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毗邻南越，距离京城有很长一段距离。


    抵达落雁城时，周围的景象很是荒凉，羊肠小径上空无一人，只伫立着一间破落的客栈。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殿下，此地距离信州还有百余里。”春分张望了一眼窗外，随后道，“今夜怕是要在此住上一夜了。”


    萧清欢点点头，下了马车，出门在外，她没有太多讲究。


    客栈萧条的在这片土地上立着，支着一盏昏黄的灯，不时随风晃荡。


    萧清欢和楚牧川走进客栈，便见里头蜘蛛网密布，桌椅上大都全是尘埃。


    柜台里打盹的掌柜听到动静，睁开了惺忪的眼，打量起二人来。


    出门在外，虽不方便，但萧清欢和楚牧川二人还是简单的易了容，身穿着一身锦布衣裳，不起眼也不至于寒酸。


    “二位客官打尖儿？”掌柜笑呵呵迎上去，脸上的褶皱都笑开了，很是慈眉善目。


    “先上桌菜。”萧清欢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环视着客栈的情况。


    “大人和夫人这边请。”掌柜抬手示意，转头喊里间的小二，“来客了。”


    萧清欢眉尾一挑，也没纠正他的称呼，挑了个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下。


    楚牧川嘴角微微上扬，在萧清欢落座前，用帕子将长凳擦拭干净。


    春分忙不迭上前：“冠……大人，奴婢来吧。”


    “二位是新婚，回乡探亲吧？”掌柜笑呵呵的问，“看起来很是般配，男才女貌也不过如此了。”


    萧清欢点点头，不动声色笑问：“掌柜慧眼，这样也能看出来？”


    掌柜接话道：“哎哟，这处虽偏僻，但路过此地的，无非便是走镖的，或是客商和探亲的夫妻，见二位马车后头又没有货物，自然不是客商了。”


    从客栈里间走出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个个一脸凶相，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横穿脸颊的疤痕。


    “客官，要什么菜？二十两一盘。”其中一个男子直言，脸上挂满敷衍。


    春分秀眉皱起：“二十两一个菜？纵是京城也没这个价吧？”


    苍云听到，也在旁附和：“就是，就是，哪里有这个价的？二十两都够普通人家嚼用两年了。”


    “这荒郊野外的，你们别是黑店吧？”


    “你说谁黑店呢？”疤痕男子闻言，立刻吊起粗犷的眉，瞪着圆眼怼道，“你们爱吃不吃。”


    苍云也不是面捏的，立时摸向腰间，要有所动作。


    掌柜忙将疤痕男子拉过去，低声斥道：“诶诶，说什么呢，有你这么招待客人呢吗？”随后立马堆着笑对楚牧川二人道，“您们也瞧见了，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食材和一应用具都很是难得。”


    “价钱自然是高很多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做的也都是小本生意。”


    春分脸色略略缓和一些，看向萧清欢。


    萧清欢幽幽看了一眼掌柜，不置可否：“看着上便是了。”


    春分这才道：“先上五个菜吧。”


    “诶，好嘞。”掌柜笑着应下来了，搓着手指示意，“您看这……”


    春分没好气，她往日陪着公主出门，哪曾见过这等场面，这是还怕他们跑了不成？无法，只得先从袖中拿了一张银票给掌柜。


    掌柜接过，接着烛火细细瞧了瞧，确实是一百两，随后忙挥手示意二人去厨房：“还不快去做活。”又对楚牧川道，“您二位稍等，别看他们长得五大三粗的，做活下厨可麻利了，片刻就好。”


    楚牧川侧目，和萧清欢的目光对视上，二人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掌柜回了柜台，门外在此时进来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形容狼狈，女孩的衣服虽然只是粗麻，却干干爽爽，扎着两个小髻，很是可爱。


    掌柜听到动静，以为有客人忙再次堆起笑，见是两小孩，顿时没了笑，他挥赶着二人，压低声音：“去去，你们又来做什么。”


    “这里没有饭给你们乞讨。”掌柜推着他们往门外走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男孩和女孩却一直扒着门缝不肯走：“掌柜的，您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们两天没吃饭了，实在是饿狠了，我们可以做活，你发发好心吧。”


    掌柜呸了一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生意和活计需要你们。”


    “快些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萧清欢默不作声，只打量着那边的动静，男孩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萧清欢一行人，他突然从掌柜腋间扑了过来，直直跪在楚牧川脚下：“大人，大人，您发发好心吧，给我妹妹一口吃的吧。”


    “我可以不吃，但是求您赏给我妹妹一口吃的就成。”


    楚牧川垂眼看着不断朝自己磕头乞食的小孩。


    小女孩也抽噎着走过来：“哥哥，哥哥。”


    两个小孩也才十来岁的年纪，瞧着实在可怜。


    楚牧川掀起眼帘，看向掌柜。


    掌柜忙走过来，挂着笑解释：“大人，这是附近不知道哪处的小孩，长年在此处乞食，打扰了二位，我这就将他们赶出去。”


    楚牧川抬眸看了眼萧清欢，随后淡漠出声：“不必了，让他们一同入座吧。”


    掌柜一愣，旋即马上点着头，随后对跪着的两个小孩道：“这下行了吧，你们还不快起来。”


    两个小孩听到，忙不迭的又跪谢楚牧川：“大人，您真是个大好人，我们吃不了多少的，我的可以全给我妹妹吃。”


    楚牧川收回视线，无甚表情。


    苍云道：“好了，快坐吧，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因着出门在外，没这么多讲究，苍云和春分也一齐坐下的。


    两个小孩瑟缩地坐在一起，神色很是怯懦紧张，好似生怕楚牧川一个不愉便让他们下桌。


    “你父母呢？”苍云问道，“怎的你们两个小孩，这个时辰了还在外面。”


    萧清欢和楚牧川不动声色地抬眼，顺势看向两个小孩。


    男孩紧张地抖了一下，他实在害怕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比这客栈里那两个横眉竖眼的小二还怕：“我们没有父母，我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


    小女孩怯怯的缩在小男孩身边，圆圆的脸蛋上带着害怕的情绪，以图靠近自己的哥哥汲取安全感。


    苍云目露不忍，啊了一声：“真是可怜，你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那你们夜间住哪里？”


    男孩点点头，紧张道：“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个村庄，我们住在村尾的茅草屋里。”


    “三十里？”苍云惊讶，“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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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这样走？”


    男孩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小女孩往男孩身边靠了靠。


    苍云哎呀了一声：“真是可怜，待会菜上来了你们多吃些吧，看你们瘦……”


    苍云一顿，可是这两小孩也不瘦啊？


    萧清欢幽幽看了一眼楚牧川，意思不言而喻：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楚牧川自是看懂了萧清欢的意思，自觉丢脸，冷声对苍云道：“你是户部的吗？”


    “不是啊？”苍云眨了眨无辜的眼，不理解自家主子怎突然这样说。


    楚牧川移开目光，不去看苍云。


    春分扑哧一声，掩着嘴笑了，苍云看过去，想问春分笑什么。


    客栈厨房里传来动静，紧接着便看到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店小二，端着几盘菜上来。


    粳米饭，蒸鸭，菜苋，小鱼干，豆腐汤。


    苍云瞪大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抬头便见自家主子和昭华公主神情如出一辙的平淡，他小声朝春分嚷道：“这也一盘二十两啊？”


    干脆他也洗手在这里做活算了，这不是抢钱吗？


    春分抿了抿唇，目露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男孩和小女孩怯怯的看着楚牧川，见他不动筷，他们也不敢擅自动筷。


    楚牧川看了一眼二人：“动筷罢。”对于除萧清欢外的人，他从来没几分好颜色。


    便见楚牧川话音方落，那男孩便快速地抬起筷子，夹了两条没多少肉的小鱼干，放在小女孩的碗内：“妹妹，你吃。”


    小女孩怯生生抬眼看向楚牧川和萧清欢，见二人并未不虞，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男孩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忙紧张的解释道：“我……我……”


    萧清欢微微一笑：“无事，你们吃吧，不够再添。”


    男孩似是没见过如此温柔善良的人，眼眶顿时通红：“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萧清欢和楚牧川二人坐着，一齐看他们用膳。


    春分和苍云也停下筷子，看着两个小孩。


    男孩吃的狼吞虎咽，似乎是饿极了。


    桌上的菜分量本就也不算多，经两个一番风卷残云，竟也所剩无几了，只剩一道蒸鸭没有动。


    萧清欢凝眸，和楚牧川不动声色的交换了眼神。


    男孩停下筷子，方才发觉，忙开口道：“我，我们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大人和夫人好像都没用膳……”


    “怎会，吃饱了吗？”萧清欢笑道，“无碍，我们带了干粮。”


    男孩点点头，小女孩也跟着点了点头。


    男孩拉着小女孩站起身，再次给二人磕头谢恩：“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萧清欢叹了一声：“快些起来吧，不必如此。”


    男孩闻言，和小女孩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回村里了，谢谢大人和夫人，我们一定会报答您们的。”


    “祝您们二位夫妻同心，子孙满堂。”


    楚牧川微掀眼皮，低低笑了一声。


    萧清欢似乎被这句话取悦到了一般：“夜路难行，今夜你们便一道在此歇下吧。”随即吩咐春分，“去同掌柜说一声，账目记在一起便是。”


    春分点头，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柜台里的掌柜听到后，立刻应了声：“好嘞，这就去为您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