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喜服是村里人凑好了钱，叫脚程快的少女去镇上买的成衣，成衣拿回来又找村里绣工最好的几个少年连夜按照方一的身材改好了。


    一大早，几人就捧着喜服来让方一试衣。


    方一还没穿过这么崭新华丽的衣裳，布料摸上去居然是光滑的，上面还有绣花，裙摆上莲花和水波纹精巧极了，方一都不敢拿手去摸，怕给它摸花了。


    “快试试吧。”一个少年难掩羡慕的把衣服递给方一，“村长还叫了人来给你开脸梳妆。”


    村里人不知道长老的心思，她们亲眼见到河神显灵，相信了河神是因为不满意村民敷衍婚礼才把方一退回来。


    为了不再次触怒河神，自然是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到尽善尽美。


    方一是那份合乎河神心意的“礼物”，为了把这份“礼物”打扮的完美无瑕，几个妆郎花了近一个时辰给他挽发上妆。


    因为方一的盖头已经被“河神”掀了，所以方一出门的时候没有盖头。


    村民已经围在河神庙门口等着了，见到方一出来，原本声音杂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了。


    直到方一面无表情的重新坐上了高台，底下的村民才小声交谈起来，只是眼神还时不时瞟向方一。


    “跟他爹长得还真像。”年纪大些的女人喃喃。


    “是啊，真像。”


    “以前还真是没发现方一这么漂亮。”


    “我发现了啊，他五官是真的好看，又白，不然方贵老针对他干什么？”


    “昨天他穿那不合身的喜服都很不一样，钱三叔眼睛都绿了。”


    “唉，那他干嘛平日里总是灰扑扑的，穿一身破烂，我都没正眼瞅过。”


    “他哪有钱买衣裳？能活着不被饿死都不错了。”


    “……”


    一个刚议了亲的少女懊悔，“要是早知道方一长得这么好，我……”


    话没说完，旁边人急忙用胳膊怼了她一下，少女反应过来，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低下了头。


    仪式昨天已经办过一次了，今天只需要重复一遍。


    长老对所有人的议论都充耳不闻，一双阴鸷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方一。


    直到众人走完流程，再次把方一扔下水。


    冰凉的河水吞噬掉方一的身体，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涌来。


    方一没有挣扎，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只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着，想找出神的踪迹。


    钟元修补虚空纱正到关键时刻，感知到昨天落水的小妖再次落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小妖就这么想死吗？


    钟元手中动作一停，虚空纱顿时散开，奇异的光展露一瞬。


    岸边看着的长老眼睛一亮，她看到那光了，也感受到了她宝线的气息。


    肯定是那鱼怪要上来了！


    只要它咬一口方一，多年香火道行必毁，她再念咒召回宝丝，配合师傅给的东西，整个宝物都会是她的。


    “有光！”眼尖的村民也看到了河底异象。


    “河神保佑！”


    “祈求神灵……”


    村民又跪了一大群，长老也随大流跪下，只为了离河水更近，一双干枯瘦弱的手颤抖着，很快……很快……


    钟元收起了虚空纱，凡事都讲一个缘分，看来今天不是补好这虚空纱的时机。


    她站起身，漫步般走到方一的面前，她隐去了身形，方一看不见她，仍在四处张望。


    这小妖倒是有一副好相貌，就算是在美人众多的太虚境也勉强称得上出色，眼睛也灵巧，可惜心术不正。


    第一次寻死被她救起，可以说是偶然。


    那第二次呢？穿着比上次还花哨，打扮也更用心。


    是发现她在这河道静修，想用姿色换取庇护吗？这种招数她见多了。


    钟元平静的看着方一在水中费力寻找，直到氧气耗尽，再度呛水，几近昏迷。


    她这才抬手，隔出一个狭小的空间让方一得以呼吸。


    “咳咳……”方一急促的呼吸两声，心中欣喜，来不及清理口鼻处的水渍，强忍住喉间的难受，赶紧跪下，声音沙哑，态度诚恳，“方一拜见河神。”


    “求河神眷顾，救我性命，我愿入河神门庭，终生侍奉。”


    果然。


    “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了。”钟元不喜欢轻视自己性命的人，不喜欢心术不正的人。


    妖也一样。


    “你与我半点师徒缘分都无，怎可入我门庭？”钟元还是给这小妖留了些脸面，没说难听的话。


    “莫要再寻死了。”钟元声音更加冷淡，动作也不再客气，手臂一挥，方一再度回到岸上。


    方一都来不及辩驳两句，就被摔在了岸边，他呛到的河水还没咳出来，一声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只顾得上咳嗽。


    河神以为他是主动寻死的吗？


    可他不是啊！


    方一听出了河神的不喜，心中的侥幸和欢喜破灭，心如死灰，眼泪簌簌滑落。


    岸边的人见他再一次飞出来，大惊失色。


    长老尤为震惊，恨不得自己跳下去一探究竟，但是常年的小心谨慎还是使她按捺住了冲动。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方一面前，抓住方一的胳膊，语气急促的问他，“底下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什么了，那……”


    那鱼怪为何不吃你！


    长老死死咬住后面的话。


    “河神不喜欢我。”方一顺过气，换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站在所有村民的面前，“河神也不想娶夫。”


    没有仙缘就没有仙缘吧，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


    大多数村民都相信了。


    “看来咱们理解错河神的意思了。”


    “那接下来咋办呢？”


    “不娶夫……那换两个漂亮的小侍下去伺候？”


    “可河神连方一都不喜欢，去哪找更好看的小侍？”


    “方一真是没用，神都不喜欢他。”


    也有人忧心忡忡，“河神想要什么呢？”


    “咱小双村的人不会都活不了了吧？”


    “长老呢？长老怎么不说话啊！”


    “是啊，不是长老说的河神要娶夫吗？”


    “这不是耍我们玩吗？”


    “还是说长老实际上感知不到河神的情绪？”


    长老的威信被动摇，连村长都有些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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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现在我们怎么办？” 村长走到长老旁边，小声询问。


    长老低着头手指抽动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村长问了好几遍，耐心都快耗尽，长老才抬起头。


    “是我错了。”长老开口道歉，闭上了眼睛，留下一滴浑浊的泪。


    她这样子让方一感到一阵寒意，往后退了好几步，想先离开。


    “抓住他！”长老眼神犀利，指着方一大喝一声。


    村民不明所以，但长老长久以来的威信让人下意识的听从了她的话。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抓方一？不是说了河神不喜欢他吗？”


    “是啊。”


    “方一在撒谎！”长老大声说道：“昨日我见他浑身干燥，盖头遗失，下意识的以为河神是对喜服不满。”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神乃天地灵秀，掌水泽之利，仪态万千，非人间衣饰所能羁绊。”


    “是河神掀开盖头之后，厌恶方一，震怒之下抛其上岸！”


    “方一不死，神怒难消！神怒难消啊！！！”


    “我放你爷爷的屁！”方一大怒，恨不得冲上来咬死这胡说八道的老不死。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我都说了是河神不想娶夫，跟我没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杀我！”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神怎么可能想让人死，如果神想让我死，直接让我死河里不行吗？为什么要救我！”


    长老这话其实站不住脚，方一也反驳了，但是村民们分辨不出来。


    比起毫无话语权的方一，大家更信任长老。


    “把他绑起来！”长老命令犹豫的村民。


    “他死后，若小双村村民还捕不上鱼，老朽给他陪葬！”


    长老心想，小双村村民们吃的驱鱼药本身也没多长时间的药效，大不了她再找师傅要一份诱鱼药。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方一丢下去钓鱼怪。


    这话一出，村民们不再动摇，不仅把方一绑起来，顺便还把他的嘴堵住了。


    “在这绳子的另一段绑一块大石头。”长老多的是冠冕堂皇的话，“以此躯血肉，洗涮污秽，复神河之清明。”


    方一眼睛都恨红了，手被绑了就用脚去踹长老，两个壮妇都压不住他。


    “把他的腿也绑起来。”长老拍拍衣服上的灰，皮笑肉不笑，“我是为了大家好，只死你一个，你该感到荣幸。”


    方一被绑得动弹不得，他冲着长老直呜呜。


    长老叫村民都后退些，站在方一跟前，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借着推他的动作，一刀扎进方一的腹部。


    “谁叫你身怀异象，被师傅看中，我岂能留你。”长老哼笑一声，把方一推下去。


    她不知道是鱼怪太狡猾，还是方一吸收了药性，鱼怪不肯咬人，也不打紧，只要血能染至河底，鱼怪一样会被污染。


    虽然有点可惜不是那鱼怪亲手所杀，反噬没想象中重。


    但也能达到目的，河底异光，那鱼怪定是今日借香火化形，不枉她不辞辛苦，两次祭祀。


    化形被毁，又遭污染，它岂能保住重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宝物终究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