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赌坊

作品:《栖枝

    金钩赌坊最隐秘的一间厢房内,烟气缭绕。


    “吴坊主,常大人,请。”孙记茶行的老板孙德海腆着肚子,恭敬地为上座的两人斟酒,“上头的意思,是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氏好好吃点苦头,叫她明白,有些浑水,不是她一个妇人能蹚的。”


    金钩赌坊的坊主吴钩,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神滑溜。


    他呷了口酒,狗腿地笑着附和:“孙老板这手价格战打得妙!林家底蕴再厚,也经不起这么耗。不过……我听说,那白氏和宋家走得颇近,宋长卿那木头,和宋长宴那个滑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孙德海摆摆手,不以为意:“宋家?不妨事。宋家那个庶出的大女婿,王员外,如今正在咱们坊里赌得正酣呢,欠的账可不是小数目。有他在手,还怕宋银瑶不听话?宋银瑶开了口,宋长卿那个重视姐弟伦常的,多少得掂量掂量。”


    吴钩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还有一桩‘好事’。门下侍中贺大人家的那个嫡子,贺行轩,最近也常在咱们这儿流连,手气背得很。要不要……寻个机会组个局,好好‘招待’他一番?若能借此拿捏住他,还怕贺侍中不为我们所用?”


    一直沉默品酒的常修洁缓缓抬眼,声音低沉道:“贺行轩?他在贺家,早已是颗废棋。用他,无用。”


    孙德海却笑道:“常大人,此言差矣。无用之大用嘛!正因他是废棋,贺家疏于管教,我们才好下手。即便不能通过他左右贺侍中,能摸清贺家一些底细,或是让他欠下我们一个‘大人情’,总归不是坏事。”


    常修洁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孙德海,语气听不出起伏:“你那边,赵家的香料铺子,新赶制的那批货,准备如何处置?是照旧例一同运走,还是暂缓?”


    孙德海闻言,面色稍显凝重,凑近了些低声道:“常大人,您也不是不知,近来朝廷风向似乎有些微妙,尤其是漕运和边贸那边,查得比往日紧。依在下看,这批香料是否先压一压?还是走老路稳妥,但时机,恐怕得再等等,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常修洁眸光微闪,未再言语,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算是默许。


    *


    宋怀真今日很不爽。


    王正诚那个畜生,居然敢打她大姐,真是活腻了!


    宋怀真是今日才知道这事儿的,之前宋银瑶来时,她不在府上,他大哥又总叫人瞒着此事,若不是今日小厮说漏了嘴,她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真是气人!!!


    宋怀真已经拿着麻袋在赌场外的这条小巷子里埋伏多时了,就等着王正诚那个畜生出来,就把他套进麻袋里狠狠揍一顿!!!


    但,虽然是这样想,可她已经在这儿蹲了好几天了,还没有见到王正诚的影子。


    真是可恶啊!她明明都打听好了,昨日晚上,她的那几个朋友分明说王正诚进了这个赌场,她从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后就埋伏在这儿,怎么都要晌午了还是不见人影?那畜生不会死里面了吧?!


    宋怀真蹲得腿都麻了,心里把那王正诚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怀疑那混蛋是不是真醉死在那张赌桌上时,赌场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不是王正诚又是谁?


    只见他衣衫略显凌乱,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憔悴和输钱后的晦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呸!什么手气!改日老子定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机会!


    宋怀真屏住呼吸,瞅准他走到巷子中间,四下无人之际,如同敏捷的狸猫般窜出,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厚实麻袋精准地套在了王正诚头上!


    “谁?!哪个不开眼的敢暗算老子?!”王正诚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顿时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破口大骂。


    回应他的,是宋怀真毫不留情的一顿拳打脚踢,专挑肉厚的地方下手。


    “哎哟!疼死我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王正诚吃痛,一开始的硬气瞬间没了,缩在地上求饶,“要钱我给钱!别打了!别打了!”


    宋怀真闷不吭声,只管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在拳脚交错间,她感觉有什么硬物硌了一下手,下意识地一摸,从王正诚腰间扯下了一个冰凉的小牌子。她也没多想,顺手就塞进了自己袖袋里。


    然而,就在这腰牌被扯走的瞬间,王正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挣扎的力度骤然加大,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甚至带上了哭腔:“别!别拿我的牌子!好汉!爷爷!您打我骂我都行!求您把牌子还给我!没了这牌子……没了这牌子我就进不去了啊!求求您!还给我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卑微的哀求,与方才挨打时的求饶截然不同,仿佛被夺走的不是一个小小的腰牌,而是他的命根子。


    宋怀真动作一顿,心中疑窦顿生。这破牌子,难道比挨揍还重要?她冷哼一声,非但没还,反而又踹了他一脚,压低嗓音粗声道:“滚!再让老子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她不再理会王正诚在麻袋里绝望的哀嚎,捏了捏袖中那枚触手冰凉的腰牌,迅速转身,消失在小巷深处。


    王正诚对这块腰牌异常的重视,让他觉得,这东西,恐怕不简单。


    宋怀真拿在手里掂了掂,着实很有分量。


    好东西!


    拿给枝枝看看!


    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刚拐过一条街,却意外地看见白栖枝正从一家装饰华丽的青楼里走出来,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两人迎面撞见,都是一愣。


    白栖枝真是感觉被鬼打墙了,这一幕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还是宋怀真先开口问道:“枝枝?”她惊讶地眨眨眼,下意识地往那青楼招牌上瞟了一眼,“你……你怎么从这儿出来?”


    白栖枝见到她,也是一顿,随即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平淡:“没什么,来打听点事情。阿姊呢?让你打听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宋怀真撇撇嘴,有些沮丧:“别提了,漕运和镖局那边口风紧得很,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块腰牌,“不过!我弄到了个好东西!”


    她将腰牌塞到白栖枝手里:“你看!从王正诚那混蛋身上顺来的!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没了这牌子好像就不能活了一样!”


    白栖枝接过腰牌,入手微沉,材质是上好的黑檀木,边缘竟是用金丝镶嵌出一个醒目的“钩”字。她瞳孔微缩,立刻认出这是金钩赌坊的门牌,而且看这材质和镶金工艺,绝非普通赌客所能拥有,更像是某种信物或者高级凭证。


    金钩赌坊……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正愁如何切入金钩赌坊内部探查,苦于没有门路,宋怀真这误打误撞,竟然拿到了关键的东西。


    眼下林家生意被孙记恶意打压,现金流确实吃紧,若能进入这金钩赌坊,或许不仅能筹措些应急的银钱,更有可能探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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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报。


    吴钩、孙德海、常修洁……这些人的勾连,说不定在赌坊里能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风险固然有,但收益同样诱人。


    白栖枝摩挲着冰凉的牌面,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她抬起眼,看向一脸“快夸我”的宋怀真,微微一笑,将腰牌紧紧握在手心。


    “阿姊,”她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意,“这东西,或许真的很有用。多谢阿姊为我带来它,事成之后,就请让我请阿姊吃顿饭聊表感谢吧。”


    “客气。”宋怀真摆摆手,“你我姐妹,哪里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东西有用就成,我府内还有些事,就先走啦,枝枝你有什么事就随时去宋府找我,我这个闲人还是很有时间的。”


    “那便多谢阿姊了。”


    夏末秋初的长平,天气依旧闷热,蝉鸣聒噪,搅得人心浮动。


    金钩赌坊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了暑意,空气中弥漫着酒香、熏香以及一种亢奋而隐秘的气息。赌坊内部极尽奢华,雕梁画栋,铺着厚厚的地毯,各张赌台前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吆喝声、骰子碰撞声、银钱叮当声交织在一起。


    白栖枝持着那枚黑檀金字的腰牌,顺利通过了守卫的查验。


    坊内只认腰牌不认人,她得以独自踏入这片龙潭虎穴。


    她今日穿着一身相对低调的湖蓝色衣裙,发髻简单,未施过多粉黛,混在人群中并不十分起眼。


    白栖枝也从未到过这种地界儿。


    她本以为自己去青楼已是极为逾矩,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跟“赌”字纠缠在一起。


    因为不熟,白栖枝并未急于动作,而是先在坊内缓缓踱步,看似好奇地打量着各种赌局,实则暗中观察着环境、人流以及那些明显是赌坊内部人员的动向。


    她在一张玩骰子的台子前驻足,用随身带的少量银钱试了几手,大致摸清了规则。


    她心思缜密,计算极快,几轮下来,竟是有输有赢,总体还小有盈余。


    白栖枝这么多年还没感受到这种博弈和风险带来的直接地、有力的刺激。以往,她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淮安,她都像一个端着盘子的人,就算再怎么争夺,最后也只能等待那少得可怜的利益能被分到她手上。


    她、他们、淮安的那些个商人,无人不像一个乞丐,端着饭盆,等着更上位者为他们分拨利益。


    可现在不一样,赌局,玩的就是个运气!


    谁的运气好,不用努力,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只要他们的运好,别人口袋里的那些金子银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自己口袋里流,怎么挡也挡不住。


    ——怎么挡也挡不住!


    纸醉金迷间,白栖枝甚至感觉自己的眼前起了魔障,眼前的人仿佛不是人,是猪、是狗,是一堆在饭盆里争食的物件儿,她就这样看着、看着,看着他们恼羞成怒,看着他们愤恨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


    痛快,真是痛快!


    白栖枝止不住地哂笑着,白玉似得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一直沉静如水的眼眸里,猝然烧起一股熊熊烈火,燃烧着,弥散着,恨不能将自己焚火灭亡!


    正当她微微倾身,准备再次下注,因专注和些许兴奋感到口干,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过有些发干的唇瓣时,赌坊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有人低声道:“贺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