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积雪成冤

作品:《雪溅白虹

    又几日过去。秦昭和四散开来去查太子案的行动没有什么进展,却是她收到来自蒋总管的一封诏书,皇帝要她接个跟雪灾有关的活计。


    秦昭心道万幸京郊别院此时除了她和下人没有旁人在场,便把念完诏书准备拔腿就走的蒋总管拦住,好信儿般多打听几句。


    “蒋总管,您说这地界不好管是什么意思?”秦昭看着诏书上的“池贡”两个字,努力回忆脑海,确信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地名。


    蒋总管面露尴尬,迟疑片刻,回头向身后的小太监们摆摆手,要他们躲远些。


    秦昭见状心里了然,把耳朵凑到蒋总管耳边。


    “这地方就是皇帝前几天说的,南疆大雪,但是奏疏晚了半个月才递上来。”


    “具体什么情况,您给说说。”


    蒋总管眉眼飞起:“下官还真多打听了几句,其实人家奏疏上来的时间没问题,问题就出在池贡二字上。朝廷里那些个老狐狸看到池贡的相关信息一概后延,有新奏疏就把池贡的压到后面去,偶尔也扔几封,实在推不过才呈到皇帝面前,谁知道里面写的是雪灾的事。”


    秦昭觉得荒谬,心道现在举国都在向京城发来灾情的时候,为何会有人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厚此薄彼。


    蒋总管见秦昭神色不解,没等她开口便叹气解释道:“池贡这地方,皇帝不喜欢。”


    “这又是为何?”


    “你可曾听说南疆曾有人给巡南侯建生祠?”


    秦昭点头,忽然恍然大悟道:“就是池贡?”


    蒋总管皱眉点头:“池贡曾经是南疆第一府,又在南疆和南诏的边境之上,当时巡南侯就驻守在此,把南诏打的退避边境几百里,又风调雨顺政通人和,那边天高地远,久而久之就不识天子了。”


    “所以父皇不想管这个地方,又多年默许手下令池贡自生自灭。”秦昭总结道。


    蒋总管赞许看着秦昭,心道这丫头反应真快:“生祠一事后,皇帝没说什么,但是没几年就有太子查税收失窃,池贡当时的知府替巡南侯偷了南疆不少税收,被查出来之后,巡南侯就被七皇子换回京,池贡府被撤,南疆军的驻地也改了,京城没人敢再提池贡二字,就连七皇子过去也不敢对池贡有任何厚待。”


    “那池贡一事捅到早朝,父皇怎么说呢?”


    “既然捅出来了,皇帝肯定说要管啊,但是谁敢管,怎么管?特别是眼下七皇子刚刚谋反,巡南侯又天天在家装病的节骨眼上。管不明白定然给人留下办事不利的口实,如果管明白了……”


    “就会有人说他是七皇子谋逆同党。”秦昭接口道。


    “公主当真聪慧。”蒋总管这回没忍住把赞许的话说出了口。


    “所以父皇把这事交给我,因为我没做过如此大的事,搞砸很正常,搞好了也不会有人敢说我是七皇子同党,父皇则更不会怀疑我。”秦昭总结道。


    蒋总管左右瞟了眼,又悄悄塞给秦昭一张纸,而后退开两步作揖:“就是这么回事。南疆有几位官员近日会进京述职,公主在此之前最好熟悉情况,仔细看看诏书,好顺利交差。”


    秦昭把蒋总管恭敬送出大门,而后回身叹气坐下。


    如果她还是那个不知父皇心思之深沉的自己,可能真以为她会是最好人选。但事到如今,她前脚到皇帝那里表忠心,后脚就被派来如此个烫手山芋,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皇帝要看她是否真的不再忤逆他。


    蒋总管最后给她的那张纸,黑色大字简要介绍了池贡情况:粗略估计受灾民众三万人。正仓和常平仓已然搬空了,因从不曾下雪,所以未有应对雪灾的义仓。想向周边州府借粮,却因池贡的坏名声让人望而却步。当地官员好不容易花高价从商人手里买到粮,又因驿道桥梁年久失修和山匪横行损失惨重。当地官员折腾一个月,运回池贡的粮食不到买来的十分之一,路上却折损官兵镖师几百人,眼看着山穷水尽。


    下面又有几行蓝色小字,需要凑近仔细看:池贡存在派系纷争,此时举事恐与夺嫡相关。


    这行字不知谁写的,但是在提醒秦昭,这事又不仅是办不好得罪皇帝的问题,更涉及自己的政治立场。


    虽然秦昭目前只是拿到任务,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已然很清晰的感受到此事与曾经的戈杭之行有天壤之别。曾经的她,明辨忠奸而后快刀斩乱麻即可,如今却是既要救得无辜灾民,又要厘清池贡内里头绪,不能因此事开罪于皇帝,又要抓住机会向朝臣展示自己的手段和心肠。


    焦虑之际,叶长年如期而知,他已然先秦昭一步得知她新拿到的任务,还未待秦昭开口询问建议,他说到:“你要不要去问问三皇子怎么看?”


    “为什么要问他?”秦昭一愣。


    叶长年失笑:“因为你现在名义上是投奔他的。以正德司眼线的能力,会认为你的选择背后有三皇子的建议,甚至是三皇子本人。”


    秦昭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处理池贡,不仅是对我的考验,也是对三皇子的考验?”


    “这是合理猜测。”


    “但如果他不想救人怎么办?”三皇子为人他们再了解不过,他是能为了接管权力放纵敌国军队屠戮百姓之人,区区三万灾民在他看来会成为惩治政敌的最好祭品。


    “那是他的事情,这桩差事最终经办权还是在你手里。”叶长年好整以暇看着秦昭。


    “若我们立场不同,我又得罪他和父皇怎么办?”


    叶长年没回答这个问题,无声片刻,转而问道:“当官难吧?”


    “嗯?”


    “当你的位置高到一定程度,几乎做每一个选择都会觉得前有狼后有虎。但这是必经之路,你要向着你选择的方向前进,而后承担代价。”


    秦昭闻言沉默,叶长年继续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只要给你的选择做出合理解释就可以。但出于新手对前辈的尊敬,我建议你要么写信要么亲自去拜访三皇子,问问他的意见,而后我们再商量。”


    秦昭最终选择了写信让叶长年送去,因为她怕看到三皇子的丑恶嘴脸忍不住当场怒斥。叶长年在半个时辰后即带回口信:池贡因生祠一事被父皇忌惮,若有救助行动请三思后行。


    这句话就不用叶长年解释了,秦昭听得清楚,三皇子在非常委婉地表示反对,而且连纸面证据都没留下。


    “你看看,”叶长年感慨般笑道,“谁说三皇子只能带兵打仗了,玩人心也是个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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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风凉话!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进京官员明晚就到,你先看看奏疏,我一会儿要还回去的。”叶长年见秦昭炸毛仿佛感到很有趣,把让左仆射帮忙偷回来的奏折扔到秦昭面前。


    奏疏上说,本次池贡的知州和同知进京,名字清清楚楚写在上面,秦昭皱眉看向叶长年:“这二人你认识吗?”


    叶长年笑了:“在下可是吏部侍郎,没有不认识的官员。”


    “请您简要介绍一下?”


    “都是一心赤城的父母官,至少我认为他们单纯是为了池贡百姓伸冤,而不是早朝上人们议论的什么夺嫡和党争。这俩人生不逢时罢了。”叶长年和蒋总管同在早朝上下来,也自然听到了同一波信息,但二人对此事看法截然不同。


    “有什么证据吗?”


    “前些年的考评里,曾有人举报他二人,说他们欺压百姓导致流民,否则为何池贡人口如此之少。举报之人居心险恶,因为人口事小,人口导致的收税少才是大事,这人要把二人往当年税收失窃案上牵连,”叶长年感慨道,“但去调查发现,池贡人口比上报数足足少了三成,是因为这二人商量着瞒报数据,就可以少收税少上缴,好给百姓多留一些口粮。”


    “幸亏查清楚了,但是瞒报事情也不小,当时怎么责罚他们的呢?”


    “他们命好,赶到我手里,不仅没罚,还借由送军粮的名义给他们修缮了部分桥梁,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秦昭敏锐问道:“那你是否受罚?”


    “要受罚,我一个吏部的人僭越去管工部和兵部的事,而且还造假,没少让我爷爷费心。”


    秦昭皱眉,她在想自己真的把做官想得太简单了。连做官都如此复杂,那做皇帝岂不是更难。


    叶长年看出秦昭复杂神色,补充道:“做官其实不难,难的是做好官。我当时完全可以按章程办事,甚至可以落井下石,不仅没人能说我不对,还可能会说我识大体。是我自己多事想要做善人才惹来麻烦。”


    “那左仆射是否责罚于你?”


    叶长年故作惊讶:“他夸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


    “父皇知道此事吗?”


    “当然知道。爷爷到皇帝那好一顿表忠心才哄得他老人家高兴。”


    秦昭闻言,心下郁结已然松开许多,也有了主意,并在第二天邀请两位进京官员到鉴岳楼做客,请滕小晓和叶长年陪同。


    皇帝已然说鉴岳楼是他开的,那秦昭接手的第一桩差事没有不在这办的道理。秦昭本意是让皇帝耳目听听两位大人的一片忠心,但见到两位大人愁眉哭脸大倒苦水,秦昭又有些后悔选这了,忙叫叶长年帮忙往回打圆场,生怕二人说出什么对皇上不敬的话来。滕小晓也借口窗外风大把隔间的帷幔放下来,希望能遮挡一些不知布置在何处的正德司眼线。


    终于,在同知灌了第五杯老白干儿下肚之后,低头无声片刻,突然抬头,面容神秘向秦昭道:“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个密……”


    秦昭眼疾手快,终是在密这个字刚被做出口型之时,就一个手刀把他敲晕,而后又用手指蘸酒在桌布上写字给知州看。


    “隔墙有耳,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