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顺着声响看去，却见一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走了进来，远远地看不清脸庞。


    可从来人嚣张的举止便可知道，能在浮云居如此目中无主，肆意任性之人，只有一个。


    盛愿院子里的年岁最长的丫鬟——云锦。


    云锦进门之后还在骂骂咧咧，身后跟着的一众小丫头紧随她的步伐，七嘴八舌，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们并未留意站在海棠树下的盛愿，来人之中，盛愿仔细看清才发现，雪青的身影夹杂其中。


    盛愿索性坐下，她倒是要瞧瞧，这些人又在耀武扬威着什么……


    “小姐！”雪青看着盛愿正襟危坐在院中，率先焦急地喊道，她踉踉跄跄从一众丫鬟里头挤出。


    剩下的丫头们听到雪青的喊叫，纷纷往盛愿坐着的地方看去，面面相觑，也一并迅速地快步走上前。


    日上三竿，盛愿也不觉得身上寒噤，倒是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向她袭来，又是一场令人头疼的恶战。


    她一向是不管院中这些目中无人的丫头，无论她们如何闹，只要不害她与雪青性命便可。


    砸碎碗盏，争风吃醋这些小事，花费的终是相府的银子，费不着她什么事，干脆充耳不闻。


    盛愿无奈地摇头，即便是她想管，也怕在父亲主母那边落下苛待的名声。


    毕竟她初来乍到相府，只是亡妻之女，主母柳氏不找她的麻烦，已经很是幸运。


    这些丫头又是在相府里做惯了的，她又不甚威望，如若贸然发落下人。


    这些下人都是人精，必定倒打一耙，左思右想，她不能轻易动手。


    擒贼先擒王，盛愿盯着为首的丫头云锦，唯有搞定这个最有威望的大丫头。


    她的院子，才能够彻底清静。


    “小姐，我没能拦住她们。”雪青跑到盛愿身边，面带愧色，大汗淋漓。


    “无妨，楚筠已经走了。”


    “哎呀，小姐，你的衣裳……”


    雪青忙低头去抚摸盛愿的衣领，那血迹斑斑点点，已经渗透完全，


    “方才出了点鼻血，没事。”


    盛愿宽慰着她，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然后一本正经地盯着趾高气昂而来的云锦。


    “大小姐已经起来了，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云锦生了一副好嗓子，婉转妖媚，她婀娜地欠身请安，


    那身段一瞧的确与众不同，她的头上簪着京城里头最时兴的鲜花簪子。


    穿红着绿配着大红的花簪，脸上的妆容精致，乍眼一看，还以为这院中的主子，是她一般。


    盛愿打量着她身上这身与众不同的装束，作为下人分明是僭越。


    可她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丝毫没把盛愿放在眼里。


    “起来吧。”盛愿不想同她一个丫头计较那么多，“范妈妈好生送回去了吗？”


    "奴婢亲自送的，自然是要送到翠幽堂的，不然老爷又该怪我们小姐调教不周，不懂礼数了。"


    云锦最是知道盛愿来京之后，因着不懂礼仪之事，闹出的诸多糗事，还当着她的面，愣是往这方面扯。


    “你在这些人之中，在相府呆得时间最长，礼数之事，我自是不必担忧。”盛愿淡然地笑道。


    盛愿指着云锦身后的一众小丫鬟们，语气冷漠地说道：“她们年岁比你小，又是才分拨到我这院子里的。”


    “做事毛手毛脚，不知碎了多少贵重的东西，云锦，你可得替我好生管教她们。”盛愿冲着云锦笑道。


    “大小姐说什么话，管教她们，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听到没有！大小姐说了，要我好生管教你们！”云锦作势严肃地冲身后吼道。


    身后传来齐刷刷地应和之声，倒是把盛愿惊着，平素她说话，可没有云锦这一声怒吼，好使。


    云锦喜笑颜开，又对着盛愿说道：“大小姐放心，她们听话着呢。”


    “这都是你的功劳，来京一月我在病中，雪青也不甚了解京里的规矩，以后的日子，便仰仗云锦姐姐了。”


    盛愿这一声云锦姐姐，吓得云锦脸上的假笑僵住，盛愿平常对她们虽然随性，做错事也不打不骂。


    可夸奖之事，从未有过，更何况同她们这些下人，称呼一声姐姐……


    尤其是当着底下十来个丫鬟的面前，独独夸奖她一个人，云锦脸上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盛愿将她的骄傲自满尽收眼底，同时也遍览底下默不作声的丫鬟们，却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她们这些人？都是铁桶一块？


    盛愿本以为独独夸赞她，兴许有同云锦作对之人，会有不满。


    雪青同她说过，平时云锦小偷小摸，苛待丫鬟的事，也没少做。


    可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下人的反应，却没人敢抬起头，当真是被云锦治得服服贴贴。


    “那往后我便喊你云锦姐姐了。”盛愿故作平静，抬眸见到雪青铁青的脸庞，忙把她支走。


    “雪青，去我的妆奁里头，拿那支我最爱的白玉簪子来，我要赏给云锦。”


    雪青鼓着嘴巴，愣是不动，盛愿向她使了好几个眼神，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撒腿进了内堂。


    “乡野丫头，就连我也使唤不动她了。”盛愿故作无奈，又冲着脸色稍变的云锦安抚道。


    “我病中的时候，都是你们二人和知春照顾我，她们都是小丫头，不及你明事理，若是有吵闹，也别同她们计较。”


    “雪青姑娘是同小姐从南平来的，我怎么敢同她计较？”云锦明知故问地说着反话。


    “至于知春，本是主母房里的人，都是为小姐做事，我多受累一些，也没什么……”


    云锦谦卑地低头说道，可她的眼神飘忽。


    盛愿瞅了她一眼，她分明一直盯着雪青离去的方向，眼神巴巴，无比贪婪。


    盛愿不着痕迹地冷笑，轻声问道：“你方才去翠微堂，可曾见到主母，她有什么吩咐？”


    云锦慌忙变了一副笑脸，说道：“主母去二小姐院子里了，奴婢未曾见到。”


    “听说是二小姐执意要去赴宴，闹着不吃不喝呢。”


    “不是说二小姐的脸伤还没好？”盛愿假意发问，她早知道盛云夕的病好了，毕竟是她亲自试的药。


    云锦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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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好了，范妈妈说了，二小姐的病一夜就好了。”


    “那她为何闹着不吃不喝？难道是主母看在她病未好全，不给去？”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云锦退了回去，“方才回来的时候听说，主母为这这事，气得很。”


    盛愿垂眸思索，这可真是怪事一桩，这样的宴会不让她去也便罢了。


    为何不给盛云夕去？这可是主母嫡亲的闺女。


    盛云夕若是不能去？那同她所说乘坐她马车之事，便不作数，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小姐。簪子。”雪青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手上白净的白玉簪子在阳光下，质地纯净，更显温润。


    盛愿接过，又招手让云锦过来，让她低下头，拔去她头顶那朵夸张的红花，把白玉簪子插了上去。


    “不错，这簪子果然配你。”盛愿笑道。


    “这……”云锦受宠若惊，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硬是压不住欣喜之意，“奴婢谢过小姐。”


    “这簪子可得好生收好，簪头上的白玉，可是难得的珍品。”


    盛愿站起身，走过云锦身侧，冲着一帮丫鬟说道，“今后你们好生听云锦的话。”


    “是。”底下的人齐刷刷地喊道。


    “你们要是做得好，我自然有赏，若是做的不好，我自然也是要罚的。”盛愿趁机变了脸色。


    “之前你们砸碎的东西，我病着，无暇理会，但如今云锦替我，便是要做个样子。”


    “小姐……”云锦看着盛愿的侧脸，一时不清楚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你们砸碎的东西，便从你们的例银里扣，等下云锦便把钱管着，我有别的吩咐。”


    “小姐，不若算了，她们的银子才一二两，这怎么赔得起？”云锦委屈地说道，看样子像是替底下人抱不平。


    盛愿看着底下的人纷纷点头，看来唯有身旁云锦的话，她们才会听命。


    “既如此，便听云锦的，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诫你们。”盛愿厉声说道，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正堂。


    “书房架上的一尊汝窑天青釉瓷瓶，是父亲一向钟爱之物，可我近来发现，竟然不翼而飞了。”


    底下的人默不作声，盛愿又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云锦。


    云锦一脸坦荡，似乎是在说此事与她无关，可盛愿脸色严肃，云锦不得不问话。


    “是不是你们这些蹄子手脚不干净？若是有人拿走了，现下拿出来，想必小姐还能原谅你们！”


    “奴婢们不知。”


    盛愿皱眉，望着底下站成三排的小丫头们，无奈地说道：“昨夜父亲来我房中，特意问起此事。”


    “我寻借口搪塞过去，可若是下次再来，漏了陷，我可保不住你们，盛家家训，凡是奴仆盗窃者，一律发卖。”


    “至于发卖去的地方，是比相府更好的去处，还是勾栏瓦肆，你们自己掂量。”


    盛愿故作为难地拂袖而去，离去之时，又把云锦叫到了正堂里。


    院子里头的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低声私语几句，


    盛愿才走几步，又光明正大议论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