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雾色

    粟栖第二天起来,有些鼻塞,鼻根时不时发痒。


    第二次连打完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从眼前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药。


    丛此见他从起床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好,撩起他的刘海一掌盖在他额头上,“好像有些热。”摸一把温度计出来,问:“量量?”


    粟栖摇头,“不用,小感冒而已,给我拿杯水。”


    “行。”


    丛此把温度计放回去,转身想去拿水,有人却先他一步把水端过来了。


    林朝雨今天难得把头发扎起来,露出白净的脖子,她往粟栖那靠近一点,把水递给他,“师兄,你不舒服吗?”


    粟栖接过水,把药扔进嘴里,“谢谢,没什么事,小感冒。”


    “用不用回去休息一下,这我们来就好。”


    “不用,吃过药了,在这歇一会就好。”


    林朝雨顺势在他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说起最近队里的事,粟栖边听着,边不着痕迹往丛此那边移了移。


    丛此看到他的小动作,无奈地摇摇头。


    晚上收工,粟栖正在挑点药晚饭后吃,他的小感冒没有好转。刚拿完一板胶囊,同行的一位男医生从外面进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夹着一丝八卦的打趣:“刚刚云雾经过,让我把这个还你。”


    他们和云雾住得不远,有时出门会遇见,加上她时不时送点东西过来给他们加餐,医疗队的人和她关系还不错。


    粟栖接过袋子,里面是他昨晚借她的衣服,已经洗干净叠好了,“她人呢?”


    他嗓子不舒服,一个下午没怎么开口,现在说话也有些哑。


    “走了,碰上李婶,俩人一起走了。”


    “嗯,谢了。”


    “所以...”男医生好奇地凑近粟栖,“你和云老师,嗯?”


    粟栖白他一眼,“收拾东西去,瞎操心。”


    打发完一个,回去的路上,丛此也凑过来八卦,“我说怎么突然就感冒了,原来是发挥绅士风度去了。”


    见人不理他,丛此也不觉扫兴,继续聒噪:“你和阿雾相处得挺不错的嘛。”


    粟栖依旧不回话,偶尔给他一个眼神。


    丛此朝后看了一眼,林朝雨和方医生走一块,余光却是往他们这看,他想了想,勾住粟栖的肩膀,走快了几步。将其他人落在身后有些距离,丛此才敢问:“粟栖,你说实话,你该不会把


    云雾当成...”


    粟栖终于有了点反应,咳了几声压住喉咙的痒意,认真地回:“没有。”


    丛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听他说:“但她很像。”


    走过一条小巷,丛此把人拉进去,难得收起玩笑模样,一本正经地说:“粟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找一个连姓名长相都不知道的人,也不清楚你这八年来的生活是否受到这个人的影响,但是你要明白,满大世界找一个这样的人有多难,倘若幸运让你找到了,找到之后你要干嘛?说句谢谢?可人家不缺你这声谢谢,也不会知道你曾为她蹉跎的这些年。”


    丛此收起玩笑神色时,有种医者不怒自威的严肃。


    于是这回,反倒是粟栖处于下风。


    气氛凝滞许久,直到天际微微擦黑,粟栖哑着嗓子,终于开口:“我知道,我只是...”想找而已。


    -


    晚上躺在床上,粟栖没有半点睡意,脑子里转着傍晚丛此的话。


    他为什么要找那个人,一坚持就是八年?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从丛林里被她救回一条命,在医院醒来起,他心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他要找到她,无论花多久,无论用什么方法,有生之年,他想活着再见她一次。


    不知不觉,这个念头像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见面之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他没想过,他只知道,他还没找到人,而丛此说得对,这么大的世界,找一个姓名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堪比大海捞针。


    房间里开了盏夜灯,借着微弱的光线,粟栖看向挂在墙上的衬衫。


    云雾不知道用了什么洗衣粉,衬衫挂上去后,满屋子都是上面洗衣粉的味道。是一股幽长的香味,并不刺鼻。


    “云雾。”两个字碾在他齿间,像酸到牙齿都发软的酸梅,在这暗夜里,让他愈发清醒。


    *


    粟栖昨晚大概只睡了四个小时,早上醒来发现被子全被他踢到地上,只有一角搭在床尾。


    于是他的感冒更重了。


    医疗点早上来的人会多一些,下午还要上山一趟,粟栖打消了休息一天的念头,翻出几粒药,就着白粥一起咽下去。


    丛此和他走一块,见他的脸色比昨天还差,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一股灼热感,“怎么比昨天还热?”


    粟栖有些难为情地说出事实:“昨天踢被子了。”


    “扑哧~~”丛此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他,“粟医生,你都多大了,还踢被子。”


    有些丢脸,粟栖尴尬地别开眼。


    “待会给你来一针?”


    粟栖脸色一僵,迟疑片刻后点头。


    这一针等到下午,粟栖从山上回来才打。


    丛此拿着他刚量完的体温计,偏高的温度把体温计捂得发烫,他取出支注射器抽药液,没好气地冲人翻白眼,“让你打完再去你不听,现在好了,烧晕了吧。”


    粟栖懒懒地掀开眼皮,喉咙干涸到一时说不出话。


    丛此扫一眼他的手臂,眼睛又往下瞟,“手还是屁股?”


    粟栖沉脸瞥他一眼。


    两人进了隔间。


    “行了,躺会吧。”


    还没到收工时间,粟栖随便找了张舒服的椅子躺下。


    药有安眠成分,躺下去没多久,粟栖便迷迷糊糊睡过去。睡意渐浓时,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他睁开眼,眼睛因睡眠不足有些酸涩,缓了片刻,掀开毯子往外走。


    屋外一片混乱,人声嘈杂,各种噪音中,粟栖依稀辨出几个词,“着火”“屋子”“报警”。


    他瞬间清醒,拉来一个村民询问。


    村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山上夏奶奶的房子着火了,她也没有出来。”


    粟栖一把捏住那人的胳膊,“报警了吗?”


    “报了,在来的路上,好多人已经上去帮忙救火了。”


    高温的火焰熏得皮肤干燥刺痛,升起的黑烟吞噬了丛林,稀薄的空气让人几近窒息,还有空中,化不开的血腥味。旧日的记忆袭来,残存有生命力的温度再一次灼烫在他心上。


    粟栖闭了闭眼,情急之下声音越发嘶哑:“帮忙?怎么帮,现在应该疏散人群,那边有树,风一起,火势会更大。”


    村民许是被他突变的脸色吓住,止住哭泣,“附近有一个湖,他们在那取水救火的。”


    在村民胳膊上施力的手松下去。


    是了,云雾说过,那边有个湖,拐过弯见到湖才是夏奶奶家。


    云雾!


    刚落回去的心又提起来,跳得比先前更厉害。


    他站上村民家门前搭的小矮墙,在人群中到处搜寻那道细瘦的身影,或许是白色,也或许是绿色,他常见她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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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尽是灰黑色。


    他跳下矮墙,往学校方向跑去。


    药还没完全发挥效用,他的脑袋昏沉得厉害。脚下平坦的路突然变成辐射出许多光线的漩涡,四面八方朝他扑过来,那光太明亮,照得他睁不开眼,却依旧能感受到眼皮上跳跃的刺痛。


    而当他终于睁开眼睛,他的双腿却似乎跑进一条黑暗的路,路的前方是无尽的黑暗,路的后方,有猛兽在追击。脑中的混沌让他无力思考,喉间似被火灼烧的滚烫迫使他停下来。


    但他不能停。


    虚浮的黑暗里似乎晃过令他魂牵梦萦的东西,那张被口罩遮住的半边脸,只露出乌黑的眼睛,眼睛旁边那颗三角形的痣,还有缀着汗滴的额头。


    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丛此的问题了。


    她是他坚持下去的所有信念。


    无论是多年来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熬不完的漫漫长夜、长开的实验室夜灯,还是医院里日常上演的“开膛破肚”、悲欢离合,抑或是在竭尽全力后依旧遭受到的谩骂与误解,甚至于人身攻击。


    面对这些,他动过放弃的念头。


    但比放弃更深的执念,是他无比渴望成为和她一样的人,能够和她比肩,甚至可以比她出彩。某一天找到她了,他可以骄傲地告诉她,“看,我和你一样,用一双手,拉回许多生命。”


    亦或许,他可以告诉她更多的东西。


    盲目的寻找不要紧,蹉跎的岁月也不要紧,他只希望用这些岁月,换一个如愿。


    风停下了,黑暗里涌入了一丝光亮,他从一潭虚无中脱身而出。


    云雾家门前的夜灯照亮他惨白的脸。


    他把路上想的一切暂时搁置在一旁,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抬手用力拍在门上,没人回应,屋内也黑漆漆的。他用力喊她的名字,只有他的回声在游荡,和远处小巷里的犬吠。


    粟栖背过身靠着门板,弯腰手拄膝盖,大口呼吸,调匀气息后,他往回跑。


    回到医疗点时,消防队已经到了,上山救火的村民都撤下来了。村长在一个一个清点人数。


    粟栖停下来,倚着墙,抬腕看了眼时间,五点。


    “要去,我给夏奶奶定了套衣服,后天下午上完课去拿,上山大概要四点了。”


    “我会早些,四点医疗点会比较忙。”


    他走入人群,拉过村长,慌张到话难成句:“云、云雾呢?她在哪?”


    村长也四处张望,找不到人,“不知道,从下午就没看见她了。”


    粟栖松开手,眼睛扫过一群身上脏兮兮的人,“没人受伤吧?”


    “大部分没有,一两个轻伤,粟医生待会麻烦你们给看一下。”


    “好,山上情况怎么样?怎么起的火?夏奶奶呢?”


    村长眼眶憋得通红,应该上过山,脸也被烤红,“听村民说,应该是夏奶奶自己弄吃的,但是病着精神糊涂,忘了熄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屋子已经烧得很严重了,没人进得去,刚下来的村民说幸好最近多雨,火势有蔓延,但不大,消防队也来了,应该可以扑灭,老太太就...”


    他拎起衣袖抹了把眼睛,颤着肩膀,转回去继续清点人数。


    粟栖没站稳,往后跌了一步,掌心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低头看,阿园脸上的泪痕未干,右手扯着他的衣角。


    他蹲下去,语气很急地问:“阿园,你有看到云老师吗?”


    阿园抽噎了一下,话说得断断续续,“云老师、云老师说她从镇上拿回给夏奶奶的衣服...就要上山,叔叔...叔叔,你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