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醒来时，天还没亮。


    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漫天的雪，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将窗户推开一道窄小的缝隙，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苏溪探出手，指尖戳在窗台的厚雪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


    今日无风，雪花垂直安静地落在手背上，完美的六瓣花。


    “真漂亮。”苏溪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说。


    换好衣服出门，对门的房间很安静，她看了眼没打扰。


    来到楼下，打开冰箱。很久没住人了，只有几个鸡蛋和罐头。


    冷冻区的食材，除了牛肉属于她会的厨艺范围，其他的没碰。


    楼梯上传来动静，戚妄一身睡衣出现。


    “早，吃早餐。”锅里的牛排眼看着有六分熟，苏溪关火。


    戚妄走过来，看着琉璃台上的水煮蛋，切好的橙子，还有待盛的牛排，“怎么不等我弄？”


    “想到今天要去露营，心情好。况且是我提议去露营的，就早点过去。”


    戚妄见苏溪面上轻快的笑，问，“你喜欢雪地露营，是因为那个纪录片？”


    苏溪盛牛排的动作停住，“你知道？”


    戚妄，“嗯，我看了。”


    苏溪将餐盘放到他面前，说，“那是我和其他几个主持人一起录的，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雪地露营，之后每到冬天我们都会再约。”


    苏溪的话中充满了回忆，语气轻快惬意。


    戚妄默默看着。


    苏溪，“怎么了？”


    “没什么。”戚妄吃了口牛排，没再说话，


    冬天本就亮的迟，吃完早餐，天色才出现晕白。


    出门走在雪地里，鞋底踩雪‘滋滋’的响。


    苏溪说她那里有辆雪地越野，就一致决定回小区开车，顺便带上一只耳。


    到家，戚妄总算能理解苏溪说得‘喜欢’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了。


    这么说吧，除了专业搞露营的，苏溪一定是他见过装备更齐全的人，尤其是面前这辆全黑彪悍的路虎卫士。


    狂野的风格，全黑的外表，硬汉的金属质感。


    戚妄愣了愣问，“这车，你的？”


    车子在地下停了很久，防尘罩上积了厚厚的灰。


    苏溪挥了挥面前浑浊的空气，说，“当时脑袋一热就买了。”


    “借我开几天。”戚妄略带兴趣地说。


    苏溪诧异。


    戚妄，“不方便？”


    “没有，你随便用。”苏溪说着，视线依旧停留在戚妄面上。


    “……干嘛这么看我。”


    “难得，你居然也有正常男生的爱好。”


    “什么叫正常男生？我不正常？”


    “自从你住我这儿，可从没主动问我要过什么，这应该是第一次。”


    戚妄沉默，视线望着苏溪，“我要的，你未必愿意给。”


    苏溪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戚妄没说话，打开驾驶位坐进去，关上车门。


    苏溪目光追着戚妄，但他就是不搭理。她将手放在窗口上，下巴抵着手臂，看着车里的人，“不回答我，是因为很贵重？”


    戚妄摸方向盘，“嗯，是挺贵重的。”


    苏溪看着戚妄的表情，见他的手始终握着方向盘，“你要这辆车？可以啊，给你。”


    戚妄怔住，转过脸，“给我？”


    苏溪，“嗯，一辆车而已。”


    戚妄放在方向盘的手，指腹在盘上慢慢摩挲，粗糙防滑的颗粒感，随着他的动作传来些许麻痒。


    他说，“不用，下次我想要什么，再跟你说。”


    苏溪，“好。”


    戚妄看她，“你会答应我？”


    “会啊。”


    “那我记住了，别食言。”


    “放心，不会的。”


    /


    “啊，你们这么早！”余洸带着白杦赶到露营地，发现帐篷、天幕、火炉都搭建好了。


    除了戚妄和苏溪，旁边两位也很面熟，一位是苏溪的助理，另一位是主持人周楠。


    “不是说我们带嘛，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见余洸和白杦手里拎得大包小包，戚妄问，


    余洸将东西放进帐篷摆好，“买了点水果，饮用水。”


    白杦补充，“还有纸巾。”


    “对，”余洸点头，“难得出来露营，多准备点好。”


    苏溪拍拍身边的折叠椅，“坐。”


    白杦朝大家点点头，道谢后坐下，余洸坐在她的旁边。


    一到营地就撒野疯跑的一只耳，此刻黏糊地凑到白杦腿边，嘤嘤嘤地叫。余洸伸手想摸摸狗脑袋，被它嫌弃地躲了。


    余洸，“……”


    “哈哈，它更喜欢美女。”


    “你别难过，等它稀罕够了，会让你摸头的。”


    大家笑着。


    余洸一把捞起一只耳卷在胳膊里，咬牙，凑到它脸上就狠狠吸了一口。任由四条短腿在空中无力乱蹬，嚎叫，硬是吸了好几口才罢休。


    一只耳认识余洸，也不害怕，最后瘫在余洸胳膊里，生无可恋的任君轻薄。


    余洸满足地放下它，拍拍电臀说，“走你。”


    一只耳来到戚妄面前，同主人对视，然后绕过他，靠近苏溪，双腿扒拉她的裤腿。


    苏溪想笑，抱着它放到自己腿上，整理被余洸弄乱的黄毛。毛发柔软蓬松，短腿上沾了好多雪，像炸开的蒲公英。


    小肚皮贴着苏溪的膝盖，身体一阵强烈起伏，嘴里发出明显的叹气声，“呼~”。


    这一声有点爽，也有点因为找到归宿后的满足感。


    戚妄，“……”


    远处一辆SUV缓缓驶来，轮胎压雪声愈加清晰。


    “是杨导的车。”周楠眺望说。


    车子在不远处停下，正副驾驶都有人开门下来。杨震远不陌生，至于另一位……


    江澄礼？


    众人错愕。


    杨震远和江澄礼去了趟后备箱，同样拎着许多东西来到天幕下。看看面前硕大的蒙古帐篷，对上众人视线，“我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苏溪，“出来玩的，不用在意先后。”


    江澄礼抬抬手里的东西问苏溪，“这些放哪里？”


    苏溪看着他，“帐篷里，随便放。”


    “好。”江澄礼走向帐篷。


    折叠椅已经放好，两人放好东西出来坐下。江澄礼抬眸，对上苏溪望来的视线，微微一笑。


    苏溪朝他点点头。


    杨震远看向旁边巨大的湖泊，跃跃欲试问，“这里准冬钓的吧？”


    “准。”周楠，“你带鱼竿了？”


    杨震远笑着伸出一只手，“带了五个。”


    周楠打量他们这群人，估量了下各自的钓鱼技能，“我退赛。”


    还没开始就被宣告结束的杨震远，“……”


    “我们中午吃鱼怎么样？”余洸提议。


    戚妄，“你想吃鱼？”


    余洸“吃鱼是一回事，主要我想试试钓鱼。”


    刚被周楠打击到的杨震远眼睛都亮了，“钓鱼很有意思的！我教你。”


    一行人成排，依次在湖边架起桌椅，打伞的打伞，架杆的架杆。


    从左至右：杨震远、江澄礼、戚妄、苏溪、余洸白杦。


    周楠对钓鱼不感兴趣，拉着许淼淼在天幕下玩五子棋。玩多了，时间一长，对比湖边正热闹的几人，下棋兴致瞬间消散。


    “要不，咱俩也过去？”周楠提议。


    许淼淼从刚才就频频望向湖边了，当即点头，“好好好！”


    周楠，“……”


    最右边，戚妄的朋友余洸，正被自家女友甜蜜投喂着，总不能去当电灯泡。


    最左边，杨震远野心勃勃想搞条大的，不适合去打扰，也不想去打扰，更懒得去打扰。


    江澄礼嘛……


    嗯，挺帅的，不熟。


    戚妄啊……


    好友的弟弟，可不能碰。


    两人默默打量一番，径直走向苏溪，一左一右在身边坐下。


    忽然被靠近，苏溪吓了一跳，“你们不是在玩棋？”


    周楠脑袋枕在苏溪肩膀上，“你光顾着钓鱼，都不搭理我。”


    这人又来了，苏溪叹口气，“那就陪我一起钓。”


    许淼淼在旁边也想学周楠一样挨着，但胆气不够，默默递出一篮草莓，“苏老师。”


    苏溪拿了一颗，“谢谢，你也吃。”


    许淼淼备受鼓舞，提拉着椅子朝苏溪挨近，脑袋悄悄靠过去。


    旁边原本还和苏溪‘双排’的戚妄，现在被人遮挡到只能看见苏溪一缕发丝，“……”


    女性之间距离都这么近的吗？


    三个女人并排坐着，怕苏溪渴了，立刻递水。怕雪落她身上，及时清理。怕水果不够新鲜，不停投喂。


    这是什么三宫六院？


    另一边的江澄礼，目露诧异。


    “你杆动了。”戚妄突然提醒，江澄礼回神，就见鱼漂在湖面上上下下起伏，立刻起身提杆。


    大约一斤重的大阪鲫，鱼尾在空中不停扑腾。


    江澄礼没钓过鱼，鱼身溜滑，几次没抓住，戚妄及时递来水桶，今日午饭+1。


    杨震远从远处跑过来，朝水桶看了眼，酸酸地说了句，“哦，大阪鲫啊，这湖里最多的就是这个。”


    江澄礼瞥他，“那你钓个。”


    杨震远的位置最远，说是聚在一起，鱼儿贪心不上钩，他打了个最远的窝，励志钓条最大的。


    杨震远不置一词回去了，表情看着比刚才更严肃了。


    “你们是朋友？”戚妄看着杨震远的背影问。


    江澄礼，“嗯，父母关系好，从小认识。”


    说完，发现没什么值得交流的，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结束了对话，重新坐回位置，钓鱼。


    “溪溪，你吃这个，这个好甜。”


    “苏老师，这个也好喝。”


    “鱼竿好像动了。”


    “嗯？又不动了。”


    “算了算了，继续吃吧。”


    “来一颗。”


    两个女人围在苏溪两边不停诱惑。


    苏溪打了个饱嗝，捂嘴艰难说，“差不多了吧，湖里的鱼吃得都没我多。”


    “哈哈~”


    “呵呵~”


    两道笑声相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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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


    戚妄和江澄礼互相对视，然后止住笑。


    三个女人朝笑着的两人望去。


    但没多久就收回了视线，因为苏溪的杆动了。


    是条乌龟。


    几人，“……”


    决定放生了。


    远处颗粒无收的杨震远，“……”


    最后饭桌上还是杨震远的贡献值最高，毕竟是钓鱼老手了，其他人稀稀拉拉地贡献了几条中号或者小号的鱼儿交差。


    收拾桌子时，江澄礼对戚妄说，“看不出来，你厨艺很好。”


    戚妄，“学过一阵子。”


    江澄礼，“独居？”


    戚妄，“现在不是。”


    江澄礼，“哦。”


    戚妄将碗筷塞他手里，“给。”


    江澄礼，“？”


    戚妄，“饭我做，碗你洗。”


    江澄礼愣住，看了眼周围都在做事的人，默默走去水边。


    路上被突然窜出来的狗吓了跳，认出来是苏溪带过来的小黄狗，蹲在地上‘zuozuo’两声。


    但狗子没理他，在雪地里一眨眼跑远了。


    江澄礼看着远去的黄面包，“……”


    洗碗的时候，身后传来动静，回头见是苏溪，江澄礼说，“不用帮忙，这些我自己洗就行。”


    被油渍弄脏衣服，单纯过来清洗的苏溪，一下停住了。


    江澄礼这才看到她衣摆的大片油渍，“……”


    他朝旁边挪了挪。


    苏溪在他身边蹲下。


    水流声哗哗作响。


    “昨天你给我爸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江澄礼忽然说。


    “嗯知道，我听到了点说话声。”苏溪揉搓衣服，油渍挺顽固，问道，“能给我点洗洁精吗？”


    江澄礼看了眼被她揉搓到发皱的衣角，对着伸来的掌心挤了一团。


    见苏溪继续揉搓衣服，一副认真的样子，忽然问，“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没有，你来之后我才发现的。”


    “所以，你要不要巴结我一下？”


    苏溪搓衣服的手顿住，转过脸，“巴结？”


    江澄礼，“对啊，你顶头上司的儿子。”


    苏溪的视线在江澄礼面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撤回去，继续揉搓衣服，眼见污渍淡了许多，她泼了点水，顿时涌起大股泡沫。


    苏溪一直没有回答，江澄礼侧脸看她，“回答呢？”


    苏溪叹了口气，手停住了，“我看起来就这么不择手段吗？”


    “当然不是。”江澄礼说，“反而是我想让你这么做。”


    苏溪面向他。


    江澄礼，“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告白，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适合做朋友。”


    苏溪沉默了好一会儿，“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不着调？”


    江澄礼，“经常有人这么说。”


    苏溪看着他不以为意的脸，笑出声。


    “你这是答应了？”江澄礼问。


    “没什么答不答应的，嘴上答应的朋友不算。”


    “那怎么算？”


    “心里认定的就算。”


    “那你认定了？”


    “那就，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吧。”


    “行，你说了算。”江澄礼，“要再来点洗洁精吗？”


    “……不了，够多了。”


    江澄礼认真刷碗。


    苏溪看了眼，发现他碗还是洗得挺麻利的，问，“你和人做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江澄礼，“不，你是第一个。”


    苏溪，“那我挺幸运的。”


    江澄礼理所当然，“确实。”


    苏溪忍不住又朝他看了眼。


    “苏溪。”头顶传来戚妄的声音，苏溪转头。


    戚妄，“衣服洗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苏溪，“不用，差不多了。”


    “嗯。”戚妄也没走开，依旧站在两人身后。


    江澄礼拿着洗好的碗筷起身，在路过戚妄时，他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你们是表姐弟？”


    “不是。”戚妄，“我们只有年龄上的差别。”


    “你喜欢她。”江澄礼突然直接道。


    戚妄下意识看向苏溪，她背对着他们，认真清洗衣服，并没有听到他俩的交谈。


    江澄礼随着他的方向望去，心里有了解读，“看来，她还不知道。”


    戚妄的眉峰立刻皱起，“你对别人的私事，就这么好奇？”


    江澄礼嘴角飞快勾了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戚妄面色不悦。


    江澄礼，“情绪别给这么满，容易被发现的。”


    戚妄不想再说下去，不再看他，抬步准备靠近苏溪。


    身边大树遮住些许光线，阴影落在江澄礼面上，“不过，也不能说是误会，毕竟我从不轻易给自己的未来设限。”


    戚妄促足，转身重新看向江澄礼，听他用懒懒的口吻说出了象征进攻的话，情绪莫名平静下来。


    “不必设限，如果你真的想追她，我反倒谢谢你把心意告诉她。”


    江澄礼微愣，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