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街位于行政执法中心西北角，是整个地下城最偏僻、治安最差，居住人员成分最复杂的地方。


    其中楼房高低错落，街巷蜿蜒复杂，来往通道长廊互相交叉。随意打开一栋楼走廊的侧门，你可能看到别人的居室，也可能看到新街区的台阶，还可能看到通向下水道的道路。


    因为这里实在产生不了税收，加之曾在这里安装的摄像头，都被这边人拆卸下来卖入二手市场，久而久之地下城行政执法部门就放弃对这个地方监管，以至于现在的堕落街成了远近闻名的三不管地带。


    更何况居住在堕落街的公民基本上是地下城最底层的角色，都对行政执法部门带着天然的敌意，贸然包围堕落街只会把事情推向更差的地步。


    吴邦用光屏投射出堕落街的俯视图，向褚照淮介绍着堕落街，他再三强调，堕落街情况复杂最好要从长计议，但不知道褚照淮有没有听进去，他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所有的心思都藏在那副看不透的眼镜镜片背后。


    只是......


    吴邦实在难以忽视一旁吭哧吭哧大块朵颐食物的声音，那是一个标准的地下城“垃圾”，身上的衣服被洗得失去原色，颈口、袖口还有衣摆布料的线头都丝丝缕缕地散落下来，胸前淌着刚滴下来的油渍，裤子倒是黑色但是被穿得反光，他这个人头发也油腻脏污，一双脏兮兮的手抓着餐桌上珍馐一口地撕咬咀嚼着。


    让人光看着就倒胃口。


    但这位却是褚照淮特意让带过来的，他被带到这里之后，先是用那双手在行政中心光洁的桌椅摆设上摸了又摸，再坐在转椅上闭着眼享受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张开嘴咧着漆黑残缺的牙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饿了，我要吃饭！”


    一直到现在，他还在吃。


    吴邦不知道有严重洁癖的褚照淮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褚照淮一直没有说话，反而十分有耐心地等他把饭吃完，又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才说：“你当时是在堕落街的什么地方录制的视屏？1号怀里抱着的女人又是谁？”


    瘦高个儿酒足饭饱，发现自己现在像是捡到了一个宝藏！他们需要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他眼珠子在发黄的眼白转了一圈，突然看到褚照淮身后站在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乌黑又大，因为一直待在实验室未踏足社会整个人有种懵懂的天真。


    正好是一些没用的老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他色迷迷地打量了那个女生一圈，女生感觉被骚扰、被恶心到，往旁边的同门身后躲了躲，可还是没躲过瘦高个人儿的觊觎。


    他伸出反油光的手指，点着她：“我要这个女人，你叫她陪我睡觉，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们！”


    “我不要！”女生被他吓得脸色陡变。


    所有人都知道，褚照淮是为了实验数据不择手段的人，更何况这次还是有1号的消息，它现在已经能模拟成人类，女生不用想都知道孰轻孰重。


    她害怕到开始啜泣，身边的同门不忍，但也没办法反驳褚院长的命令。


    褚照淮很少有表情，但这次他笑了。


    他严肃的时候，眉头之间一直紧紧蹙着，轻轻一笑，面容舒展开，竟能看见他的脸颊有两颗小小的酒窝，一直看不清的眼睛也在这时能让人窥见几分真面目，他的眼尾下垂，看上去有些无辜可怜，把从前那个威严古板的研究员形象都冲淡几分。


    这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瘦高个儿心里想，他应该提什么他都会答应。


    果然，褚照淮点点头：“好！”


    瘦高个儿大喜，女生的哭叫声也如仙乐一样令人愉悦，这是他荣登上一层阶级的证明，他被褚照淮给接纳了！


    他站起来，咧开嘴朝女生那边走去，刚走了一步，他的右腿就掉在地上，鲜血喷涌，疼痛才迟疑地传递到大脑。


    “啊——”


    再是左腿，左手、右手，他的身躯掉在地上，光滑纯白的地面上铺满了红色粘稠的血。


    他用力，拼命抬起脑袋，想问句为什么，可还没说出一个字，脑袋就被激光切成两半。


    终于安静了。


    褚照淮把手里灼热的激光刀擦了擦，女生还没从刚才的害怕走出来，就被面前红白一片恶心到开始呕吐。


    她的同门终于可以没有顾虑地来安抚她，下一刻她看到褚照淮走在他身边，光亮的黑皮鞋映照着她那张惨白到可怕的脸。


    他说：“我褚照淮还没有懦弱到需要用一个女人来达到我的目的。”


    她惶恐地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眼，他的情绪都藏在眼镜片背后，可他的嘴角却紧抿着，他在生气。


    因为她的失态，表明了她对他的不信任。


    闹剧终于结束，吴邦也是全身汗涔涔的，极有眼色的他立刻拿出自己的方案：“不如我们派遣先锋机器人去一栋楼一栋楼地摸排，等找到了我们再......”


    “不用了。”褚照淮站在巨大的圆弧玻璃墙前，一望无际的地下城在他眼前展开。


    这是一个衰败、萧条的肮脏城市，他实在想不通联邦为什么会允许这种地方存在。


    吴邦停止汇报，弯底脊背侧耳倾听。


    “用小型导弹定向爆破吧。一栋楼一栋楼地炸，只要它在，就一定会出来。”


    吴邦震惊地抬起头，他嘴里捋不出完整的句子。


    堕落街还有几千万的公民，可褚照淮却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


    那些“垃圾”，算得了人吗？


    **


    堕落街。


    露西刚下完晚班，今天她的运气不错，赶在黎明前抢到商超打折的最后一袋过期食物。


    她家里有两个小孩，都是可爱的小女孩，但她的薪水太微薄了，只能勉强填饱她们仨的肚子。现在孩子们年龄都大了，她还得考虑送去上学读书。


    虽然说在地下城，读书根本没有出路，但是在青春期之前待在学校总比年纪轻轻跟男人结婚生下孩子早早地捆绑在家庭中要好。


    露西以前没读过书，过早承受生活苦涩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的道路。


    所以她连续打了好几份零工，就是为了能攒下女儿们的学费。


    现在，钱攒的差不多了。


    露西走上楼梯，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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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窟楼房里的预制楼梯没有扶手，但地上的灰尘却不多。露西原本一个女人拖两个小孩，搬到这来还以为治安很差，没想到她的楼下住了一位退休的黑|帮，看到她们生活过得艰涩，默默地伸出援手。


    比如住了这么长时间，露西从未遇到过有黑恶势力上门欺负她，她的两个女儿在家也安全地玩乐着。


    她知道这都是楼下的在帮忙，露西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虽然她很贫困，很拮据，但她还是会尽自己所能。


    她敲响楼下的门铃，铃声响了却没人开，她掰下一大半食物放在干净的塑料袋里：“谢谢您一直帮忙，这些食物是我们的心意，感谢——”


    “轰！”


    巨大的冲击波从室外席卷而来，将破旧难看的居民楼夷为平地，在爆炸的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归为虚无，耳朵有十分暂短的失聪，直到强烈地耳鸣声席卷整个大脑，露西才发现自己早就被压在预制楼板下，她想爬起来，她的孩子还在楼上，可她没有力气了，在生命的最后她听到车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还有街道上的交谈声：


    “这栋没有，继续轰炸下一栋吧。”


    她闭上眼，所有的感官归于虚无。


    **


    青柠是在巨大的爆破声以及人们惊恐地奔跑声还有咒骂声中苏醒的。


    她清醒时，整栋楼都在震动，单薄的地板和墙面早就被巨大的震动弄得裂开缝隙，打开门，屋外早变成一锅烂粥，人们带着自己值钱的东西纷纷下楼跑路，远处巨大的轰鸣声将脆弱的玻璃粉碎了一地，还有些人趁乱打劫，流窜到房间里偷取未来得及带走的财物。


    房屋坍塌，乱象丛生。


    青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鲎装进垃圾袋下楼。


    鲎不知道怎么了，它昏昏沉沉的，好像有点半醉不醒的样子，青柠隐约只记得自己快被杀了，但她后来的记忆都断了片。


    青柠住得楼很高，透过楼梯口的窗户，她能看到周围的楼栋都在不停地被爆破，火光燃烧着一切，地下城的上方弥漫着浓厚又沉甸甸的烟尘。


    又是一阵爆炸声袭来，震得青柠几乎站不稳，她扶着墙不停地往下跑。


    还有三层！只有三层，就能出去了！


    却在这时，听到楼上还没来及的逃跑的人看着窗外飞射而来的炮弹，开始咒骂:“他妈的！早知道要被炸死，老子死也不会乖乖地去上班！老子——”


    “轰——”


    世界归于沉寂，在爆炸袭来时，青柠站在楼梯的角落，楼房坍塌后在她头顶形成一个狭小的三角地带，她幸免遇难。


    只是脑袋上被飞溅的砖石砸了个小口子，又疼脑袋又晕晕沉沉的。


    她觉得刚刚那个人说得真的好对，早知道今晚要被炸，她昨天怎么说也不去上班。


    不然也太亏了吧？


    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滴落，垃圾口袋中的鲎闻到了气味，终于从“沉醉”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它敏锐地察觉到有一支队伍在快速靠近。


    他们的步伐统一而急速，打前的人忍不住激动：“我测到1号的信息素了！越来越浓！它就在前面的那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