒玉神情凝重起来：“这可不好说。不过，这是个大隐患——我们必须找出翔凤引擎停机原因。不过，今天先这样吧，今晚回去，我让卢米对第三套手册进行一次彻底检索，找出所有【X装置使用者权限】被取消的触发条件和重置方案。明天的联合系统检测中，我们可以逐一排查。”


    “嗯，这个办法好。” 林诗语一边示意身边那个满脸兴奋，激动地直搓手的小参谋将所有实验数据折叠、打包传送翔龙母舰，一边试探着问道，“寒玉，这，也该是个好消息吧？X引擎既然没有损坏，一旦智脑重新确认了我们的使用权限，就可顺利重启，是吧？”


    楚寒玉心中暗暗腹诽：


    诗语一向运气好，她眼中的世界，天空大概永远都是粉色的。


    可她心里清楚，这事远没那么乐观。


    飞翔级母舰的X引擎，早已与各舰舰长完成了DNA生物密码绑定。


    按理说，重启本该极其简单——只需托科将军的一滴鲜血。


    问题在于，托科将军如今不在舰上。


    难道……有人趁他离舰之机，利用这个漏洞，重置了翔凤母舰的引擎权限？


    可这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她，也无法强行重置一台与生物密码绑定的X装置。


    那……会是谁？


    .


    “林博士，我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韩舰长刚转发了学院舰副舰长魏安国上尉的通话请求，约定时间是00:30分。”


    林诗语正准备结束与楚寒玉的视频通话，埃文斯副舰长的Avatar忽然在空中闪现。


    他一边捋着那捧被马文誉为“幸运吉祥”的浓密大胡子，一边笑得像一只刚挖到宝的快乐鼹鼠。


    这可是他时隔七天，终于重返舰桥第一天。


    好消息接踵而至：


    ——魏博文手术圆满成功；


    ——X引擎停机原因初步确定；


    ——系统修复指日可待。


    埃文斯心情大好，当即在日程表上安排起了自己的新年计划（new year resolution)：


    首先，从明天起，一定要每天给自己欣欣向荣生长着的胡子做好养护。


    然后，每天去拜祭堂将各路神仙拜拜。


    最后，听说林博士是幸运星转世，以后，要多向她和魏副参谋长问计。


    啊！


    自从和丽达号接驳后，两舰上空都是福星高照——这，是不是就叫做吉~人~天~相？！


    .


    “老婆，来，一起看看咱们儿子的视频吧，肯定很有趣。” 林诗语回到魏博文病房时，他已经结束了和韩呈栋的密谈，正将一段视频推送中央显示区。


    林诗语指了指正按照飞鸢指令，调度飞剑清理血块的魏安国，调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安国，对呈栋那个调皮女儿，言听计从——她指东他就向东，指西他就向西，听话得很！”


    魏博文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可不能这么说——飞鸢负责协调目标，安国当然要听她的调度了……” 他仔细观察一番后，也不由惊讶，“不过，安国什么时候可以控制四五支飞剑了？就是呈栋，也只可以控制两支……”


    时间很快进入最后五分钟。


    魏博文不禁屏住了呼吸——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让他暗自庆幸，难怪诗语之前不敢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四个机组在免疫细胞的“围攻”下操作着，每个人都极度紧张，在遍布神经中枢的大脑中作业，操作必须毫厘不差，才能确保不留后遗症。


    魏博文很快就被罗小武和德里克的表现惊艳到了。


    “诗语你看，小文对小武的严厉教导还算有用，呈栋这两年对他肯定也是悉心指点——他身上的那点韩家飞行员血脉终于觉醒了。”


    魏博文打趣道——在他印象中，小武性格散漫随性。


    韩呈栋常笑着和他提起，韩济世老将军同罗云上校每次通话，都要责怪他一通：


    “慈父出败儿！”


    “老罗，你白白浪费了你家小武的天赋！”


    “送回地球，让我给你调教调教！”


    .


    小武毕竟是天赋异禀。


    可是，德里克身上却没有韩家血脉。


    魏博文注视着那位全神贯注的金发少年。


    ——虽然，他不像飞龙那样，在操纵机器人之余，可以分心他务……


    ——但他的飞行表现无可挑剔，是位超级飞行员的风范。


    ——而且，同罗小武一样，他也坚持到了最后，整整二十分钟！


    魏博文想起德里克八岁那年，被萧天桦和罗小文从海盗巢穴中救出时又瘦又小，病弱得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难怪天桦和呈栋都对德里克寄予厚望，这孩子确实争气！” 林诗语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惜，“小家伙，十分负责任。自从你交代他作我亲卫，这孩子就一直守在我身边——成天手不离短剑，见到陌生面孔出现在我周围三米内，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就直接扫过去了。工程部的参谋们都私下里称他是我的‘带刀小侍卫’！”


    魏博文笑了笑，说道：“这孩子心里有执念，我听呈栋和天桦说，他为了替父母报仇，训练格外刻苦。可我真没想到，他天赋如此卓越——难怪，14岁，呈栋就推荐他去了空天军第一军官学校！”


    林诗语笑道，“德里克和我说，他本想去飞龙舰队，上前线攒军功的！可是天桦不同意。”


    魏博文笑道：“天桦才不想让德里克去抱什么仇——德里克能一生平安，娶妻生子，他才觉得是不负所托。”


    .


    终于到了韩飞龙大骂细胞的那一段，真是既紧张刺激，又滑稽可笑。


    以他们对飞龙品行的了解，这，绝对是有人捣乱。


    林诗语调阅了信息流记录，二人对视，都察觉到了端倪。


    “飞鸢这孩子太可爱了！倒是不舍得捉弄我们安国，不错，不错！” 魏博文得意地说道，很不厚道地脑补了老友夫妇在看这段视频时的反应，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那个古怪精灵，有着灿若星辰般大眼睛的女孩，与自己的儿子旁若无人地亲近，林诗语也感到欣慰。


    但作为母亲，她心中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担忧，“安国啊，你知不知道，飞鸢这丫头将来会被多少人追求？你……能像韩呈栋保护楚寒玉那样，守护这个女孩一生平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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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诗语将脸再次埋入魏博文温暖的掌心中。


    病房内的全息场景，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刻。


    晚霞染红西边的天空，温暖的红色倾洒而下。


    大学时代，他们两对恋人经常会一起坐在观景台上聊天，看夕阳落山。


    然后不是坐上韩呈栋的飞车去航空城中的各大餐馆品尝美食，就是去夜光海滨浴场游泳。


    偶尔还会夜登锦绣山栈道——因为楚寒玉和她都喜欢坐在那个凉亭里看星星。


    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


    计时器刚刚跳到00:30，林诗语的手臂终端就轻微一震，是埃文斯副舰长的通讯请求。


    “魏夫人，魏副参谋长，” 埃文斯的手指在终端上飞快滑动，将他们拖入一个私聊加密会议室。“有话可要快点说！这几个孩子的通话时间可只有7分钟，下次可能还要再等十多个小时！”


    “安国！”林诗语惊喜地喊出声来。


    浮现半空中，是一道挺拔的身影，英俊而棱角分明的面孔，眉眼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期盼。


    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魏安国！


    “妈妈！爸爸还好吗？” 魏安国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急切问道。


    林诗语这才注意到摄像头只对着自己，连忙转身坐回到魏博文身边，夫妻二人便一同出现在全息会议室中。


    眼眶泛红的魏安国，颇为严肃的问到：“爸！您还好吗？”才一个多星期不见，父亲已经消瘦很多，可见这次伤势不轻。


    魏博文仔细端详着站在指挥台边的魏安国。


    “嗯。是一副沉稳的舰桥指挥官做派。”他颇为欣慰，温声安慰道：“安国，你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外伤已经痊愈。至于脑子吗，嗨，刚才肖恩医生问了我上百个问题，从小学算术到大学物理，问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休眠箱里做梦。不过，我如今脑袋特别灵光，肖恩说我可以拿个全A呢！”


    林诗语轻轻拍了拍魏博文的手，“你呀，就不要在安国面前吹嘘了！我又不是没看到肖恩给你出的题——2加2等于几？”


    话音未落，视频中传来一声轻笑。


    林诗语眼珠一转，道，“不过，安国，你爸爸真的没事了。刚才我们看手术视频，他一眼就看出来，是谁在戏弄飞龙呢！”


    就在此时，视频里传来飞龙急切的声音，“哎，飞鸢，你小心别飘太远，视频断了你可要摔一跤！”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会议室角落，看到飞龙正伸手将飘出镜头的飞鸢拉了回来。


    .


    原来，刚才飞龙提醒飞鸢，要她把飞行头盔拉下，不要偷听安国的私人谈话。


    然而。


    飞鸢好奇，拖延着不肯。


    听到诗语阿姨调侃博文叔叔，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料，紧接着，诗语阿姨就开始了对她的揶揄。


    飞鸢羞得恨不得立刻从镜头中消失。


    她于是一挣，从飞龙的怀抱中滑了出去，像条灵巧的小鱼似地扑腾着游向一边，试图造成自己不在场的假象，以免待会儿话题一转，自己又会被揪出来，再挨一次训！


    想到几个小时前被母亲气呼呼地训了整整两分钟，飞鸢心里就一阵发怵。


    幸亏父亲替她打圆场，提醒母亲，安国哥想见父亲，学院舰要留出几分钟时间与翔凤母舰通话。


    母亲才无奈作罢。


    .


    魏博文忍俊不禁，笑着示意道：“飞龙，你躲什么呢？快把头盔打开，让我看看你和飞鸢。你们兄妹今天表现得那么神勇，救了我一命，我可得好好感谢你们。”


    飞龙不好意思地拉开头盔护目镜，敬了个军礼，微红着脸说道：“魏叔叔好！不好意思打扰您和安国哥了，我妹妹今天捣蛋被您抓个正着，正打算开溜呢。”


    飞鸢看到镜头对准自己，立刻乖巧地依偎进飞龙怀中，一副安分的样子。


    可飞龙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她，拍了拍她的头盔,“鸢儿，魏叔叔让我们打开头盔呢！”


    飞鸢心中气恼——这次我捉弄哥哥，他这是要我还回来呢！


    她无奈，将头盔护目镜拉开，羞涩地朝林诗语和魏博文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打了个招呼就又将脸埋回哥哥怀里，心里暗暗嘀咕：“糟糕！今天的事情魏叔叔和林阿姨全都看在眼里，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太调皮了呢？”


    魏安国见飞鸢窘迫，立刻帮忙转移话题：“爸，妈，我们这里一切都好。每天我都和飞龙一起训练和巡视。”


    他微微一笑，补充道，“飞鸢妹妹也很忙呢，每天都帮我们处理各种数据，调试飞龙主机和狄安娜主机。她每天都给我和飞龙做些美味佳肴！您看，我和飞龙都胖了些。我们送给马文和菲利普的蛋糕配方，就是飞鸢妹妹研制的。妈妈，您一会儿，可一定要尝尝芒果味的那款，肯定会喜欢！”


    飞鸢听到魏安国的夸奖，心中一喜，悄悄从飞龙怀中抬起头，观察着魏博文和林诗语的表情。


    飞龙却一把将她的头按回怀里，心里偷笑：安国是怕诗语阿姨觉得飞鸢只会调皮捣蛋吧？这么拼命地夸她……


    魏博文强忍着笑意，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和林诗语耳语道，“嘿，安国才和飞鸢相处了一个星期，就把我的手段学了个十足十！”


    安国简要地交代完自己这边的情况后，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下次通话，能不能叫德里克过来。有几个问题，飞龙和我，想问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