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分析道：“所以，范诘另娶他人是丽娘的心结，也是她之后选择做换子一事的诱因？是觉得范诘背叛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了？”


    【确实是丽娘后续那些所作所为的起始原因没错，但丽娘并没有觉得是范诘背叛。】


    “那是为什么？”


    【可能是认为，范诘若还未娶妻，那他们二人可能还会有些虚幻的可能吧。哪怕仅仅是在幻想里，那也是一种可能嘛。可惜范诘已然娶妻，丽娘可能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幻想都被打破了，所以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吧。】


    【不过这些也只是我根据她做的事推测的，不一定真的是丽娘的心路历程。只是有一点我很肯定。】


    【那就是，她想让把她当做工具的家人，死！】


    宋明珠又拆开一块栗子糖，用新的糖纸在桌上叠着千纸鹤，“虽然我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但在现在这个封建时代，女子受家族供养，精心栽培，并在及笄之后作为家族的纽带送出去，帮助巩固家族势力应该是件司空见惯的事。”


    “我当初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也是做好准备会被人当做商品在及笄之后送出去的。后来得知阿爹和两位哥哥的才干后，我才真的相信我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被送出去。因为定北侯府势力威望已经足够，而且后继有人，起码在我阿爹百年之前不怕定北侯府断了根。”


    “月满则亏，若是再以我的婚事为筹码扩大家族的势力盘，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就该不高兴了。当然，以上这些只是背景条件，最关键的是我阿爹阿娘不愿以我为交换。在这个封建社会里，能遇上这样的阿爹阿娘，我归结于我穿来前干的好事太多了，老天爷才开眼给我这样的家庭。”


    宋明珠说完，手里的糖纸千纸鹤也渐渐完成。她将千纸鹤立在桌面上，手指戳着千纸鹤的尾巴一摇一晃，“所以，丽娘应该不单单是因为家里为了前途选择把她送给皇帝就气得想让全家陪葬吧。”


    【其实，你说的大部分是对的。在这里，世家大族的女儿身上都会压着一座名为亲族门楣的大山，她们大多自己心里也明白。她们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利，年少时期的爱慕，对她们来说只是泡沫。】


    【但丽娘的情况跟他们不太一样。丽娘家里顶多是中等偏下的水平，她父亲从前不过是个偏远地区的芝麻小官，后来机缘巧合被提拔到了京中，月钱顶多能糊口。之前在偏远县城里倒不觉得如何，大家几乎没差，都穷得开心。可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在这里，若是有钱，那可真是富贵迷人眼。】


    【之后嘛，你也能猜到，当一个人置身于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名利场中时，那可能性就三个，汲汲钻营往上爬、沉迷享乐向下坠、以及保持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宿主你猜猜，丽娘她爹会是哪一种？】


    宋明珠道：“保持本心！”


    【那太难啦！】


    宋明珠一指头将千纸鹤戳倒，撇撇嘴道：“好嘛好嘛，我只是希望他是。”


    【可惜事实并不是，不然丽娘也不会被送进宫。他们一家进到京城里后，丽娘她爹很快就沉迷于酒池肉林，本就微薄的薪水这下更是打了水漂，没办法丽娘和她母亲只能卖点绣品之类的手工艺品贴补。】


    【本来这种情况下，若是母女两人好好经营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但丽娘的父亲却在某天抬了房妾室进门，丽娘的母亲深受打击，并自此开始纠葛在后院之争里。在感受到自己主母的地位受到威胁时，一般能握紧的筹码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女儿身的丽娘就被她母亲忽略了个彻底，甚至过分到做饭都没有她那一份，只能听着父母、姨娘的争吵声，在一旁吃馒头配咸菜。】


    “丽娘家的妻妾之争离谱到这般程度？自己的女儿也能忘？”震惊过头的宋明珠只想说这假的吧，但0921所言的过去定是实事。


    【不然丽娘和范诘哪有机会私定终身。不说你了，就说林霏吧，她情窦初开时看上你哥不也是因为从小一长起到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吗？如若不然，林霏哪有机会能认识外男。】


    “也是哦。”听到这里，宋明珠收回了她最开始的质疑，“那我觉得丽娘被送进宫之后怀恨在心合情合理。她具体做了什么我没资格评价对错，但我认可她对家人的怨恨。”


    【具体做了什么嘛，挺多的，但中心主旨就一个。】


    “什么？”


    【要全家人都死！连带着她一起。】


    “等等！”宋明珠眼眸骤亮，她一直不明白丽娘费尽人脉、心血，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去做换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现在她知道了，“所以，她筹谋换子，混淆皇室血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皇帝能发现，然后将她全家砍头？！那九族又做错了什么？”


    【嗯……她家的九族，应该挺难找的。】


    “这样吗？”宋明珠又将千纸鹤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拆开再叠好，叠好再拆开，不知过了几个回合，她忽然抬眸问道：“既然你说丽娘是换子就是为了被发现，那她肯定有留下证据！”


    【哇噻，宿主你终于想到这里啦！】


    【丽娘确实有留下证据，就是那白玉镯子。当初她在生下唐惜后，刚出生的小姑娘摸到她手腕上冰冰凉凉的玉镯子就不肯撒手，当时又急着更换，丽娘只能将那只手上的白玉镯子摘下来一道送出去。】


    “这么说，这镯子原本是一对？怪不得四皇子一眼就能认出我手腕上带的就是属于丽娘的。”


    【丽娘去世后，四皇子一直将她的遗物带在身边，时不时就要拿出怀念一番，自然包括那只镯子。同一块玉料，同样的切割打磨技术，他能认出来不奇怪。】


    宋明珠兴奋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去找证物让唐惜认祖归宗进皇家玉牒？唐惜的身份若是能证实，那四皇子必死无疑。”


    【晚了一步，在四皇子见到你手腕上那只镯子后，当天晚上就把丽娘遗物里那只给摔了。】


    “摔了？！”原本瞧着柳暗花明的路又被堵上，宋明珠气得站起身在里屋到处走，“不对不对，你让我捋捋。既然四皇子那天晚上在见到我后失态成那样，说明他早就知道有另一只镯子存在，甚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存疑，难道是丽娘在死前告诉他了？”


    【没有，当时丽娘知道范诘和他妻子的事后，尤其是范诘妻子哭喊的那些话后，猜到是换子的事被范诘的妻子发现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害死了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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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自己好的人，她因此万念俱灰，什么筹谋都放弃了。】


    “可算了吧。”宋明珠想翻白眼，却又觉得这样不太敬重死者，于是刚翻了一半的眼睛又收了回去，“她计划换子想让她的家人死，却让范诘跟她换孩子，范诘早就被她害了。”


    【事实上并不是她要范诘的孩子，是范诘觉得他把自己的孩子给丽娘比丽娘自己去外头找孩子要更安全，虽然丽娘恨不得以身殉剑手刃了自己的家人，但范诘还是觉得能让丽娘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听到0921这样说，宋明珠这下是真把白眼翻上天了，“简直荒唐！就算是不敬死者我也要说，范诘压根就是该死！你喜欢人家你坚持住啊，你娶什么妻子，耽误人家好姑娘一辈子，还害得人家女儿不是自己的，儿子又离死不远了，我要是范诘他表妹，我恨不得在地府生吞活剥了他。”


    【咳咳，回正题，回正题。换子一事完成后，丽娘出月子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写在纸上，除了将这名男婴伪造成从善堂偷的，还有歪曲自己换子是为了有皇子傍身，为了筹谋恩宠之外，其它的来龙去脉讲的一字不差。】


    【四皇子也是在收拾遗物时意外翻到了这封信，这才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不过，这事儿可太大了。人嘛，总在经历那些超过自己承受能力的事时选择欺骗自己。所以，四皇子刚开始时一直在心理暗示自己，这封信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不是皇子呢，一定是自己母亲病昏了头乱写的，直到他在中秋那晚看见了你。】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宋明珠非常不诚心地为砸碎了四皇子给他自己建的龟壳道了歉，“那岂不是没有证据了？”


    【有句古话说得好，天无……】


    “天无绝人之路！”宋明珠兴奋地蹦起来，绕着茶桌跑了三四圈才停下，“肯定还留的有证据，对不对！”


    【没错！利用换子一事将自己一家子团灭，是丽娘筹谋很久的，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她还留了个人证－－曾经陪着她入宫的大宫女水杉。在四皇子满一岁那年，水杉被伪装成感染瘟疫，假死出宫，带着换子的秘密离开。】


    【丽娘嘱咐水杉，如果不需要人证出场，她以后绝不会打扰水杉的生活，但若有一天收到的不是她身亡的消息而是被囚禁的消息，那请水杉一定要进宫，就说水杉当初知道太多秘密被丽娘做局害死，机缘巧合逃出来之后一直等着揭穿丽娘的恶行。】


    0921话音方落，宋明珠已经做好准备去叫马车，“水杉现在哪里？”


    【赤南，据京城将近半个月的路程。】


    宋明珠已经半只脚踏出里屋了，闻言一阵踉跄，“怎么跑得那么远？”


    【丽娘已经身死，对于水杉来说就没了牵挂，自然是想去哪去哪喽。不过水杉没嫁人，一直在游历咱们的大好河山，前几天刚在赤南落脚。】


    “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见证过丽娘和范诘的‘爱情’，谁还会想着嫁人啊。”


    【反正水杉一直在到处跑，这时候落脚赤南，过一阵子可能又会到别处。怎么说，去吗？】


    宋明珠起身走到外间，远远瞧着梅花带着小厨房的人往这边来的身影，坚定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