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恩客

作品:《娇花解语

    陆斯臣缄默片刻,说:“有他照顾你,我自然放心。”


    云语容听罢也沉默了下来,一些往事不约而同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么多年,云语容视云安为亲生父亲,她以为,能在幼年时偶遇云安,免遭冻饿而死的命运,是上天垂怜,是幸运。


    她以为,云安是个善人,是个慈父。


    直到前些时日陆斯臣告诉她,云安是他的同窗好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需任何理由就愿意相信他的人。


    她方知,云安原来是有心寻找她们母女的下落,代替好友照顾他的女儿。


    也许云安也曾隐隐猜到陆斯臣的真实处境,可是相处多年来,他从未在云语容面前提过只言片语。


    陆斯臣的身份是绝对的秘密,倘若凉王对他产生丝毫怀疑,后果不堪设想。他这个大夏叛臣,凉国太傅的身份还得继续演下去,演到死为止。


    云语容问:“宁渊布下天罗地网抓你,你打算如何潜回凉国?是否需要劳烦圣上为你开一道方便之门?”


    陆斯臣摇摇头,道:“圣上一出手,必会惹人怀疑。我这次来京都,是奉了凉王之命和四皇子结盟,要逃回凉国只能走四皇子的路子。四皇子会在合适的时机有所行动的。”


    “容儿,你和赵彦星相识,你可去赵府为我传递消息给四皇子。”


    云语容讶然,“大夏有令,朝臣不得勾结皇子,赵禀钧和四皇子私下相交吗?”


    陆斯臣微笑,看着女儿,“规矩只能约束君子,小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容儿,这大夏和凉国朝堂上暗中的勾缠枝莲可比你想象中精彩多了。真正的孤臣寥寥,宁玄一脉算其一。”


    “好好地,又提宁家做什么?”


    陆斯臣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当初我对你母亲并非无情,为了大业我还是辜负了她。从本质上说,宁渊和我没什么分别,你身世如此,并非他的良配,及早抽身才是明智之举。”


    云语容眉梢微蹙,举起酒杯往口中送,喝完又要去倒酒,陆斯臣按住酒壶,“这杯中之物不能解忧,偶尔醉一醉也就罢了,不可贪杯。”


    不可贪杯……陆斯臣带着命令口吻的话,忽然又令她想到了宁渊的约束以及宁府繁琐的规矩。


    云语容怒视陆斯臣,“连你也开始管我了?出去。”说话时语态三分醉。


    陆斯臣只得随她去了,替她关上门窗,转去下人房里休息。


    **


    这几日,媚香楼中多了一些陌生脸孔,有的化作丫鬟,有的扮作小厮,暗中盯梢楼内之人。


    云语容感到不论走到哪里,在暗中都有双眼在注视着自己,她知道这些是宁渊布下的眼线,虽然不舒服,也不愿多说什么,免得同他争辩。


    十日后,赵府的下人来传信,让云语容去府上唱曲,云语容和楼里弹琵琶的姐妹一同乘马车来到赵府。


    一切便如陆斯臣预期的一样进行着,云语容在赵府中见到了乔装而来的四皇子萧景瑞,他果然害怕和凉国合谋之事被发现,急于送走陆斯臣。


    那些水路陆路,江湖人马的事,云语容听了个大概,大抵是他们策划了一条颇为曲折隐秘的路线,暗中安排江湖人士保证陆斯臣的安全。


    云语容只负责两边传话,后又陆续往赵府走了几趟,赵氏父子得了四皇子的命令,对待云语容突然恭敬起来,客客气气奉为上宾。


    有一日,她在门外久候,听见书房里人说话声越来越大,不禁凑近了听。


    只听萧景瑞道:“最近宁渊鼓动朝议,催父王复立萧景琛为太子,此时正值非常时期,我若为你求情,必会惹父王不快,东宫之位彻底无望了。”


    赵禀钧也是压抑不住怒气,道:“那宁渊为了扳倒我,不惜伪造证据陷害,下官本是无辜的,殿下当真不能仗义执言吗?”


    萧景瑞叹了口气,“在此时期,就算他诬陷你,我也不能出手。”


    赵禀钧何等不甘,敢怒不敢言,只是一味地骂宁渊。


    “赵大人需忍下一时之辱!”萧景瑞语重心长的说,“等陆斯臣一回凉国,立即按计划参奏宁渊和萧景琛。宁渊胆敢捏造真相陷害同僚,他日我定让他死得好看。”


    萧景瑞眉头一皱,想起一事,道:“白鹤观那老道不是号称医术超凡,乃是个活神仙吗,为何父皇的病仍无起色?你有时间在这里和宁渊斗气,不如想想怎么替父王治病。”


    “在我斗败萧景琛之前,父皇绝对不能有事。”


    云语容悄悄退到远处,坐在花园的凉亭中。


    微风吹落几片树叶,落在她的衣裙上,一旁的兰草丛中几朵娇兰迎风点头。


    云语容闲适从容地整理衣衫,心内却是焦灼的。


    为了急于把赵禀钧拉下马,宁渊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一旦东窗事发,大夏朝堂绝不会再容得下他。


    他这是疯了吗?


    萧景琛已经平反昭雪,宁渊也重新得到了圣上的信任,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偏偏在这时候,他却为了个赵禀钧把自己投身在污泥脏水中。


    为了赵禀钧赔上自己,值得吗?


    他为何这般急切,不择手段地去做?


    云语容心念一动,心中浮出几分愧疚,也许是自己将他逼得太狠了。


    **


    媚香楼华灯初上,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尹三娘引着黛仙来到三楼甲字号厢房,送她进屋前,特意嘱咐道:“这里面是今日陛下新封的少傅大人,好生伺候切勿扫了大人雅兴。”


    黛仙满口应诺,进了厢房。


    尹三娘唯恐黛仙伺候不周,留在门外观察动静。


    里面丝竹声响,只见黛仙踏着乐律翩翩起舞,那新封的少傅大人自顾自浅酌,看着兴致不高。


    尹三娘便去小院里请云语容,道:“那客人好难伺候,黛仙怕是应付不来,你去唱两曲助助兴,免得客人不悦下了黛仙的面子。”


    云语容担心黛仙,随尹三娘来到厢房,提裙推门而入,一个抬头间对上了宁渊迎面而来的目光。


    是他。


    难怪尹三娘不说客人的姓名,只是催促她来,怕是在尹三娘心目中,满媚香楼里只有她能哄得住这位客人。


    宁渊官居一品,今又加封少傅,立位极人臣仅仅一步之遥,他应该很是春风得意吧,所以来媚香楼消遣。


    不过,圣上才下旨命令在朝官员不得狎妓,他竟敢来这勾栏瓦肆庆贺升迁之喜,岂止是胆大包天,简直是自寻死路。


    歌舞自成一局,云语容上前盈盈一拜,旋即落座于屏风后。


    乐者改弦换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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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容轻启歌喉,改唱《蝶恋花》,原本旖旎的气氛更添温柔缱绻,令人沉醉其中。


    黛仙合着拍着再度起舞,身姿婀娜窈窕,水袖飘逸如云,宛如月下仙子迎风起舞。


    素日青楼客们千金难求花魁献舞,今夜这客人却似乎只是在来喝酒的,他自斟自饮,脸上悲喜莫测。


    舞到一半,他忽然脸色一沉,把酒杯掷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响打碎了音律的和谐,乐者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室内霎时安静,黛仙忙收了水袖,惊慌失措地退到一旁。


    “别唱了。”宁渊嗓音低沉。


    乐者们见他不喜,便即收拾好琵琶古琴等乐器,仓皇地离开厢房。


    云语容跟着众人一同离去,转过屏风,听见宁渊喊道:“你站住。”


    云语容站定身形,问:“宁大人有什么吩咐?”


    宁渊眸光清冷,望着她片刻后垂下,冷讽道:“又是宁大人……我来这媚香楼也有几次了,你还是连怎么和我说话都学不会。心思这么浅,怎么伺候人?”


    云语容道:“我是伺候不了你,大人若不满意,这楼里还有其他姐妹,我先退下了。”


    “我让你走了吗?”宁渊手掌在桌上拍了一下,沉声训道,“来去自专,将客人晾在一旁,这就是媚香楼的规矩?还是你目中无人?”


    云语容一愣,脸上一丝苦笑,“原来宁大人竟是我的恩客。”


    “恩客”二字太过刺耳,宁渊再坐不住了,走到她面前,缓声问了出来,“我是媚香楼的客人,那么你呢,你是这楼中的妓子吗?”


    一道伤口被他残忍揭开,鲜血淋漓。


    “我是。”


    宁渊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喉咙,咬牙道:“云语容!”


    “自甘堕落,还是不可救药?”云语容眸中似乎燃着两簇火焰,仰头凝视着他,“宁渊,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你还要勉强到什么时候?”


    “谁在勉强?”高傲的自尊不允许她践踏,宁渊一手揽住黛仙的肩膀,挑衅道,“我是这媚香楼的客人,却不是来找你。我还要和黛仙姑娘喝酒,请你自便。”


    黛仙猝然被宁渊拉住,她一贯能言善辩,此时面对这互相置气的两人,生怕一句话说错将局面弄得更加难堪。


    云语容的目光在宁渊和黛仙身上逡巡,等不可思议的惊诧稍稍褪去,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厢房。


    反身带上门,只听门后砰的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尹三娘站在门外,将这前后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拦住云语容,“云姑娘,你就是不体谅妈妈我的难处,也得为黛仙考虑不是?”


    云语容挑眉,“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尹三娘道:“明人不说暗话,宁大人是冲着谁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你撂下他就走是洒脱了,他将这怒气发泄在旁人身上,岂不冤枉?”


    云语容一想有理,沉默下来。


    尹三娘诉道:“云姑娘,我们楼里供你白吃白喝,你只需要把他伺候好就行了。要不然这宁大人一个不高兴查封了媚香楼,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云语容想着陆斯臣终究还需要在媚香楼藏身一段时间,也唯恐宁渊突然发难,只得忍下满腔的怒气,顾不得脸面,再度推开厢房的门,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