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欢坐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不过一盏茶功夫，楚牧川便跟了上来，他跃身进入马车内，动作熟稔。


    萧清欢暗觉好笑，斜眼看了楚牧川一眼，便见楚牧川冷着一张脸，耸搭着眼皮，眸色幽沉，一动不动。


    萧清欢不解：“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楚牧川一噎，扭过头不去看她，这话倒好像显得他总是无端生气一样。


    萧清欢好笑，凑上前扯过他的肩膀：“你再生气我可就要生气了。”


    楚牧川瞬间扭过头，定定看着萧清欢：“为什么你不替我行令，反而还要温怀瑾替你行令。”


    “因为我不会啊。”萧清欢脱口而出，真诚的叫人害怕，先前都轮了那么些许人了，她脑中还有多少诗够她用，顺势让下首的人行令，实在无甚不妥啊。


    楚牧川再次哽住，但脸色好了不少。


    萧清欢想到什么，顿时乐了：“我当是什么事呢，也值得你这样。”


    楚牧川神色别扭，一时没有出声。


    萧清欢笑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吗？”


    楚牧川看着萧清欢，目光一动不动。


    萧清欢也回视楚牧川，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马车内温度升高，气氛暧昧旖旎。


    二人气息凑近，紧紧交缠在一起。


    楚牧川垂头，如最虔诚的信徒一般，轻轻吻上萧清欢的唇。


    信阳宫——


    淑妃立在书案后，纤细的手轻握狼毫笔，细细的描着画卷中人的眉眼笑容。


    画中人容颜倾城，身着一袭水蓝色裙裳，头梳百合髻，上头零星簪着两三支珍珠钗，笑意吟吟，神情温柔，仪态更是端庄典雅，风华绝代。


    同妆走进来，瞧见淑妃正作画，忙放低了脚步声，犹豫半晌后，方趁淑妃提笔蘸墨的时机压低声音道：“娘娘，羡王殿下来向您请安。”


    淑妃被打断，手握着狼毫笔，垂眸看着还未画完的画，再看向同妆时，眉间闪过一丝不悦：“让他回去吧，不回去便先等着。”


    同妆看了一眼那还未完成的画，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垂头应是，随后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淑妃方才从那画中抬头，一双美眸久久的凝着画中那含笑的绝色佳人。


    在此期间，同妆几次在门口张望，但还是不敢出声叨扰。


    淑妃洗净手，将画卷几乎瞧不见的碎屑吹掉，又等晾干了墨迹，才仔细的将那画卷收起来，放在堆满书画的博古架上。


    淑妃掸了掸衣袖，抬步离开了书房，往花厅走去。


    眼见淑妃走进殿中，萧元羡从椅上起身，拱手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妃。”


    “免礼，坐吧。”淑妃淡淡的看了一眼萧元羡，落座在主位上。


    同妆递上来一盏茶水，淑妃接过后轻呷一口。


    萧元羡在一旁坐下，神色无波无澜。


    淑妃放下杯盏，抬眼看了一眼萧元羡，蓦地一愣，问道：“你被百里闻姜下了蛊虫？”


    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萧元羡尽量克制着神色，温声答道：“未曾。”


    淑妃闻言，不禁冷笑一声，随后站了起来，伸手探在萧元羡的脉搏上。


    萧元羡没有反抗，只垂着眼，任由淑妃把脉的动作。


    半晌后，淑妃收回手，沉沉的盯着萧元羡，默不作声。


    殿内的气氛一时安静的诡异。


    淑妃也不废话，径直开门见山问：“怎么回事？”


    萧元羡抿唇不语，气氛再次陷入低迷的安静中。


    淑妃施施然回身，重新坐下，淡声道：“你无须骗我，也骗不过我的。”


    “不防告诉你，我是北夏的人。”


    “与百里闻姜的母后同出一族，尤擅蛊虫之术。”


    “若论起血缘，她还该唤我一声姨母。”


    萧元羡一愣，脑中之前的猜想联通起来，渐渐有了答案。


    他在桃源居饮下那杯酒前，就知有些许不对，因为他曾在母妃宫中见到过蛊虫，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难怪……


    淑妃端坐着，神情无波无澜：“北夏乌氏擅蛊，族中主母孕有二女，因着巫卜预示，偏疼幺女，常常虐待长女。”


    “后来更是将长女锁在柴房内，将她原有的婚事换给了幺女，让幺女得以顺利嫁入北夏皇室。”


    “后来那长女不堪继续受虐受辱，与府外的心上人一路奔逃，直至东临地界。”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淡，淑妃神情无悲无喜，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如陈述着今日来的天气一般。


    后面的事，淑妃不说，萧元羡心中也知晓了。


    长女与心上人奔逃至东临地界后，眼看要开始新生活，却遇到了一个身份尊贵的男子，男子惦记她的绝色容貌，在她成婚的前一日，强掳她进府，从此深锁红墙，与心上人不得再相见。


    被迫成了妾室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因为无甚家世背景，在后院内受尽其他妾室的欺凌和羞辱。后来被主母知道，受到主母的庇护，因此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可好景不长，主母家族遭逢巨变，主母郁郁而终，那个长女自然也没了庇护。


    而那个长女，便是眼前的淑妃。


    萧元羡抿唇，再次开口的声音已略带沙哑：“念蛊而已，无大碍的。”


    淑妃的目光落在萧元羡身上，一时猜不透她眼前这个儿子的想法。她出生乌氏，自然懂得念蛊的作用，对身体倒是确实没什么伤害，但却能极易放大人心中深处的欲望，从而被知晓的人加以利用，操控心神。


    “你确定？”淑妃冷了声音再次问道，审视的视线看着萧元羡。


    萧元羡起身拱手，面上如往常一般，丝毫瞧不见端倪：“儿臣确定。”


    淑妃也不作他言，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继而道：“行，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便是。”


    萧元羡垂头，掩下眸子里的暗色：“谢母妃。”


    淑妃睨了眼萧元羡，最终没再说什么，甩袖离开了。


    萧元羡站在花厅里，僵直着身子，一时没动作。


    同妆走进来收拾茶盏，见萧元羡还站在殿中，问道：“殿下怎还没出宫？晚些宫门就要落锁了。”


    萧元羡回神，拿出了袖中的一方锦盒，微微笑道：“这是下头人寻来的香料，本王想来，母妃定然会喜欢的，还要劳请姑姑每日在殿中燃上。”


    同妆笑着接过那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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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盒，心中暗想这锦盒实在精致，嘴上忙道：“岂敢岂敢，殿下说笑了，这话委实折煞奴婢了不是，为娘娘办事，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若是娘娘知道殿下的心意，自然也会心生欢喜的。”


    萧元羡紧了紧握拳的手，嘴角的笑容苦涩惨淡：“母妃素来不喜我，姑姑还是别告诉母妃了，否则连着这上好的香，也要无端遭我的牵连。”


    同妆想到自家娘娘平日里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不禁叹了一声：“殿下如此孝顺，您毕竟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娘会想开体谅您的。”


    “奴婢便依您所言，悄悄燃上，若是娘娘喜欢，奴婢再向您讨要。”


    萧元羡颔首，眸光里划过一抹深沉的暗色：“有劳同妆姑姑了。”


    羡王府——


    芒种端着萧元羡平日里要服用的寒食散走进屋内。


    屋内又是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和异样的气味，二者夹杂在一起，浓郁的吓人。


    萧元羡坐在正殿的太师椅上，衣襟散乱，姿态闲散，眼神病态又偏执，他的袖口撩起，手腕上有一道道鲜红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


    古朴的小木盒里，蠕动着一只蛊虫，通体血红，那蛊虫经过萧元羡血液的浇灌，如同受到滋补一般，在小木盒里兴奋的有所动作。


    萧元羡仔细的观摩着蛊虫的动作，眼里的墨色疯狂更加强烈。


    芒种将手中的寒食散和热酒放在了萧元羡的桌案旁，而后立在一旁，一声不吭。


    萧元羡这才合上小木盒，将它妥帖的放置起来，随后才端起热好的酒水，开始服用寒食散。


    芒种看着萧元羡熟稔的服用寒食散，有心想劝，却也知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惹萧元羡不悦。


    芒种悄悄觑着，心中叹了口气，今日的寒食散较之以往又更重了些。


    门外响起动静，是惊蛰听了下面暗卫的回话，随后走进了屋内。


    “王爷……”


    萧元羡抬头，斜斜睨了眼惊蛰：“如何了？”


    惊蛰咽了咽口水，如实回禀道：“派去的人并未得手，似乎有另一拨人在护着北夏公主。”


    萧元羡皱起眉头，神色逐渐扭曲：“什么叫并未得手？派了那么多人去，竟然未得手？”那个该死的女人，蠢笨如猪，几次落枝枝的面子，她死了就死了，竟还有人护着她？


    萧元羡全身开始发热，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起来，头疼欲裂。


    桌案上的寒食散和热酒被扫落，一地狼藉。


    萧元羡站起身，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耳朵里一阵轰鸣声，脚下踉跄，几近站不稳。


    他一张俊脸上全是扭曲的神色，往日风流的仪态已全然不见：“再去准备寒食散来。”


    惊蛰忙走上前，伸手扶住萧元羡：“王爷，这寒食散万万不可再服用了啊，这害处如此明显，您……”


    萧元羡伸手，狠狠推开劝阻的惊蛰：“滚。”


    芒种退了下去，路过惊蛰时紧皱着眉，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惊蛰叹了一口气，看着萧元羡的神色，心中满是无可奈何，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王爷从桃源居回来开始，王爷服用寒食散的频率就越来越高，恐怕是那蛊虫作怪，可是王爷也不愿解身体里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