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妄找来椅子，替苏溪摆好。


    苏溪准备坐下，但椅子有些矮，衣服穿得又厚，不太容易。戚妄怕她摔着，帮她按住椅背。


    苏溪坐稳了，便也学着戚妄刚才的动作，帮他按住椅背。


    戚妄坐下后，扫了眼杂乱的桌面，顺利的找到保温壶，但没有杯子。


    “有杯子吗？”他拎着保温壶问。


    安静的帐篷里，终于有了点声音。


    “这里，给。”


    戚妄给纸杯添水，热气在杯口上方袅娜翻转，放到苏溪面前。


    苏溪正准备上手端，戚妄压住她的手腕，“开水。”


    苏溪，“没事，正好手冷。”


    戚妄没再多话，松手。


    嘴唇碰了下纸杯温度，不算特别烫，暖手正合适。苏溪捧在掌心喝了一口，热水滋润了喉舌，一路滚到胃中。


    喝完这一口，苏溪抬眸，对上这一桌齐齐望来的眼睛。


    发现她看过来，这群人迅速收回视线，有人打破平静，问“戚妄，这位是？”


    戚妄像是才反应过来要介绍，“苏溪，我朋友。”


    “你朋友？从没见过啊。”


    “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见过？大学四年一个宿舍，要见过早就都知道了。”


    “那——”那人搔搔头发，“我记错了？”


    苏溪笑了下，“不用怀疑，会觉得我眼熟，是因为你确实见过我，但不是现实生活中。”


    这话说得就让人好奇了。


    苏溪指了指手机屏幕，“我是新闻主持人。”


    那人先是懵了下，恍然喊，“焦点新闻！”


    苏溪点头。


    这动作给了他肯定，立马连坐都变得局促了，面皮清晰可见地红了，“苏……苏……”


    ‘苏’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哈哈哈。”有人笑了，调侃说，“中越，你紧张什么？”


    其实他们也有些紧张，毕竟社交圈都只是同事或者朋友，苏溪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屏幕里的人。戚妄这种已经在屏幕里露过脸，备受追捧的，他们都觉得有些怪怪的，更遑论是央视主持人了。


    只是对比中越过份的紧张，反而冲减了他们的情绪。


    苏溪说，“不用客气，我只是跟着戚妄一起过来玩的。”


    柔和的嗓音再次吸引住众人的视线，他们都年轻，又都是朋友，距离立刻被拉近了。


    “苏老师，你和戚妄一早就认识啊？”中越问。


    “嗯，认识蛮久了。”苏溪回，“叫我苏溪就行。”


    旁边人撞撞戚妄胳膊，戚妄被撞得抖了几下，偏首看，“干嘛？”


    “你怎么一直不说你认识苏溪。”


    戚妄，“如果我说了，你准备干什么？”


    “要签名啊！”


    戚妄，“……”


    他面向众人，“你们……至于吗？会不会太夸张，她就是个主持人。”


    “不夸张，我妈还挺喜欢苏溪主持的节目。”说完反应过来，抱歉地看向苏溪，“这不是在说年纪，是单纯说你主持的很好。”


    “理解。”苏溪说，“台里有统计过类似数据，我还挺受长辈喜欢的。”


    见她这么好说话，与‘镜头’的距离感终于烟消云散。


    聊了会儿，大家对苏溪的新鲜感慢慢停了，见烤架上的肉熟了，话题转移。


    大家起身拿烤串，拿饮料，喧闹声中戚妄问苏溪，“数据统计？真的？”


    苏溪，“没骗你，统计过。”


    戚妄，“应该没公布出来吧？”


    “嗯，台里的调整数据，内部看的。”苏溪说着，看他，“你很好奇？”


    戚妄，“不好奇，就问问。”


    面前就是烤架，热浪阵阵。苏溪拉开羽绒服，拉链停在胸口，但没摘围巾。


    “你们不吃吗？”一道带有咀嚼音的女声响起，苏溪抬头。


    对面一位长相明艳漂亮的女人，拿着烤串边吃边问，黑色猫眼美甲在灯光下闪着细细亮光，视线望着她和戚妄。


    虽然不认识，但既然坐在这里，总和戚妄相识。苏溪问，“你那串味道怎么样？”


    裴晨星嚼吧两下，回味说，“还行，辣椒放多了，你能吃辣不？”


    苏溪，“爱吃。”


    裴晨星笑了下，看向戚妄，“喂，她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表现一下？”


    戚妄看她一眼，再看向苏溪，“我去给你拿，不用忌口吧？”


    苏溪，“不用，谢啦~”


    戚妄起身和大家挤烧烤架去了。


    “这你吃不了，你咋还不长记性捏？”对面再次传来声音，苏溪望去。


    就见她用东北口音对着一位欧美帅哥说话，欧美帅哥手里拿着好几串烧烤，在她身边坐下，张口却是中英乱飞，音也没读准，瓢到外太空去了。


    “星星~快看~sodelicious！”他举着手里的烤串。


    裴晨星瞥了眼他掌中那堆红艳艳肉块，施舍般用英文回答，“如果胃疼，别怪我没提醒你。”


    “oh，thanku，iloveu。”男人感慨道谢，在裴晨星面上亲吻，说完坐在椅子上开始吃烤串了。


    吃相不是太优雅，但裴晨星看得还挺津津有味。


    苏溪觉得挺有趣就多看了会儿，裴晨星注意到她的眼神，递来两个烤串。


    苏溪也没拒绝，道谢接过吃了一口。


    “好吃吗？”裴晨星问。


    苏溪，“很好吃。”


    裴晨星笑说，“我抢来的。”


    苏溪咀嚼动作停住，“？”


    裴晨星，“烤好的第一波就被我拿到了，减脂餐吃得我烦躁，晚上吃肉正好。”


    减脂餐啊。


    苏溪心有同感。


    “你为什么不问我？”裴晨星忽然道。


    苏溪不解，“问什么？”


    裴晨星，“我用东北话和一个听不懂中文的外国人说话，你不好奇？”


    苏溪，“那……为什么？”


    裴晨星望着苏溪的表情，能看得出她面上的不解，却依旧认真的顺着话题回复，没有敷衍，没有拒绝。


    裴晨星笑了下，“我不是东北人，之前谈了个东北男友，他教我的，东北口音还挺好玩。Felix是交流生，中文学得马马虎虎，我就用东北话逗他，他还跟我学，学得不伦不类。”


    苏溪看向她身边因为烤串味道太好，不住点头的欧美男人。颊边刘海影响他享用美食，转身对着裴晨星，撒娇说，“帮帮我，把它藏好。”


    裴晨星捻住那缕头发夹到他耳后，“OK。”


    Felix很感动，想亲她，被裴晨星躲开了，“停，你那嘴脏的。”口音正常了，地道的郴江口音。


    Felix听得模模糊糊，不是很能理解，却能明白她拒绝的肢体语言，又是一阵撒娇。


    苏溪在对面看得很开心，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情侣。


    戚妄一回来就看到她笑着的样子，视线跟着看向裴晨星和她那位新面孔男友。视线收回，坐回位置上，递出左手的两个鸡翅，“一个辣的，一个不辣。”


    苏溪选择了辣的那个，戚妄收回另一个，右手的许多串就摆在了苏溪面前，供她挑选。


    “她也是你同学？”苏溪咬着鸡翅，随口问。


    戚妄，“谁？”


    苏溪朝对面的裴晨星抬抬下巴。


    戚妄看了眼，“不是，她是我以前做家教的学生，她想考我们学校。”


    苏溪停住，目光诧异，“你还做过家教？”


    戚妄，“嗯。”


    “后来，她考上了吗？”


    “考上了，现在是Hope的甲方。”


    苏溪再次停住，“……？”


    戚妄笑着，“世事无常，做家教，教出一个甲方来。”


    苏溪想到对应的画面，点头。


    苏溪挺馋烤肉的，考虑到明天有拍摄，她给自己弄了个烤盘牛肉，牛肉是腌制过的，不用撒太多佐料，熟了就能吃，味道还不错。


    大家都在整自己手上的活，苏溪这操作并不惹眼。


    戚妄在旁看她翻来覆去的捣鼓那一块牛肉，见熟的差不多了，刚准备提醒，苏溪就夹起牛肉放到餐盘中递给他。


    戚妄，“你吃吧，我有这些。”他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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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烤串。


    苏溪，“明天是给你拍摄的，你想要我俩都肿着脸上镜？”


    戚妄，“……”乖乖叉起牛肉啃。


    因为害怕煎的太老，翻来覆去的一通折腾，肉质竟格外嫩，戚妄很快就吃完了。


    苏溪看了眼，将煎好的第二份牛肉也给他了。


    戚妄沉默，“这份你吃吧。”


    苏溪，“在家里一直都是你做饭，也该换我了。”


    戚妄没再拒绝。


    面前的许多人，都是男人忙活，女人享受。到了他这里，是苏溪忙活，他享受。


    戚妄一连吃了三块。


    苏溪震惊。


    戚妄想了想，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我中午没吃饱。”


    苏溪看向他的肚子，“那要继续吗？”


    享受是享受了，但还不想被心上人误解成大胃王，形象这种东西还是有必要维持一下的。


    “不了，吃饱了。”戚妄说。


    “哦。”苏溪喝了杯水。


    “去水边走走吗？”他们坐得位置比较偏，闲下来，没人搭话就没事做了，戚妄怕苏溪无聊，提议道。


    苏溪偏首，看向远处的灯光波影，“好啊。”


    “星星~你在看什么？”Felix亲吻裴晨星的头发，好奇问。


    裴晨星慵懒地坐在椅子里，享受着男友的亲吻，视线落在那两个逐渐远离的背影上，他们去的是湖的方向。


    “Felix。”裴晨星喊男友名字。


    “嗯？”


    “你爱我吗？”


    “当然。”


    裴晨星笑了下。


    Felix看到了，伤心地说，“你不相信我。”


    裴晨星，“现在你是爱我的，那10年以后呢？”


    Felix怔住，就这短暂的停顿，让他看上去似乎想了许多。他回复说，“我相信我依然爱你。”


    裴晨星亲了下他的嘴唇，没再继续。


    Felix暗暗松了口气，抱住她。


    裴晨星乖乖地躺在Felix怀中，掀开的眼眸里却是清冷冷漠。


    她的确对戚妄动过心，在17岁的年纪里，戚妄区别与同龄男生的幼稚，他冷静帅气，说话谈吐沉稳低调。


    每次见面都只会和她说，“哪里不会？上次留给你的作业做了吗？这道题为什么又错了，这是考题重点。”


    她甚至怀疑这个家教老师眼里，是不是只有考试。


    持续关注一个人是容易出事的，察觉自己喜欢上这个家教老师，裴晨星对自己有点无语。


    但她不是个会沉默，会放任自己心意不管的人，她很任性，这点身边人明白，她自己也明白。所以，直接对戚妄说了。


    结局出乎意料，戚妄冷淡地看她一眼，丝毫没有被女高告白后的窃喜，没有魅丽被肯定的自信。就轻描淡写的一眼，对她说，“明天我来，作业记得写好。”


    然后就走了。


    她，“……”


    她是个持之以恒的人，或者说，她想看戚妄发脾气。


    那天她成功了，戚妄用力拍着合上书本，“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


    她觉得他在说谎，问，“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教我？”


    “我需要钱。”


    年级尚幼的她，被这么直白的话愣住，然后说出了现在想想都还后悔的话，“那我给你啊，我给你钱，你做我男朋友。”


    戚妄的面色瞬间沉下去，眉峰皱得紧紧地。


    她醒悟过来，后悔了。


    想知道戚妄单恋苏溪10年不难。


    榕树下发生的那一幕，让她明白了戚妄隐藏到极致的感情。


    戚程和他女友是在上高一认识的，当时戚妄还在上初一，她不敢去想戚妄是不是在刚认识苏溪就动了心。


    如果是，那就不止10年。


    12年，连回忆都可能被模糊的时间。


    想到这里，裴晨星垂眸，极淡地笑了下，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随着年龄增长，欲望变多，戚妄早已不是她最关注的那个。


    她只是在偶尔，会觉得，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