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霍令没有说那些客气的虚话，柏瑶能送给他礼物，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推脱。


    盒子很长，摆在喝茶的茶几上，还悬空了一部分。


    掀开木质的长盖，刀身的银光在黑暗的寝室中也依旧明显。


    看到长刀的第1秒钟，霍令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把刀显然出自名家之手，刀柄干净，还未有岁月的痕迹，刀锋的凛冽之感却不比那些名刀差。


    他伸手握住了刀柄，单手将刀提了起来。


    手臂自然下垂，这把刀的长度刚好让刀尖接触到地面，比他平时用的那把刀要短上一些。


    别看只是半个巴掌左右的差别，对於用刀的人来说，却是要熟悉上一阵子的。


    刀刃开的极好，磨出了浪花一般的纹样，刀柄上同样也采用了这种图案，后头还坠着由两颗珍珠串成的小坠。


    霍令原本的刀是不带任何装饰的，他出身微末，学刀的时候买不起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等成了贵族有了钱，却已经养成了用刀的习惯，也没想着要在刀上加些什么。


    那些贵族公子的武器上常有各种各样的装饰物，珍珠和宝石相对来说只是普通的物件，在霍令的眼中都是无用之物。


    可瞧着刀柄后短的像是兔子尾巴一样的小坠子，他捏了捏那颗滚圆的珍珠，第一次有了装饰物也挺好看的感觉。


    柏瑶的宿舍已经不算小了，可活动的空间对於挥刀这种动作还是不太足够。


    霍令举起刀，轻微的挪动小臂，感受了一下这把刀的重量，刀身并不厚，可实际上很有份量，跟他经常用的那把刀重量差不多。


    配套的刀鞘就压在盒子下方，纯黑色的外壳上面纂刻着繁覆的图案，手指摸上去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图案的细腻程度。


    霍令珍惜的擦了擦刀柄，将刀身插了进去。


    “谢谢。”


    这把刀柏瑶已经准备很久了，从那场大火中逃生之后，便找巧匠精心设计，做出了这一把刀，可惜名刀没有主人，在仓库中蒙尘许久。


    现在终於将它送了出去，还送给了本来的主人，也算是命运。


    “不必，它本来也是送给你的。”


    这把刀显然不是现做的，两人目前的身份仅仅认识几天，以柏瑶的性格并不会为他去定制一把这样的刀。


    他的思绪也忍不住回忆起了那件事情。


    霍令其实并不想提从前，柏瑶对他来说是记忆里的一道光，可他的记忆里也仅仅只有这一道光，其馀的没有什么回忆的价值。


    年幼的经历，留下的伤痕太大，就连霍令也不太愿意回忆起那样不愉快的经历。


    他跟柏瑶相识在首都的孤儿院中，身份却一个天一个地。


    她是贵族家好心来积福的女儿，连脚上穿的鞋子都带着覆杂又精美的花样，而霍令是孤儿院里最不受欢迎的孤儿，只因是个alpha，才没被扔出门去。


    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两个人似乎都不能成为朋友。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因为富人的捐助而被迫向他们弯腰感谢的时候，霍令便讨厌起了对面的人。


    他生来就是个刺儿头，无论做什么，都不服输。


    越是有人要按着他的头，他便越有逆反的心理。


    所以一开始，霍令对这位贵族小姐的观感并不好，甚至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布施，在他们来福利院接受感谢的那一天，就跳墙跑出去。


    他不记得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跑出去的时候了，印象里那是一个阴沈的下午，在无人的街角，他见到了衣着光鲜的那位小姐。


    她独自蹲在那里，看起来不大舒服，一副十分脆弱的模样。


    霍令虽然不喜欢她，但到底用了她捐赠的钱财，也知道她是位娇弱omega，一个人待在这里总归有些危险。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上前去，语气不耐的问了一句：“喂，你怎么了？”


    似乎被他吓到了，蹲在地上的女孩抖了抖，脸在手臂上狠狠的蹭了几下，才擡起头来。


    她应当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霍令从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茫然，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毕竟她只见过他一次，之后的感谢会，他便再也没去过。


    他明白不该因为这一个眼神责怪这位贵族小姐，可心里还是隐隐的不舒服，态度便更差了。


    现在回忆起来，若是那时候柏瑶对他说两句重话，以他那时候的脾气，恐怕也没有之后的交集了。


    小时候的霍令远不


    如现在这样高大，跟病弱的柏瑶站在一起，也高不过她半头。


    大约是同样瘦弱的身体给了柏瑶一些同类一般的安全感，她下意识的没有将霍令判别成为坏人。


    “我的腿很痛，你能帮帮我，把我扶到那边的店里吗？”


    隔着一条街就有一家专卖下午茶甜品的店铺，柏瑶已经联系了人，但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她总要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先等待。


    眼前的人不知道是个alpha还是omega，但他身上的衣着实在破旧，边缘的地方开了线也没有补，一瞧就知道出生的家庭有些不富裕。


    潜意识告诉柏瑶，对於这样的少年来说，一笔钱的作用很大，而她恰好能付出这个代价来换取他的帮助。


    “请你帮帮我，我会付钱给你的。”


    她话语中提到了钱，霍令的脸色更差了一些，又想到自己确实被这家夥资助过，也算是欠了她人情，有些不情愿的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只会扶到店门口。”


    嘴上说着是扶，他的行为却只能称为拽。


    因为腺体注射了不该有的激素，又处於少年的生长期，柏瑶时不时就会有双腿疼痛的症状。


    少年并不会体谅人，拽着她走得飞快。


    一时之间，柏瑶只觉得自己像是童话中踩在刀尖上的人鱼一般，所有感官都在叫嚣着痛苦。


    一条马路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长。


    等真正站在店门口的时候，柏瑶已经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霍令拉住了她，眉头皱的死死的，心中嫌弃麻烦，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放手的时候。


    算了，谁叫她对自己有点恩情了，他霍令也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人。


    最后他还是将柏瑶送了进去，并且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精致的蛋糕。


    现在想来还要多感谢柏瑶，如果不是因为救了她，得到了柏家送来了一大笔钱，霍令也没有资本去学习如何用刀，更别提从孤儿院中独立出来了。


    现在端着这一把刀，身边依旧站着柏瑶，霍令忽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人生的转折是从遇到柏瑶开始的。


    所以之前见不到她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她，霍令也觉得那是感恩，是对朋友的思念。


    隔绝了风雨的屋子有些闷热，擦干了淋雨带来的水汽之后，优秀的身体素质让霍令的体温快速回升，头上已经出了薄薄的汗。


    他攥着这一把刀，忽然意识到柏瑶这么多年或许也是记挂着他的。


    那把刀显然已经做出来有些时间了，不论是工艺还是用料都选了顶级的，盒子端出来的时候，有一股积灰腐朽的味道。


    显然那盒子已经在仓库里放了很久了，经历的潮湿天气很多，才会积攒出这种气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心跳的飞快。


    优秀的视力让他借着并不亮的光也能看清对面的omega，实际上就在几小时之前，这具身体里的还是他。


    他知道柏瑶现在穿的睡衣是真丝的，在右下摆的角落绣了一只小小的黄色的鸭子。


    他知道床上的床单是家装机器人刚换过的，特意用香薰熏过，还带着浅浅的松木的味道。


    他知道眼前的omega是漂亮的，吸引了众多的目光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熟悉的环境在这种心情之下也显得陌生了，少女香闺中的气味刺激着感官，无形之中放大了alpha激动的情绪。


    左边胸口传来的响动越来越大，让霍令忽略了外头轰隆隆的雷声。


    他盯着柏瑶，幽暗的月光中，一双蜜色的瞳孔有些发绿，像是行走在森林中的孤狼忽然发现了猎物的模样。


    气氛静谧的，有些让柏瑶心慌。


    从她说出那句话之后，霍令就没有再开口了。


    柏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隐藏他曾经是小雨时的事情，面对着那样有侵略性的目光，她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失了言。


    也许是送他礼物的人并不多吧。


    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柏瑶将披在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起身送客。


    “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等天亮了，想走就更麻烦了。”


    这话明摆着是要将他赶走的意思，一般人听了，怎么也要给个回覆。


    可霍令依旧盯着她，那双瞳孔专注的紧，似乎连眼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