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戏正式开拍这天，从不讲戏的王良弓，破天荒地将两位女主演拉到一边，指导了一下打戏的要领。


    指导完之后，王良弓没再说让两人各自候场减少沟通。


    徐尽欢跟姚春水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是不是能说话了。


    在不确定的时候，姚春水跟个晓玲上身一样，掏出来一根烟，吊儿郎当地点上。


    眯着眼睛抽一口烟，然后双眼无神地看向半空中的烟圈。


    “这导演可真够狗的，硬生生拆散咱俩这么久，导致现在咱俩待一块都没话说了。”


    姚春水说话的调调跟语气，都跟晓玲如出一辙。徐尽欢知道她这是被角色腌入味了，没有岔开话题，也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仔细想想，徐尽欢也分不清是南风影响她，还是她影响南风了。


    入行当演员以来，徐尽欢没有一日不对自己严格要求，无论是饮食还是健身，能够改善或者保持体型的，她都一一坚持了下来。


    而类似于抽烟、生闷气这种习惯，她只有在这部剧里面才有。


    甚至每次抽烟的时候，徐尽欢都会在心里反复暗示自己，等拍完这部戏就不要抽了……


    开拍之后，徐尽欢跟姚春水分坐在地板上，各自沉默地抽着烟。


    王良弓也不催，盯着两人沉默地对峙。


    细长的女士香烟只剩下最后一截时，南风猛吸一口，然后站起身，将烟灰缸内摁灭烟头。


    晓玲看了一眼散落在自己脚边上的烟灰，突然发难道：“好学生就是有素质，不像我们这种泥腿子……”


    听见这句话，原本准备去洗手间的南风调转头方向，毫无预装走到晓玲身边，将手之插|进她的头发里，揪住发根，然后半蹲下身，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你不会以为我不会动手吧？我那时候又不是不会打架，只是嫌麻烦，才会用一点点东西，收买你这种泥腿子而已。我只是少吃了两口全是添加剂的东西，就能有你这种人心甘情愿地上来替我做打手。”


    这句话将晓玲激怒，顾不上被人拽头发的痛，她直接扬起手，用尖锐的美甲在南风的脖子上留下两道血痕。


    这场戏没有提前走戏安排东西，所以徐尽欢跟姚春水也完全不清楚对方会出什么招，完全时凭感觉缠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两人都开始有点急眼了，姚春水的一条腿缠在徐尽欢的脖子上，还开始学着徐尽欢的样子上手抓她的头发。


    两人都疼得呲牙咧嘴，到最后两只手两只脚都派上了用场，都不肯先放开对方。


    最后还是徐尽欢饰演的南风先开口道：“我数三二一，咱们一起松手。”


    晓玲怪笑一声，嘲讽道：“你想打我就打我，你想我松手就松手吗？”


    说完这种话，她似乎还嫌不够，继续冲着南风“tui”，吐了一口口水。


    南风一直以来都无法放下的“体面”，在这一刻终于瓦解了，她“tui”“tui”“tui”连吐三下。


    就算是吐口水耍无赖，南风都是个要跟你争高低的人。


    你一口我一下，吐到最后两人都口干|舌|燥，实在吐不出来了，才休战。


    南风跟晓玲打累了，并排瘫倒在地板上。


    晓玲仍旧不服输，斜睨着眼睛想要瞪南风一眼，恰巧她这时候也看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呆愣三秒钟之后，开始狂笑不止。


    南风跟晓玲笑彼此还想小时候一样耍无赖，徐尽欢跟晓玲笑竟然还能看到对方这样“不体面”的时候。


    这场戏就这样一条过了。


    王良弓跟她们放了半天的假，顺便把跳过的那场戏的剧本拿回去好好复习。


    徐尽欢看了眼剧本，好像有点明白王良弓怎么能成为这么优秀的导演了。


    她的感觉没有出错，这场打戏就是莫名其妙的。所以无论前面给出怎样的吵架戏，后来打起来都会觉得奇怪，所以干脆就先不拍，也不给两位演员看。


    就让她们根据之前的戏份，推测南风跟晓玲会打起来的原因，以及她们在大家过程中，会说哪些台词。


    而姚春水跟徐尽欢说的，恰巧就是她们爆发冲突的原因。


    因为《双生》这部电影，不能以平常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剧情跟台词都有隐喻在里面。


    南风跟晓玲，不是亲姐妹，但却又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当试着将南风晓玲看成一个人，对于这部影片所有不理解的地方都迎刃而解。


    两人这种矛盾又纠结的状态，象征了许多年轻人心智由懵懂转化为成熟的过程。时而不愿意面对曾经的自己，时而又会为了合群扮演一个成熟的大人，可是当真的遇到不知道怎样处理的事情时，又会不自觉地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


    对于年轻人走向社会后的困境，《双生》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南风跟晓玲也一样，她们仍然会保持这种略显别扭的关系，直到时间的流逝，带走彼此身上的棱角，让她们在矛盾的关系中找到平衡。


    看着这场争吵的戏份之后，徐尽欢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文饮香会在粗略看完《双生》剧本的时候，就大赞。因为文饮香远比徐尽欢更有人生阅历，她或许见到过很多因此感到痛苦跟割裂的年轻人。


    痛苦被看到跟理解，的确不能真正接解决问题，但可以一定程度上给人安慰。


    想明白之后，徐尽欢只觉得自己身心愉悦，她让人送来了一瓶好酒，准备去找姚春水小酌一杯。


    虽然王良弓还没明说两人可以见面，但是徐尽欢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让自己更开心一点。


    《双生》原定计划拍摄8个月，除了还要上学的两个小演员，其他人都得结结实实再剧组呆上8个月，所以一个酒店都住不开，安排了两个酒店。


    王良弓也特地给徐尽欢跟姚春水安排在了不同的酒店，以减少两个人见面的可能性。


    徐尽欢提着刚到的好酒，坐电梯到了隔壁酒店的顶楼。


    这层楼只住了姚春水一个人。


    徐尽欢“啧啧”两句，在心里笑骂她还真是跟晓玲一样会不亏待自己。


    按响房间门时，里面没有动静。


    徐尽欢将酒怼到猫眼上，捏着嗓子喊道：“贵宾您好，客房服务送酒来啦~”


    话毕，两秒钟之后，门被打开，徐尽欢的笑僵在了脸上，门开站着一个只裸着上半身的精壮男人。


    这人他还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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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姚春水喝醉了会碎碎念的章昭。


    《龙吟湾》剧宣结束之后，徐尽欢跟章昭已经有快两年没有见过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一下子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才合适。


    两年前，章昭还是个干什么都容易害羞的大男孩，这会儿开门的却是一个攻击性满满的成年男人。没认出徐尽欢之前，章昭满脸写着不耐烦跟防备。


    认出来之后，他才有点不好意思，关门前丢下一句：“你等一下，现在不方便进来。”


    客房门一关上，刚刚还石化的徐尽欢立马将耳朵贴上去，试图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门很厚实，只能隐约听到一个饱含怒意的女声：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滚！”


    而章昭的声音低沉，隔着厚重的门更加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讨好。


    大约过去了十五分钟，门开了。


    姚春水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有点尴尬地开口说道：“你来之前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都没有搞一下卫生。”


    她身后是已经换上了黑色家居服的章昭，正拿着打湿的毛巾在擦桌子。


    只看了一眼，徐尽欢就将审视的目光重新看向姚春水，饱含深意地调侃她道：“我要是提前打招呼了，还能见到你这位前……”


    话还没说完，徐尽欢就被姚春水拉到了房间里面，做贼心虚般地去倒酒。


    “不对，现在还是前男友吗？或者说是现男友呀？”徐尽欢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平时姚春水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实在是这半年来，在剧组的生活实在是过于枯燥，好不容易有点乐子出现，她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过。


    背对着徐尽欢开瓶倒酒的姚春水没有回答，只能瞧见她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章昭将垃圾全部收拾好丢在门口之后，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钻到洗手间里，给徐尽欢先端出来两碟子洗好的水果，笑着跟她说：


    “这是我早上刚买的水果，你尝尝好不好吃。春水挺喜欢吃的，已经连着吃一个月了。”


    说到“一个月”时，章昭特意放缓了声音，好让扮鸵鸟的姚春水也能听清楚。


    “一个月？”徐尽欢将一个洗干净了的草莓扔进嘴里，重复着问了一遍章昭。


    他已经坐下了，笑着冲徐尽欢点头，整个人显得很好相处的样子。


    徐尽欢明白，这人是在借自己在找姚春水要名份。


    他俩明显还没谈拢这件事，徐尽欢不想瞎掺和，吃了两个草莓就想起身先溜，却被姚春水留住。


    “别走别走别走~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姚春水红着脸跟徐尽欢求饶。既有被自己好朋友撞见“奸情”的尴尬，也有担心她就这样走了自己不好应付章昭的害怕……


    听到这个答案，章昭总算满意了，主动给两人腾出地方，说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把今天的晚饭买回来。徐老师有什么忌口吗？”


    他跟个正宫一样落落大方，倒显得姚春水像个不愿意承担责任的渣男。


    徐尽欢眼角抽了抽回道：“我没有什么忌口，你给我买最费时间的菜回来就行。”


    她要好好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