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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栖枝

    沈忘尘以为白栖枝会对此大谈特谈,没想到后者短暂地愣了两秒,茫然地问他大家都有谁?


    “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宽泛了,这样,你挑几个人我来评价。”


    竟然严谨到用上评价这个词了。


    沈忘尘隐隐发笑。


    他默了默,先挑了个看似不太重要的人,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你觉得宋家二公子怎么样?”


    “宋哥哥喔,他人很好的,我跟他玩的很开心。宋哥哥,好人,喜欢!”


    “那你觉得林听澜怎么样?”


    “林听澜喔,他啊,完蛋的啦!他从小脑子就不聪明,长大又养成了这么个急躁恣睢的样子,简直是就是十分完蛋!我跟你讲喔,如果我是个男孩子的话,肯定会比他更聪明更招人喜欢,你不要不信,这样啊,是不会有人喜欢他的!要我说——谁喜欢他啊,谁这辈子真是完蛋啦!这辈子就扯去吧,无论怎么样都跟他还有他们那一大家子扯不清啦!”


    被白栖枝打趣着笑着说“完蛋了”的沈忘尘本人:“……”


    好吧,完蛋了就完蛋了,他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收手。


    沈忘尘垂眸抿唇想了半晌,直到白栖枝又捡了三四个凉掉了的角子放到嘴巴里嚼啊嚼,他才再次开口,声音细若蚊喃地问道:“你觉得……我……我怎么样?”


    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想她不要恨他。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毕竟是他给予她那么多苦难,她就算嘴上说着不恨,心里也未必会这样想。


    她……


    “你?你是谁?”


    沈忘尘还没等想出多余的想法,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就已经凑了上来,在他咫尺之间细细地看着他的眼。


    沈忘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聊了这么久,白栖枝还是没有一点要醒酒的样子。


    也许是她实在不胜酒力,也许是她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也许……


    是她根本不想醒来。


    醉了多好,醉下去就不用再看见眼下的苦难,醉下去就可以一直沉沦在自己幻想的温柔乡。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她的家人还没有惨死,她还是那个养在深闺灵动又俏皮的白家大小姐,平时跟阿兄耍一耍,跟阿爹去外面施施粥,依偎在阿娘怀里听阿娘讲故事,一年又会有几天跟年幼的林听澜拌拌嘴、吵吵架。


    这样的日子幸福又甜蜜,有谁会不想一直过下去?


    又为什么非要记起那些令她厌恶、难过的人和事?


    沈忘尘以为她在醉中不会记得自己——他是她人生苦难的分割线,在遇见他之前,她的人生平安顺遂,她没必要在这种时刻非要记起他的。


    面对小姑娘抿着唇的沉默,沈忘尘自知应是得不到答案。


    他微笑着失落地扭过头去看烟火。


    “唔……”脸被硬生生掰过,鼻尖是面前人身上淡淡的酒香,沈忘尘略微诧异地看着面前掰正他脑袋的白栖枝,口齿不清道:“枝枝,泥……”


    “喜欢。”


    未说出口的话被脆生生地打断,沈忘尘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一双素来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略微睁大,连带着里头琥珀色的瞳仁都跟着不可见地颤动。


    “你、你说什么?”


    “喜欢!”白栖枝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她很严肃,严肃地像是在下达某种命令一样,声音脆若银铃,在沈忘尘心里一晃一响、一晃一响。


    而后,他看着小姑娘松开手,笑着摆摆手道:“哎呀呀,开玩笑的,要是喜欢他的话我这辈子真是完蛋啦!”


    沈忘尘听见自己悬在喉头的心如石头般“咚”地落回胸腔里,原本细细颤抖的下半身也跟着如磐石般安静了下来。


    还好还好。他想,还好……


    沈忘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庆幸吗?没有。


    伤心吗?没有。


    失落吗?好像……也没有。


    不过对于“沈忘尘”这个人,白栖枝还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沈忘尘就听着她一张小嘴开始叭叭叭地将他整个人都狠狠讲究另一边。


    上到着装、发型、神态、样貌,下到他的教学内容、待人接物的方法、做事风格,凡是他身上的能表现出来的每一点都被白栖枝嫌弃了个遍。


    她根本没给他留一点面子:“你是不知道,他当我傻的喔!我呢,虽然读过的书不算多,但也不至于是什么书都没读过吧?你都不知道他居然、居然从《论语》开始给我讲哎!喂!我哎!我!白栖枝!我爹爹可是书画院翰林待诏,我家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连这么基本的书都没读过!我发现吼,有些人吼,你真的不能跟他太客气,不然他真的会把你当傻子,实在是太气人了!”


    太、太近了!


    眼看着白栖枝越说越来劲,甚至一屁股搭在他轮椅扶手上,像个男子一样伸出胳膊同他勾肩搭背。


    说到激动的时候,她还会掰着他的肩头晃来晃去,分毫没有小姑娘的矜持,活像个小男孩。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沈忘尘下意识挪动着自己的瘫腿往旁边躲,但白栖枝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窘迫,直接一胳膊肘半勒住他的脖颈兀自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有的没的,搞得沈忘尘苍白柔弱的面皮都被勒出了几分红。


    “对了!”


    “啪”地一声,白栖枝狠狠一拍桌,随即又痛得甩了甩手,激动地收紧了架在沈忘尘脖颈上的胳膊,大骂道:“最可气的是,那个沈忘尘居然还想让我给他们生孩子!你说!他可不可恶?可不可恶?”


    “可恶……”沈忘尘感觉自己被“命运”勒住了脖颈。


    而现在,这个“命运”掌握在白栖枝手里,他反抗不得,只能温声轻哄道:“枝枝啊,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真的。”


    “哦。”白栖枝蓦地松开胳膊,乖乖坐回自己的小椅子上。


    沈忘尘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没事,你、你继续说……咳咳咳……不用……咳咳……不用管我……咳咳咳咳咳!”


    白栖枝见他咳的面色绯红,伸手为他顺了顺气,见他咳的通红的脸微微缓过来几分,她才小声比划着说道:“小孩子那么大一只,我整个人才那这大一小只,外加还要流一盆的血,这一套下来我还怎么活!这玩意儿谁爱生谁生吧,反正我不爱生。”她蓦地看向沈忘尘,目光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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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道,“你生!”


    沈忘尘:“我生不出来。”


    白栖枝:“好吧,那你也别生了,你。”


    她忽地沉默了,抿着唇,一副难受又喘不上气的隐忍模样,看得沈忘尘心头一跳。


    “你……”


    他赶紧伸手,想要为她顺一顺气,结果——


    “呕——”


    骤然间被吐了一身的沈忘尘:“……”


    嘶!


    白栖枝这阵呕吐吐的厉害,双手抓着他轮椅扶手,弓着腰,几乎把她这一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吐到最后,胃里实在没东西可吐,就开始呕酸水。


    好在芍药并未走远,一直在暗处留意屋内两人,这才能在事情突发后第一时间赶到,收拾现场。


    一切都还好。


    除了沈忘尘今天还穿的是一身白衣裳,被这么一吐,看起来应该是十分难洗。


    沈忘尘倒是没有说什么,一直轻抚白栖枝的脊梁为她顺气,防止秽物涌到她鼻腔里引起窒息。


    但白栖枝就不一样了,吐完收拾完之后,看着沈忘尘一身的狼藉,不知道怎么“哇”地一声就哭了。


    她哭得好伤心,双眼更是像漏了底的水桶,泪水放纵地朝外淌,任凭沈忘尘怎么哄也哄不好。


    直到白栖枝边哭边大喊一句“太丢脸了”,捂着脸大哭着跑走,这一场闹剧才堪堪结束。


    “主子……”面对这种场景,芍药也是失去了一切力气和手段,“我叫人来收拾一下吧。”


    沈忘尘默然点了点头。


    不久,丫鬟们鱼贯而入。


    沈忘尘被人如机械木偶般摆弄擦洗。


    被人搬到床上半坐着的时候,他垂眸,刚好可以看见自己那双没什么力气的手。


    他下意识使尽力气地张开手。


    伸不直,他的手指还是像以前那样伸不直。


    方才,小姑娘抓握着他轮椅上的扶手呕吐时,沈忘尘第一眼看得不是自己的衣袍究竟被污秽成什么样子,他的眼一直落在白栖枝那只纤细有力的小手上,久久地,不能移开目光。


    他实在是羡慕白栖枝有一双漂亮的手。


    他以前也有着一双如她般好看灵便,可以写出一手漂亮丹青的手。


    可自从他受刑之后,他的手就伸不直了,就算用力去伸,手指也还是会微微卷翘,如同枯萎坠地的花瓣,就算根部还鲜嫩着,可边缘却早已卷曲枯萎了。


    这样的手除了翻书喝茶外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他连喝茶都需要用两只手捧着,才能将茶盏堪堪递到嘴边。


    沈忘尘记得自己每一次难堪的模样,就比如方才白栖枝给他喂角子的时候。


    难道没有旁人帮助,他沈忘尘已经废物得连一口饭都吃不进去了么?!


    ——如果可以互相理解心情的话,那你怎么看不见我每天都很难过?


    ——你怎么看不见我每天都很难过?


    如果说白栖枝还能借着酒劲儿同自己这样说,那眼下——在这个林听澜失踪得杳无音讯的时候,自己又该将这句话同谁说呢?


    早知今日,何必到当初。


    早知今日,犹恨到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