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看着她们混作一团，不成体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本要随着盛愿走，停下脚步，喝道。


    “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各自干各自的活去？”


    她们无动于衷地接着窃窃私语，旁若无人，把雪青晾在一头。


    雪青的气一下便上来了，才想开口教训她们，就听见廊下一声妩媚的声音。


    “你们都散了。”


    雪青看向廊下，云锦静静地站在廊下发话，举止比身后的盛愿，还像浮云居的主人。


    云锦的一声令下，底下充耳不闻的人，仿佛听见了圣旨，一下众人皆做鸟兽散。


    雪青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廊下的云锦，又四周看向忙着散去的丫鬟们。


    这些小丫头们即便散开，也是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更有不怀好意者，向她投去不屑的鄙夷。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这个院子，终究是云锦作数。


    她只是盛愿的贴身丫头，所说的话，并不需要听从。


    雪青气鼓鼓的嘴巴翘得老高，不再去看那些远去的丫鬟们，只瞪着云锦得意的脸庞，正要走回廊下。


    盛愿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叫住了雪青。


    “雪青，这里云锦伺候便可，你且去她们住的地方看看，那尊瓷瓶，是不是她们偷偷拿走了。”


    盛愿的脸庞落在半截阳光之下，雪青看不清她的眼睛。


    雪青诧异地歪了一下脑袋，像是不明白盛愿所说的话。


    盛愿走上前来，青色的衣裙在穿堂风中飘摇，阳光落在她头顶的金线簪子上熠熠生辉。


    “父亲昨夜来我院中提及此事？你忘了？”


    雪青一拍脑袋，先前的愤怒烟消云散，赶忙答应道：“我这就去！敢在我们的院中偷东西，必得发卖出去，院子里才能清静！”


    话音一落，雪青仍然不忘向云锦冷哼一声，扭头大步流星地走向侧院。


    云锦看着雪青闷闷不乐离去的身影，一抹得意的笑，很快追上盛愿的脚步。


    阳光照亮门口光滑的青砖，莹莹发亮，反光映衬着，坐在正堂里头盛愿的脸。


    盛愿坐在堂上，望向阳光明媚的院子，方才她没出口拦下云锦对雪青的冒犯，心中直挂念着雪青的状况。


    雪青那丫头受了委屈，盛怒之下，不知道是否明白她刚才所说的话……


    她要雪青去可不是为了寻找瓶子，丢了便丢了，她是想要雪青去探探底下人的口风。


    毕竟她今日如此夸耀云锦，底下总该有不服之人……


    但愿雪青能领会她的意思，好好探听一番，好把眼前这个叫云锦的大丫头，打发出去……


    “小姐方才说的丢了东西？可有盗窃之人的眉目？”云锦站在盛愿一旁，恭敬地问道。


    盛愿回过神，不动声色，只示意她端茶倒水，


    云锦手脚麻利，很快便把热热的茶水递到盛愿手中。


    盛愿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云锦如此体面，由此使唤她几下，想必她也不会不悦。


    盛愿自知，在相府是个不受宠爱的女儿，可好歹还有嫡长女的身份。


    搬出父亲的名头，无论是好是坏，底下人，总归还是会顾忌几分，会给她几分薄面。


    盛愿抿了一口茶，面露为难地说道：“确实丢了，那东西我还未住到浮云居的时候，便在了。”


    “我听知春说，浮云居本是父亲夏日才启用的书房，里头的陈设都是父亲的爱物，这下丢了，我可真是为难。”


    “那小姐是何时发现不见的？”


    云锦接着问道，她把目光投向了左耳的书房，书架之上，陈列的瓷瓶诸多，眼花缭乱。


    盛愿看见她投向书房的目光，放下茶杯，缓缓地起身，走向书房。


    “昨夜父亲来我房中，偶然说起。”盛愿领着她来到了书房一侧，指着一排放置精致瓷瓶的架子。


    “也不知是谁手脚不干净，许多的瓶子，偏偏偷走了父亲最喜欢的汝窑天青釉瓷瓶。”


    云锦不敢触碰这些贵重的瓶子，只看着这些颜色鲜艳的瓶子，幽幽地问道。


    “小姐所说的什么汝窑的瓶子，果真如此重要？”


    “云锦姐姐这样问？难道知道这瓶子的下落？”盛愿抓住她的话茬发问，面带焦急。


    云锦慌忙摆手，“奴婢怎会知道，这正堂，向来只有雪青和知春才能进来，我只在院子外伺候着。”


    “也是。”盛愿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她苦着脸。


    “只怕是被父亲知道了，我不好交代，这院子里的丫头们，也怕是在相府呆不长久了。”


    “我听知春说，父亲大人是最看不惯偷窃行为的，听说是从前他书房里头，有人偷着笔墨纸砚出去卖，被发现之后，竟是乱棍打死……”


    盛愿盯着云锦的眼睛，担忧道：“云锦姐姐在相府呆得时间最长，不知道这则传言？是真是假？”


    “这……”云锦的脸色霎时变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说道，“老爷的事，奴婢不敢胡言。”


    “若是再找不到，下次父亲再来我的院中，我只得据实相告了，至于父亲怎么发落你们……”


    盛愿万般无奈地晃着头，眼神却敏锐地盯着云锦的反应。


    云锦冒着津津冷汗，哪里还有方才趾高气昂的神色，连带头上那白玉簪子，都失了明亮的色泽。


    “云锦姐姐怎么了？秋日里，怎么流汗了？”盛愿惊讶地说道。


    云锦摸了一把脸庞，这才发觉自己平白无故地流汗，只得说道：“在院子外头晒的，多谢小姐关心。”


    “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我能喊你一声姐姐，自然是会保着你的。”


    盛愿好不容易拉拢了她，还有大用，可不能把她吓跑了，又说道：“这事到底还是没传出去。”


    “所以我有个主意，既然不能大动干戈，把盗窃之人揪出来，那便由你们凑钱，上街买个赝品。”


    盛愿柔声地说道，忽然一手撑着书架，脸色苍白，云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扶我过去坐下。”


    盛愿由云锦扶着自己，坐到书桌一侧的榻上，榻上放着厚重的褥子，小桌上摆着一张字条。


    “这是我寻的古玩店，里头便有一模一样的赝品，我不便出门，采买一事，你把钱尽数收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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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便尽早去做。”


    “这件事关乎你们一群人的去留，你说话她们都听，你若是同她们细说，想必她们会听你的。”


    “至于采买之后剩下的钱，都当做你的辛苦费……便由你自己支配……”盛愿还未说完，猛地咳嗽几声。


    “小姐身子弱，快别说话了，上榻上卧着，奴婢都知道了。”


    云锦顺着盛愿的指尖，拿起那张纸条，面带感激地说道：“小姐待奴婢们这般好，可惜找不到盗窃之人。”


    “既如此，奴婢尽力办成这件事，底下的人，奴婢也会让她们知道教训！”


    盛愿瞧她上了心，又拍了拍她的肩头，“那此事，都劳烦云锦姐姐了，切记不能让人知晓此事。”


    “若是父亲和主母知道我房中有人行窃，只怕是你们都得被发卖出去。”


    “云锦姐姐是个极好的人，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舍不得你被卖出去，去那等肮脏之地。”


    云锦睁着疑惑的眼睛，给盛愿盖上褥子，离去之时，她不禁问道：“小姐可知？发卖的奴仆，都到了哪去？”


    盛愿转溜着眼睛，故作悲伤地说道：“左不过是卖给下家，若是貌美，只怕是要被卖到城南长乐坊，那样的花柳之地。”


    她看着云锦的脸庞，一声叹气，“这也是我为何要你去做的缘故，云锦姐姐的样貌是相府之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


    “将来要是被底下的人牵连，被人觊觎美色，万一事发，被卖去那等地方，这可如何是好？”


    云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手尬在空中，手中的字条一时没握紧，掉到了地上。


    “云锦姐姐？”盛愿轻声提醒她，生怕她被吓傻了。


    “奴婢就先出去了。”云锦捡起地上的字条，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盛愿听得她把门关上，一个腾身便坐了起来，她伸了一个懒腰。


    哪里还见半分虚弱的模样，盛愿脸色红润，清了清嗓子，她装病的演技炉火纯青，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破绽。


    云锦的反应隐约让盛愿觉得，瓷瓶丢失这件事，与她们这些伺候的丫头，肯定少不了干系。


    盛愿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来了盛京，总有一堆鸡毛蒜皮的事等着她去做，还真觉得有些许困倦。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可她还不能睡，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白衣少年的身影，不知道那侍卫楚筠，又躲到了何处？


    现下所有的丫鬟都回来了她的院子，他可得藏好了，不然又是麻烦事一桩。


    一想到此处，盛愿慌忙地起身，快步地冲着卧房而去。


    晨起之时，她预料到少年会来取药，特地开了窗户，想着他若是无处藏身，应该会来她的房中。


    虽然迎一个外男进入自己的卧房，盛愿心中总觉得别扭，但她无暇顾及这些事，只要少年不伤她性命。


    早些送走他这位麻烦之人，她在盛京调查母亲亡故的前尘往事，也少了一桩顾虑。


    盛愿一推开门，房中空空荡荡，洁白的帷幔随风如瀑般飘动，卧房的窗子外头是浓密的青绿之色。


    少年竟然不在她的房中？那他能藏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