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寂静无声。


    被撕裂的空间在接收到外来不稳定能量后迅速向内坍缩，吸纳入近处的一切事物。实体、物质、音波、光……直到它的胃口被满足，才像是终于滴落的水一般，脱离了现实空间。


    产生空间夹缝倒是竹子溪也没有想到的事，不过对他来说稳定的大空间和这里区别不大，都十分陌生新鲜，适应起来自然很快。


    而凑巧的是，夹缝中并不属于系统管辖的范围。游戏大厅内，属于宋旭和韦德茂的直播瞬间黑屏，让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


    要知道，在进入副本就会被模糊相关记忆的前提下，副本内是没有不允许播放的区域的。也就是说，直播中途毫无征兆的黑屏只可能是一种原因：代表这块屏幕的玩家已经死亡。


    “说不定是自己关了呢。”


    “你傻啊？哪有这么毫无预兆关掉的？再说两个人关闭时间都一模一样，你和你最好的朋友能在完全没沟通过的情况下做到这点吗？”


    “我没朋友……”


    “那人到底是谁？好像是叫什么竹子溪？哪几个字来着？以前见过这号人物吗？”


    “说不定就是长得像了点，人家也没说自己叫什么吧？我记得那个叫竹子溪很喜欢戴墨镜，你看他刚才戴了吗？”


    “该死的系统什么也不回答，它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升个级？”


    “黑屏不是马上会被清下去吗？怎么现在还在上面挂着？”


    自然是因为两人目前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可能马上就不太好了。


    空间夹缝中可没有地球上的大气循环，这里一切都只取自刚才短暂几秒内吸入的东西。即使竹子溪什么也不做，血肉之躯的二人也会很快因为氧气耗尽而窒息身亡。


    这又不是以深海或太空为背景的副本，一般来说没人会想着携带氧气瓶进入，韦德茂二人也不例外。在商城中想要精准定位氧气瓶实在是一项大工程，恐怕不等他们找到，就已经因为脑供氧不足而陷入昏迷，之后死在睡梦中了。


    同样被困的竹子溪暂时没去在意二人的行为，好奇地敲了敲这处空间最外部的一圈。


    很奇特的手感，柔软中透着一丝坚硬。分明感觉不到阻力，却不能凭人力使其扩张或破碎。它作为边界，既像是一张膜又像是一堵墙。竹子溪隐隐能感觉到，将其戳破并不会脱出虚空外，而会与大空间再度融合，仿佛水回归海洋。


    就像是宁无虞的镜像空间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不由感慨这里的空间还真是脆弱，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特点吗？


    这倒是真错怪了《乐园》副本。与《招魂》明确的时空错乱融合情况不同，镜像空间其实本不该有着独立的归属。至于空间脆弱更是无稽之谈，他大抵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手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竹子溪对夹缝大致做了了解，将目光转向还在奋力求生的二人，向他们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嗨，我们聊聊天吧？”


    无人应答，他倒也不觉得尴尬，从虚空里抽出了一把躺椅，舒服地靠了上去——这是在宁无虞处学到的，她随时倚着的沙发质量是真的不错。


    “我知道，人类很脆弱。但是别担心，这里虽然是空间夹缝，但状态非常稳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到来将你们吞噬的。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谈谈心。”


    还是无人应答。缺乏专业知识，或者说缺乏常识的竹子溪并不知道，眼前的两人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身处何地的问题。


    “不愿意开口也没关系。其实你们对我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提出来，我只是想跟你们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依然无人应答。他学来的话术的确足够应付一些他以前也可能碰到的情况，但在生死危机前，这些话术显然起不到预期内的效果。


    而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又非常不喜欢无效沟通的竹子溪明显有些不满。如果不是他一心想着试验宁无虞提出的建议，这会儿就该像在上个世界报社时一样，进行一点小小的惩戒了。


    他用脚尖敲打着地面，耐着性子问：“怎么不说话？”


    “你他妈有病吧！”韦德茂终于忍不住，连道具也顾不得找了，破口大骂起来，“把我们弄这来的也是你，来了就问，问问问，问你爹干嘛呢？没看到老子快憋死了？这个态度还交易？把你户口本那一张废纸交易给我吗？”


    竹子溪诞生起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虽然不完全理解他在骂什么，但不妨碍他明白不是什么好话，不由眨眨眼，评价道：“好没素质。”


    韦德茂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本就呼吸困难这会儿更是两眼翻白。脑缺氧让他对思维都迟滞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思考有关对方底细的事，只想狠狠舒了胸口这股闷气。


    然而他又的确感觉眼皮阵阵下垂，只想倒头就睡，甚至腾不出再说一句话的功夫。


    一旁的宋旭寻找道具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他们都是没接受过专业闭气训练的普通人，即使竭力放缓呼吸，也无法阻止空间内氧气越来越稀薄的事实。


    尽管实际上氧气浓度并没有低到让他们立刻死亡的程度，清醒意识到死亡临近也让他们无比恐惧，以至于出现了脖颈仿佛被什么卡住的幻觉来。


    到此时竹子溪终于发现了些许异常，但以他目前对人类的了解，还不足够分析出具体原因——哪怕韦德茂骂街时已经给了他提示。


    他不算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尤其在不能提前预知收益的情况下。见两人不仅无视自己的友好诉求，甚至昏昏欲睡起来，他也顾不得什么交易、什么实验了，干脆利落地动起了手。


    有别于先前直接动用本体的行为，竹子溪只放出了一点念力，小心地攀附上二人的身体，再顺着面部暴露在外的几处孔洞，将无形的力量探了进去。


    据宁无虞介绍，人类的大部分意识都存储在大脑中。于人类而言，这是一个十分神秘不可知的器官，直到现在科学研究也未必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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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它的百分之一。但她认为，对竹子溪来说，或许这并不比打开一个未上锁的箱子困难。


    要紧的问题是，“但我十分怀疑，无论你怎样小心地读取里面存储的信息，都会对人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宁无虞是这样说的。


    她未免也太信不过自己了，拿走里面的东西再……哎呀。竹子溪看着轰然倒下的两具尸体，在原地思忖片刻，蹲下身小心地将他们翻到了正面。


    口鼻处严重出血，有部分脑组织液和粉碎的脑组织一起顺着鼻腔流了出来。看来还是力道大了点，他总结下经验：对待大脑应像对待豆腐一样轻柔，否则它就会被碾成一滩碎沫。


    在镜像空间安稳待着的宁无虞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本就不是人类的她应该感觉不到冷暖才对，这样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想到了方才离去的竹子溪，连忙调出全副本的监控查看起来。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滴滴”的警报声提示她副本人数已经跌至五人，偌大的米乐斯嘉年华却找不到二人的尸体和竹子溪的踪迹。


    宁无虞无力地把手搭在额头上，长出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意义，相比之下，还是紧急修改后续副本方案，控制一下死亡率比较要紧。


    她可不像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的笨蛋BOSS。B级，大概就是她维持自我意识的极限了。一旦不注意让死亡率上涨，被系统关注到，恐怕……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镜屋中探索的三人，情不自禁地将手掌贴在了宁无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落寞的表情。


    与此同时，镜屋中的刘明海注意到，身旁的镜面上重又出现了宁无霜的倒影，只是不同于镜像消失时的场景，镜面有且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他们如今早已不在那条长走廊中，而是进入了更加明亮的镜屋主体。它比想象中要温馨许多，并没有什么突然闪现的鬼怪或NPC。只是明亮不知何处照下的灯光，与除了地面全由镜子组成的结构，还是让人生理上感到了不适。


    因为道路宽阔了许多，加上这里如同迷宫般的构造，三人并不再一字排开行走，而是彼此留有一定距离，确保安全的同时能探索更大的区域。


    相对置放的镜子加重了空间上的纵深感，更起到了误导的作用。回头看去，他们连自己已经走出了多远都不清楚。难怪会有人中途承受不住离开镜屋，不伤人的鬼怪哪有这种心理压力来得实在。


    两名玩家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镜像的存在，其实抛开诡异不谈，这还是一桩好事。不然持续不断在镜中看到这么多自己，恐怕更要头晕目眩了。


    此时宁无霜的镜像出现，刘明海连忙向其他方向看去，却发现它只存在于这一面镜子上。


    难道是这面镜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他几乎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摸。但胳膊抬起，他又念头一转，决定先问问宁无霜：“你旁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