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清心

作品:《将军她又在强取豪夺

    庄谷有些着急“将军,温万书这会八成已经猜到我们混入城里了,计划的事情怎么办?”


    方以岚剑眉微蹙,眺望着远处的城墙。跟前几日相比,大批的巡逻士卒在街巷里穿梭不息,搅得人心惶惶。


    按照原本的计划,方以岚几人此刻理应混在百姓之中,找机会鼓动大伙,趁着城中守备松懈时,合力打开城门。


    可眼下城中戒备森严,几人被困在这怡红楼内,不敢轻举妄动。


    “先静观其变,依着行程,明日林副将便能抵达城门口,届时再寻机会。”


    “是!”


    次日破晓,晨晖尚未驱散尽秋夜的寒意。


    林副将已统率着大军,在宁邱南门口严整扎营。雄浑嘹亮的劝降声,不断传进城中:“若诸位开城投降,我军在此立誓,绝不侵扰掠夺百姓财粮。城门开,定当开仓分食,赈济百姓。”


    “要不我们就投降吧!”温万书瑟缩在府邸里,门扉紧闭。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城破之后,自己的脑袋被高悬于城墙之上,任人唾弃的画面,不由得浑身打起了哆嗦。


    “使不得啊,老爷!”师爷在一旁苦着脸劝道,“这城门要是开了,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您呐!我们只要守住城门就能保住性命。”


    “宁邱易守难攻,他们绝对攻不进来的!一定是这样!”温万书只能反复念叨着这话,不断用言语哄骗自己。


    夜幕沉沉落下,城中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呼啸而过,时不时能听到城外传来的战马嘶鸣声和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手中的铜锣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拖着步子没入幽深巷道里。


    方以岚静坐在屋内,窗棂半掩,目光透落在街道上那一点幽微火光上,眸光骤亮。


    *


    第三日,夜渐深。


    一声惊呼打破沉寂:“不好了,知州府上走水啦,速去救援!”


    城门口领队的小头目听闻,火急火燎地跑前跑后,扯着嗓子调兵,挥舞手中的火把催促着。大批士兵从城墙上撤下,脚步杂沓,朝着浓烟滚滚的温府奔去。


    混在人群里的方以岚瞅准时机站起身,大喝出声:“这火烧的妙啊,一把火把那狗官连带他的窝一块儿烧个精光才好!”


    “平日里,那狗官何曾在意过咱们的死活?不如趁乱索性把城门打开,投降了还能分点粮吃!管他谁当皇帝,于咱平头百姓而言,能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方以岚的话瞬间燃起了众人积压已久的怨愤。


    “你说的对!” 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当即攥紧了拳头,也站起身来附和。


    “没错!当初瑞宁掌权的时候,日子都没这般难熬。依我看,开了城门才是正道!” 庄谷也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应和着方以岚。


    “是啊是啊,谁还能比那个温万书那个狗官更混账?”众人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七嘴八舌地宣泄着。


    “兄弟们,抄起家伙!”方以岚俯身举起一把锄头,振臂高呼,“守城的都被调走大半,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走!”


    “杀啊!”人群里爆出一声声怒吼,百姓们聚集起来,跟随着方以岚朝着城门逼近。


    守城的士兵本就因城中大火而四顾茫然,此刻骤遭袭击,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能仓促举剑抵挡,脚下慌乱,哪经得起数百人的冲击,防线迅速破溃。


    方以岚一马当先,带着群热血沸腾的壮汉,直奔城门口,手中利刃挥舞,几下便把城门前的士兵放倒。


    绑缚城门的锁链在她疯狂地劈砍下豁然断裂开来。


    “听我口令,一,二,三!” 方以岚带着那十几个精壮百姓,齐声发力抬起铁栓。


    门栓被猛地拔起,狠狠摔落在石板地上,砸出一声巨响,城门缓缓开启。


    城外的瑞宁大军早就严阵以待,林副将见城门洞开,施浩口令,瑞宁战旗在夜空中飘扬起来。


    战马昂首嘶鸣,战鼓雷动,大军呐喊着快速朝城中奔涌而入。


    林副将骑着马,向着城门方向奔来,手里还牵着一匹白色骏马的缰绳,正是为方以岚所备。


    方以岚借着墙面一个蹬步,猛然飞身,稳稳落在马背之上。一把红缨枪朝她投来,她稳稳握住枪杆,五指收拢。二人对视一笑,方以岚双腿一夹马腹,向着知州的府邸疾驰而去。


    知州府邸前,方以岚携着一队兵马来势汹汹,守军逐渐无力抵抗,方家军很快就肃清敌兵。


    温万书刚听闻城门被破的噩耗,顿觉五雷轰顶,他身形踉跄着往后院奔去。


    方以岚策马疾奔来,一眼就瞧见手脚并用,正狼狈爬墙的温万书。她纵身下马,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温万书的后腰上。


    温万书惨叫着向后飞跌出去,趴倒在地。方以岚手中红缨枪寒芒一闪,枪尖就抵在了温万书的咽喉上,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取其性命。


    温万书“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涕泪横流。“将军饶命啊!我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您放过我吧!我有的是银子,都给您!”那副贪生怕死的丑态,尽显无遗。


    方以岚对温万书的求饶置若罔闻,她五指攥紧向前一刺,枪尖没入。抽枪时,零星几滴鲜血溅落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冷意更添几分。


    消息传开,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赶来。见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贪官横尸当场,无不拍手称快。


    寻云一身黑色衣袍,衣袖边缘还留着被火燎过的焦糊痕迹,正搀扶着初蝶朝着人群走来。


    初蝶面色略显苍白,倚着寻云不时轻咳几声,目光触及温万书的尸身时,她嘴角缓缓勾起,带着几分畅快,可恨意不减。


    方以岚稳坐马背,环顾周遭欢呼雀跃的百姓,清声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她回首望向身后几位将领,眼里的疲惫遮掩不住:“收尾的事,便先交予几位了。” 说完,她缰绳一抖,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急奔离开。


    *


    一匹白色骏马在康饶的街道上飞驰而过,落在侯府门前,方以岚翻身下马,侯府小厮瞧见是自家小姐归来,立刻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马绳。


    方以岚快步回到房间内。


    双唇微启,她缓缓吐出一口淤积于胸的浊气,双腿似失了支撑之力,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扶着地面,维持那摇摇欲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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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躯。


    她猝然抓起床边的痰盆,身体前倾,喉间一阵涌动,胃部猛烈抽搐起来,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眼泪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滴落在地板上。


    方以岚无力地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床褥,指甲几乎嵌入其中。


    她杀人了。


    但温万书,该杀。


    *


    古往今来,成年人的生活大抵皆是这般模样。


    不论前夜如何崩溃,一觉醒来后,依然要收拾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投身于应做之事中,周而复始。


    方以岚支起窗棂,微风里带着几缕清香袭来,她目光一落,竟瞧见窗台上正摆着几盆清心草。


    记得之前好像没有这盆栽啊?


    方以岚迈出卧房,疏雪也迎了上来,引着她往膳厅走去。


    她一边端着碗往嘴里送着饭菜,一边顺口问起这几日府上的状况。


    “赵怀叙伤势如何了?怎么没瞧见他人?”方以岚咽下口中食物,询问道。


    疏雪听到“赵怀叙”这三个字,神色竟比以往柔和了许多,欠身回道:“回小姐的话,赵公子天还没亮就启程赶往宁邱了。他知晓小姐近日操劳奔波,便想着替您去城中施粥,也好为百姓尽一份心力。”


    方以岚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用完餐,稍作整顿,便策马赶往宁邱。


    还未行至近知州府前,便瞧见府邸门口人潮涌动,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前端,一位身姿清隽的公子,气质卓然,将热气腾腾的米粥盛入碗中,再递到百姓手上。


    正忙碌着的赵怀叙,听见马蹄声渐近,他循声望去,看到方以岚,温润的星眸弯成一道月牙。


    庄谷正费力地抬着一桶新煮好的米粥,瞧见方以岚的身影,当即亮开嗓子喊道:“将军!”声音中气十足,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方以岚翻身下马,同众人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后,便挽起袖子,自然而然地加入到施粥队伍当中。


    她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从角落里投来,下意识侧目望去,便瞧见个熟悉的男孩,双手扒着石墙,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方以岚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抬脚朝他走去。


    那孩子瞧见她靠近,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抬手一挥,将方以岚递过来的碗打翻在地,热粥泼洒一地。


    他眼眶通红蓄满泪水,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算个什么大将军!祖母那天在街上被衙役活活打死,你就在旁边看着,为什么不救她!你还我祖母!”说罢,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脏兮兮的小脸滑落。


    方以岚双唇紧闭,只是静静站立,并未辩解半句。


    清冽的嗓音从她身后悠悠响起:“你祖母是为了护你而死,你又为何不救?”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针:“只因自己无能为力,就把过错一股脑儿推到旁人身上,这是无德;将军救你性命,你不心怀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便是无义。”


    话还未停,“将军也不过比你年长几岁而已,同样是血肉之躯,倘若所有人都指望着她来帮扶、来拯救,危急时刻,又有谁能向她伸出援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