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烟火

作品:《栖枝

    芍药应声开门,就见白栖枝小小一团,喝的红扑扑的,跌坐在地。


    “主母?”


    愕然的声音传来,白栖枝揉着被撞到的那处,抬起脑袋绽出一个喜庆的笑容:“芍药姐,我们一起……一起去包饺子吧!”她的神智不知遁入哪一年,只是下意识遗忘了所有痛苦的回忆,“包完饺子,我还要跟大家一起去洒扫、贴春联、放炮仗,然后……然后……林听澜那个坏家伙要回来了,他看见我在会来欺负我的,我要赶紧躲开他,才不要他见到我。哦对了,还有沈哥哥……沈哥哥他、他……”


    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水光盈盈的小嘴也红嘟嘟的,嗫喏着什么含混不清的语句,芍药没有听清,只是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雪里扶起来。


    小姑娘的手里还攥着一把东西。


    “嗯?这是?”芍药看向她手中铁丝,那上面包裹了一层灰色的东西,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小时候家里穷,长大后又被卖给沈忘尘做暗卫,自然没玩过那些过年时才有的小玩意。


    “哦!这个!”白栖枝很大方地将其中一个塞到她手里,“这个是烟火棒,点燃它,它就能在手里放烟花啦!”胃里在翻江倒海,她忍了一忍,随即又揉开一脸笑容,乐呵呵道,“这个是我特地叫春花姐买的,一根能亮好几息呢,可好看了!”


    “小时候,我阿兄就喜欢买这个给我,我俩就一起在院子里放烟火,但阿兄很坏,总是会偷偷从我手里抢走几根,他长得高,我的腿短短的,我追他,追不上,就只能满院子追着他……”


    “跑”字未脱出口,白栖枝忽地顿住了。


    良久,她强装无所谓似得随意摆了摆手:“唉,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东西都没有用……嗝,我是因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来着?”


    芍药将她扶稳,轻声道:“您答应沈公子要一同用年夜饭。”


    “对!年夜饭……年夜饭……”


    白栖枝神志不清地嘟囔着,安慰似的拍了拍芍药的手,“没事的芍药姐,你去歇息吧,一切有我在呢,肯定会没事的!今天是除夕呢,芍药姐你也要去过年呢,放心吧,一切有我!我没事的,你看!我能走直线……我能走直线!”


    说完,她强撑着将自己身板挺得笔直,刚想向前迈开一步,就被门槛绊了个脸朝地,整个人扑在洒满雪的小石子路上,惊得院旁翠竹都跟着落下簌簌飞雪。


    “主母!”


    芍药想去扶,却见沈忘尘递来一个眼神,她缓缓收回手,没出声,转身离开,将这一方小天地交还给两人。


    白栖枝纵使摔得狼狈,却还是不忘护住手里的烟火棒,以至于她扑倒在地的时候攥着烟火棒的左手还在高高举起。


    沈忘尘想要去扶他起来,可手刚搭上轮椅的木轮子边,就见白栖枝整个人“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甩头,又抖抖身子,两手勤快地将脸上的雪水抹去,露出那张脸颊鼻尖都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吃了痛,白栖枝的神智勉强回来几分,她歪歪扭扭地站着,将自己浑身上下的雪掸落,又踉踉跄跄丢走到沈忘尘轮椅旁,坐下,露出娇憨的笑容抬头看着他,却不说话,搞得沈忘尘反而局促起来,轻声哄她道:“太冷了,地上凉,快起来。”


    说着,伸手想要扶她,却又怕她不愿意被自己碰,只将手放到她面前等她来搭。


    谁知白栖枝看着面前苍白的、如花瓣般卷曲伸不直的手只是笑着摇摇头。


    “唔……没事的!我、我根本没问题!嗝!”


    她打了一个酒嗝,酒气如白雾般蒸腾而起,熏到沈忘尘鼻尖,闻得他皱了皱眉头。


    林家那些人究竟给她灌了多少酒?怎么能醉成这个样子……


    嗯?


    手中突然被暖暖地触碰了一下,沈忘尘回过神来,就见手中多了一把烟火棒。


    小姑娘笑嘻嘻地将她所有的烟火棒都塞到他手里,抱膝坐在他脚边,又颤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她像个邀功的小孩子一样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你看,我知道你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特地给你带了烟火棒解闷,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沈忘尘心下一动。


    他小时候被兄弟、父亲、姨娘们所不喜,过年时就只能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听着外头孩童的笑闹声,艳羡地想他们过年时都会玩什么,然后蜷缩在没有炭火的屋子里,闭眼幻想自己也是一个可以和大家都玩得很好的小孩。


    后来,这个幻想中的小孩长大了,也有了一些表面上的“好友”,却再也不能玩那些只有孩童们才有资格玩的小玩意儿。


    这还是沈忘尘第一次自己握着一把烟火棒在院子里放烟火。


    只见白栖枝吹量火折子,叫他从那一把里面抽出来一根,拿到离他身子远一点的地方,小心火星子溅到身上。


    他听着,笨拙地像个刚学会抓握东西的小孩子一样,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递到白栖枝面前。


    “滋——”


    手里的烟火棒被点燃,细铁枝顶端忽地绽开一簇金蕊,千万粒火星呈伞状迸溅,如同倒悬的蒲公英被风揉碎。


    先是一簇金黄的小火星在顶端噼里啪啦地闪,随即,迸发出雪瀑般的银砂。


    沈忘尘害怕似的将它举得更远了些,却不由得被这团金色星火迷住了眼。


    初燃时噼啪作响的银砂渐次舒展,化作持续倾泻的光瀑。


    光粒簌簌坠落,他鼻尖沾着糖霜似的雪粒,睫毛盛满碎钻般的光,连带着嘴角那抹显眼的弧度也被星火映得明明灭灭。


    如白栖枝所言,这一根烟火棒能在他手中亮上好几息。


    沈忘尘就这样餍足地看着。


    直到星垂直坠落,在距指尖三寸处猝然暗灭时,他才像一个意犹未尽的小孩子般喃喃道:“啊,灭了……”


    焦化边缘如黑潮般吞噬光明的刹那,最后一星火屑仍在铁丝弯折处挣扎跃动。


    有青烟从他指缝间袅袅升起,只是片刻便被簌簌卷起雪粒的冬风吹散。


    方才的光瀑像是他幻梦中的一刹,如今梦醒,便是什么都剩不下。


    “喜欢?”见他神情失落,白栖枝用肩膀靠着他的轮椅脆声声说道,“喜欢就再点嘛,我买了好多,够你玩个尽兴了!”


    说着,她伸手递上火折子要给他点上,却被那人轻轻一避。


    “不用了。”眨眼间,沈忘尘又换上了自己往常那般温润叫人看不透的笑容,“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太贪心的话,是会被夺走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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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忘尘知道如今不过是他一阵幻梦,可哪怕是幻梦,他也想留下一点痕迹。


    由是,哪怕只是一捧小小的烟火棒,他也不舍得燃尽。


    他怕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也会随之燃尽。


    眼中亮了一簇的光渐渐熄灭,沈忘尘低头看向倚着他的小姑娘。


    她还在揉着自己磕到的膝盖。


    沈忘尘忽地想到林听澜说过,她很怕痛的,小时候磕了碰了都会哭上好久。


    可他眼中的她却是从来不怕痛的,哪怕被打了板子,哪怕被别人弄得那样狼狈,她也从来不会喊上一句痛。


    如今看来,不过是她在强忍着罢了。


    回想着方才小姑娘伸手塞给自己烟火棒时的暖意,鬼使神差地,沈忘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内心几乎要化成一汪水,连带着声音都似雪融:


    “怎么还在雪里坐着?冷不冷?快起来,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说着,他大着胆子用自己那没什么力气的手,强撑着将白栖枝扶起来。


    小姑娘又坐了一身的雪粒子。


    沈忘尘为她掸着衣摆。


    蓦地,他冰冷的指尖被一团火一样的温暖攥住。


    抬头,白栖枝还在笑盈盈地看着他,问他道:“沈忘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她眼底亮晶晶的,分不清是月光还是雪光。


    沈忘尘看着她黑白分明却又带着些许疲惫的眼,反手将她的小手捧在手里,笑着温声哄道:“嗯,枝枝特别特别好,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小孩。”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欺负我?”


    沈忘尘一片哑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白栖枝这个问题。


    是啊,她本身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小孩,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欺负她呢?


    甚至连自己都在欺负她。


    明明她没有惹过所有人,可为什么她要受那么多欺负呢?


    是他们在仗着她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没有人给她撑腰罢了。


    沈忘尘本以为自己像白栖枝说得那样,应该是和她是“一伙儿”的,可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是同盟了,林家那些人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苛责她呢?


    因为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他虽说心疼她,却从没有为她撑腰做过任何事,以至于所有人都能在她背上踏上一脚,将她蹂躏入淤泥,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没入水中不得喘息。


    对不起啊枝枝,对不起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不是白栖枝听沈忘尘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了,可她仍然像忍不住一样,拼命地抽气呼气、抽气呼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后,她掐着腰,带着满脸的醉意,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


    “可是沈忘尘,我不要你同我说对不起,我要你以后都不许再欺负我。”


    说到这儿,她又沉默了一下。


    沈忘尘原以为她话已说尽,刚想张口应下,却听见她又兀自改了内容。


    “算了。”她揉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沈忘尘,我要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