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出家

作品:《登金枝

    护国寺平日都是十分安静的,今夜却是风波不断。


    住持先是见那冠军侯带着杀人般的戾气到处寻人,后来又见到寺庙柴房里的情景,心口突突直跳。


    正一筹莫展如何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一个小沙弥快步走了进来,对住持道:“师傅,门外了无大师求见。”


    住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道:“快,快些同我去将大师迎进来。”了无大师素有声名,是得道高僧,常常云游四海,不知踪迹,今夜竟近在眼前了。


    很快,了无便被迎入了护国寺。


    住持双手合十,想挤出笑来,但因今夜的事,脸上十分扭曲:“大师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了无神色无波无澜,回了礼道:“老衲云游,途径此地,前来叨扰,讨口水喝。”


    住持忙吩咐一旁的小沙弥:“快去取茶来。”


    小沙弥见着住持恭敬的态度,忙抬脚欲去取茶,却被了无拦住了:“老衲自去便可。”


    住持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了无大师,请。”


    了无在护国寺内随心而走,径直到了方才的柴房外。


    住持微讶,开口阻拦:“了无大师,今也寺中有些琐事,这柴房不便入内。”


    了无微微颔首:“老衲正为此事而来。”


    住持哑然,心中方知自己和眼前这位得道高僧的差距。


    柴房内,苍临正押着萧元羡,打算将他送回羡王府。


    萧元羡对此并不愿意,反抗激烈。


    请来的大夫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苍临神色闪过不耐,但因着萧元羡的身份,只得咬牙道:“羡王殿下,还是先包扎完伤口,再由我等送您回府吧。”


    萧元羡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安排本王?”他猩红着一双眼,怒声问,“枝枝怎么样了?你们把枝枝怎么样了?”


    苍临一噎,到底是谁对昭华公主不利,怎么这人没点数,他也没了耐心,料想主子也不见得会让羡王好过。


    苍临不耐抬手,吩咐身后的侍卫:“直接送回羡王府。”敬酒不吃吃罚酒,绑了昭华公主,届时到陛下面前交代吧。


    屋内的人刚押住萧元羡,便听到门外的声音传来。


    “且慢。”了无出声阻拦,神色如常。


    苍临转头,看见了无,挥手示意押着萧元羡的人停下,打量起了无来。


    了无一身袈裟,破破烂烂,风尘仆仆的,实在不像护国寺内的僧人。


    了无双掌合十,无波无澜道:“佛有缘法,还请施主将他交于老衲,老衲自有分寸。”


    苍临眯眼看着了无,脑中电光火石间想了起来,去岁他跟同主子前往秦州,昭华公主设祭台祈雨,请了位高僧,好似就是眼前这位。


    念及此,苍临利落的给了这个烫手山芋,回礼道:“原是了无大师,失敬了。”随后带着后面的人出了护国寺往昭华公主府赶去。


    了无看向地上的萧元羡,双掌合十,悲悯道:“诸行皆苦,求不得最苦。”


    “心无所执,方得自在。”


    “你可愿从此断愚痴,消灾障?”


    萧元羡趴在地上,听到声音,抬起猩红的双眼望向了无。


    护国寺的正殿内,萧元羡伤口已被包扎好,换了一身衲衣跪在蒲团上。


    身后的小沙弥小心的为他剃度。


    墨发一缕缕掉落在地面上,萧元羡的目光停留在上面,一声不吭。


    待到墨发全部剃完,了无神色依旧如往常般古井无波,他平静的出声:“世间万物,皆由心起。”


    “你心生妄念,不可强求。”


    “从今以后,你法号不妄,便在佛祖座下,观自心,净自性。”


    萧元羡沉着眼,在蒲团上拜伏下去,掩下眸底的隐晦的暗芒。


    一室寂静,檀香袅袅燃了不知多久。


    已是深夜时分,外间的鸟雀偶尔的鸣叫声衬的殿内愈发幽静。


    跟着了无而来的小小沙弥盘膝坐在地上,手撑在圆圆的脸颊上,迷离的半睁着眼,脑袋如鸡啄食般一点一点的。


    萧元羡依旧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虔诚求着什么。


    小沙弥不觉闭上眼,下一瞬一个不察,手肘无力,一时没撑住脸颊,从迷迷糊糊间惊醒来,便看见萧元羡还跪在那里,自己的师傅也古今无波的坐着入定。


    小沙弥打了个哈欠,他挠挠头,挪了挪屁股,凑近萧元羡身旁,自以为声音很低的问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他实在是很困了,当和尚也不能不睡觉啊。


    今日师傅领着他急急忙忙的赶了一天路,他尤其不解,但方才依稀知道了一点缘由。


    萧元羡仍旧闭着眼,没回小沙弥的话。


    小沙弥来劲了,看了一眼了无,见师傅没注意到自己,再次低声问道:“你在求什么啊?”应当是有所求吧,否则谁一剃度便同老僧入定般一直跪在这里,比师傅还虔诚。


    萧元羡睁开眼,眸底依旧深藏着偏执,他哑声开口:“求来生不做兄妹,求来生得偿所愿。”


    小沙弥一愣,呆呆转头望向自己的师傅,眼中游移不定,这……真的能被渡化吗?


    了无闻言,侧目望向萧元羡,古今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他闭上眼,开始默念,也罢,也罢,命也,命也。


    是他着相了。


    痴儿尚且难渡,何况天命女。


    懿德长公主禅房内,室内檀香袅袅,一派宁静,佛像悲悯的看着下首。


    平日里这个时辰,护国寺内很是安静,但今夜却一反常态。


    “外头今夜的动静怎这么大?”懿德长公主跪在蒲团上出声问道,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殿下,寺内出了点事。”婢女端着托盘走进来放到一旁,随后在懿德长公主耳旁道。


    懿德长公主心口一跳,猝然睁开眼,急色问道:“发生了何事?”


    婢女瞧了瞧窗外,压低了声音:“应是昭华公主的事。”


    懿德长公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是襄王就好,她继而问道:“具体可知道?”


    那婢女摇了摇头,更加压低了声音:“奴婢只依稀听到,说是羡王绑了昭华公主,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冠军侯留了人守在各处,寺内的小沙弥也守口如瓶,不愿多说,不过想来也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


    这话便意味着想打听也是不能够的,恐怕只有住持才清楚一二。


    懿德长公主沉吟几息,想到什么,急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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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速传信给襄王,今夜事多,让他先不要来了,以防被人瞧见。”


    婢女点头,立时下去办了。


    昭华公主府——


    府内的御医被匆忙的传唤到一起,挨着轮个给萧清欢把脉。


    因着借发簪割破绳索,手是束缚在背后的,萧清欢的腕间也有不少伤痕,御医把脉的时候还要小心着不碰到伤处。


    楚牧川像尊煞神一般站在萧清欢榻旁,一瞬不瞬的盯着御医把脉的动作。


    御医心中忐忑,一后背的冷汗,把完脉后,御医擦了擦额间的汗,恭声回道:“殿下,身体无碍,只须调养一二日便可。”


    萧清欢颔首:“可知中的是什么药?”


    御医勉强回道:“这……微臣医术不精,尚且不知。”


    萧清欢看向其他的御医,几个御医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御医回话:“这迷药大抵是北夏的,不是东临的产物。”


    萧清欢凝眉,点了点头:“去给白露瞧瞧。”


    春分拿了荷包,送御医们出殿,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一众御医:“深夜传唤,有劳大人们了。”


    御医忙摆手:“不敢不敢。”但还是接下了荷包,跟着春分去了白露处,他们感慨,当时被分出宫,初到昭华公主府上的时候,哪曾想到有这样的好日子,这昭华公主打赏起来跟流水似的。


    殿内,楚牧川脸色依旧阴沉,只要一想到方才柴房内的场景,他就恨不得拧断萧元羡的脖颈。


    萧清欢笑道:“无碍的,你不用担心了。”


    楚牧川还是问了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清欢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一遍:……“淑妃同我见面的时候,萧元羡并未在场。”


    “房内的檀香,端上来的茶水糕点,分开来都没有问题。”


    “萧元羡来后,淑妃感觉头晕,便回宫了。,他身上也有一股异香,那时我发觉不对已晚了,只能强撑着一点清醒,先假装晕过去。”


    “后被他关在柴房里,我同他周旋了一番,方才知晓他有别样的心思。”


    楚牧川的脸色愈发阴沉,黑的几乎能滴墨。


    话里的意思不用讲太明白,楚牧川也听懂了,回想起每每萧元羡看萧清欢的眼神,以及那日早朝后萧元羡对自己说的话。


    楚牧川的手紧紧握成拳,青筋毕露,想杀了萧元羡的心止也止不住。


    “无碍的。”萧清欢劝慰楚牧川,继而道,“只是不知道父皇得知消息后会作何想法。”


    萧清欢的心沉了沉,她现在只担心,若是因此事在那位心中生龃龉,那她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外间有动静传来,萧清欢抬眼看去,扬声道:“进来。”


    川乌进殿便跪了下去:“属下该死。”


    萧清欢揉了揉眉头,挥挥手:“不怪你。”前几日襄王封地得到了点消息,她便派了川乌亲自去探查。今日落入险境,也是她大意了,一则因为是在淑妃面前,二则没料到萧元羡的心思和手段。


    川乌几次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继而道:“护国寺传来消息,羡王出家了,法号不妄。”


    “云游的了无大师收了他为徒。”


    萧清欢揉在眉间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楚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