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上《龙吟湾》这样的大制作，姚春水心里发怵，总觉得自己会被骂。她严重怀疑，是公司和粉丝对自己太自信了，溺爱蒙蔽住了他们的双眼，让人分不清滤镜跟原相机的差别。


    发怵归发怵，姚春水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了剧组。


    她是女主角，剧本围读时被簇拥坐在了正中间，还好还好，她提前做了功课，面对这样的场合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而且在姚春水看来，她演的角色好歹性格跟自己类似，也没有什么人物深度，正常发挥的话问题不大，总之至于被挂在微博嘲讽。


    更何况，虽然她好歹开机前恶补过了，应该不会比黑料缠身的徐尽欢还差吧？


    呸呸呸！


    姚春水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这种拿别人痛处安慰自己的行为，哪怕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也是在不应该！


    徐尽欢最近这么惨，都是被黑心公司跟经纪人害的。她的那些经历，让同为演员，尤其是同为年轻女演员的姚春水唏嘘不已……


    徐尽欢静静坐在比较偏僻的位置，注意力始终都在剧本上，压根没注意一些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眼神。


    姚春水也不再看她，而是偷偷撇了右手边好几眼。这位就是她接下来要合作好几个月的演员——章昭了吧。


    章昭跟姚春水一样，都是流量出身，他肯定跟自己一样慌，而且他那个角色演起来难度更大。那说不定，能衬托一下自己。


    章昭跟姚春水，一个是男演员一个是女演员，压根不存在资源冲突这一说，所以姚春水在内心拉踩得毫无实力，压根没注意到，章昭也往她看了好几次。


    正式开拍之后，姚春水跟章昭一直都很避险。戏内是感情身后的兄妹，剧外是除了打招呼很少说话的对手演员。


    姚春水当然也时刻记着经纪人薇姐的叮嘱，在拍戏时尽量跟章昭保持距离，却也在压力大的时候，忍不住偷偷观察他是怎样排解的。


    因为在姚春水的心里，她跟章昭应该是属于同病相怜，被赶鸭子上架过来的。


    姚春水的压力，在燕娘这个角色爆火时达到了顶峰。


    她跟章昭的公司，这时候也有点慌了。两家公司不约而同地担心热会全被抢走了，担心自家栽培的艺人最后连肉汤都合不上，于是一商量，决定让两人不要再避嫌得如此明显，换而言之就是想炒cp了。


    只要不是真的发生恋情就好了。


    姚春水不知道该怎样炒cp，而且她觉得自己是女孩子应该矜持点，兀自纠结分心时，一场打戏差点被道具伤到，还是章昭眼疾手快，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姚春水呆愣愣从后面扒拉住章昭的肩膀，觉得这人虽然瘦，但是肩膀却很宽，看着像个倒三角，躲在他身后巨有安全感。


    收工之后，经纪人薇姐拿着助理刚刚拍的cp素材给她看，姚春水只看了一眼就不肯看了，薇姐只当她是不好意思炒cp，难为情，还劝了她两句，顺便夸她今天在片场的时候反应丝毫看不出来表演痕迹，夸她演技进步了……


    只有姚春水自己知道，因为她根本就没演，全都是真实反应。


    次日，姚春水在剧场见到章昭，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点头示意一下当作打招呼，却没想到他看到自己后竟然大步往这边走过来了。


    章昭每走一步，姚春水就感觉自己心跳如雷，然后她就看着这人走到自己面前，递过来了一章膏药。


    膏药啊……


    原来是膏药。


    姚春水扯了扯嘴角，从章昭手里接过膏药，明明她动作已经很小心，指尖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温暖干燥的掌心。


    都怪这膏药，怎么这么扁，害她第一下都没那捏起来。


    姚春水觉得自己很丢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跟个愣头青一样，特别是看到章昭仍旧是一副看不出什么的表情时，内心觉得尴尬又委屈。


    从章昭的角度来看，对面女孩那双装着一潭春水眼睛，忽然就凝着不动了，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她的脸上读出委屈的表情，是不愿意跟自己沾上关系吗？


    毕竟姚春水长得好看，演戏也有天赋，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的话，那晚上回去他就去跟经纪人说，经纪人应该也有点后悔了，要不然刚刚自己说要过来送膏药，他也不会拦着。


    摁下心中的失落，章昭转身就想走，衣摆却又被轻轻拉住，拽得他走不动道。


    “谢谢你的膏药，也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姚春水的声音很低，跟她平时开心时像一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音调完全不一样。


    章昭回头说：“昨天救你是工作人员要求的，但是今天这个膏药，是我自己想来送的。”


    “膏药是我自己想来送的。”


    这句话像是一段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咒语，将他们从摆在明面上的炒CP关系，变成了蹑手蹑脚的暧昧关系。


    终于，《龙吟湾》杀青了。


    杀青的时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直悬在姚春水的头顶。


    现在，它炸开了。


    她不知道杀青对于自己跟章昭的这段关系意味着什么，是要假装默契地忘记，等待时间冲淡这份感觉后，下次见面还能像个老朋友一样打招呼，还是……


    那天，姚春水借口生病，躲在酒店没有参加杀青宴，反正应酬什么的有薇姐在，压根用不上她操心。


    下一份工作还没谈妥，姚春水只想放纵一下。


    还有什么比高热量垃圾食品，提供满足感的方式更加直接迅速呢？没有，如果有，那就点两份。


    姚春水刚拿到了炸串的外卖，还在挑选下饭剧呢，门又被敲响了，应该是自己点的奶茶到了。


    她塔拉着拖鞋去开门，还没看清楚外面是什么外卖在哪儿，一个清瘦带着凉意的身影便顺着门缝，不由分说地挤了进来。


    在姚春水吓得要冲外面呼救时，那人摘掉了遮盖面容的帽子跟口罩。


    “是我。”


    是章昭啊……


    姚春水那声“救命”卡在了喉咙里，发酵膨胀，让她感觉说不出话来了。


    开门时没发现她身体上的异样，这会儿房间内还有一股淡淡的孜然香味，章昭放心了，起码姚春水没生病。


    “杀青宴你怎么没来？”


    姚春水张了张嘴，到底没用那套话术敷衍他，最后只是微微偏过头去。她的嘴巴不自觉地撅起，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可是不来杀青宴的是她，不回自己消息的也是她，为什么委屈的还是她呢？


    “既然你没事……”章昭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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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开口。


    姚春水心里想，来了来了，他果然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然后体面地结束这段关系了。


    “既然你没事……”章昭看到姚春水眼睛瞬间擒了雾气，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问出了藏在他心里的问题：


    “杀青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姚春水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章昭了，她的眼里写满了疑惑，这话怪怪的，但又比他们平时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引人遐想……


    “我不明白，你说清楚点我才能回答你。”姚春水这句话带上了怒意，既是对章昭的，也是对自己的。


    什么叫能来找我吗？什么时候来？以什么身份来？


    “我喜欢你，我还想一直找你，这样够清楚了吗？”章昭颤着声音问道，不等姚春水回答，他又一步步向她逼近。


    姚春水退无可退，后腰已经抵住化妆桌了，她身体狼狈地后仰。章昭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双手撑着桌上，身体前倾，凑到她跟前。


    这样的姿势侵略性极强，但是章昭的神态却又明显是将自己放在下位的。


    “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在经纪人提出要炒cp时毫不犹豫同意，这段时间，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发自内心的，什么炒作都是我用来掩饰自己行为的借口而已。现在，这个借口要没了，你能给我一个新的借口吗？”


    “这样说，够不够清楚？嗯？”


    姚春水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喜欢你”四个字犹如水滴落在了心里那口滚热的油锅之中，炸得她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章昭才退后了两步，也将姚春水从化妆桌上拉了下来，轻轻揉刚才她被硌到的地方。


    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姚春水的后腰上，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结结巴巴说：


    “我好像也喜欢你。那我们现在，算是恋人关系了吗？”


    章昭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不算的话，那我可就是在耍流|氓了。”


    两人一起分食了炸串之后，章昭重新戴上帽子跟口罩，偷摸离开了。


    看到他走消防通道，姚春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只能祈求，祈求两人成长的速度，能赶得上恋情曝光的速度。又或者祈求，祈求粉丝能在得知她谈恋爱之后，包容度高一点……


    某种意义上来说，姚春水是个很悲观的人，她从不认为，自己做了的事能被藏好，尤其是谈恋爱这件事。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两人才约会几次，就被徐尽欢发现了。


    被徐尽欢撞见章昭探班后，姚春水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有个艺人朋友，能让她将藏在心里的害怕跟委屈，还有第一次恋爱的甜蜜，说出来了。


    在这之后，姚春水就喜欢上了跟徐尽欢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聊自己恋爱中的甜蜜，以及他们之间的聚少离多。


    也许是姚春水念了太多次，章昭这天又偷摸来探班了，趁着深夜街上没人，两人还去外面溜达了一圈。


    这让姚春水觉得，他们两人，也能像其他小情侣一样一直磕磕绊绊吵吵闹闹但却又甜甜蜜蜜地走下去。


    几天后，这次秘密约会被猝不及防地曝光，宛若一盆凉水直接将姚春水从头淋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