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妄果然还是没能赶回家看《故事里》，九点快到了，饭桌上气氛持续高涨。


    有余洸这个社牛在，伙同另外两位社牛同事，戚妄这个老板就好像被架空了一样，颇有闲情地看大家说话，再偶尔看一眼手机。


    甲方很有实力，出了名的善用人才，今年特别设立了新能源部门。部门虽新，成员却是行业内特别挖来的，野心很大，现在就缺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


    “放心吧，只要你们提，我们就一定能做出来，没有最满意，只有更满意。”余洸笑着对甲方说。


    甲方，“听说前段时间，TO的出圈作品是你们设计的。”


    “是的，还行吗？”


    “挺好的，我们领导就是看中文案才让我们过来的。”


    这次来的两边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还有应届生，喝得几乎都是饮料，只有个别会喝酒，几瓶茅台放在旋转台上都没开。


    谈好后续具体的见面时间，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客套的商业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戚妄托起酒杯喝了一口，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他轻轻晃了下手里的手机，起身。


    “没关系，您忙。”


    大家看着戚妄开门出去，一群年轻人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来。


    余洸在对面几位年轻甲方的面容上快速扫过，端起饮料，隐藏住所有得意。


    很帅吧。


    看多了地中海、游泳圈的领导层，年轻帅气这挂是不是特别养眼？


    “听说你们老板结婚啦？”甲方一位女同事好奇问。


    “嗯，前段时间结的婚。”余洸同事说。


    “他刚才拿着手机出去……”这句来自甲方一位男同事。


    “娇妻查岗？”这句来自乙方HOPE广告传媒。


    甲乙双方对视，同时看出了对方八卦探讨的心。一个有心问，一个想炫耀，简直一拍即合。


    “我们老板和老板娘很恩爱的，喜糖都是特别定制。”


    “看出来了，刚才出去接电话都很高兴的样子。”


    “对啊，开重要会议都能停下来，特意出会议室去接电话呢。”


    比起刚才的商业会谈，现在的氛围明显更火热。


    “其实……”甲方一位女同事说，“我们会选择同你们公司合作，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


    桌上安静下来。


    余洸也朝她望去，她是带领甲方团队的主管，也是这个桌上除戚妄外，唯一在喝酒的。


    “一个公司的领导，是顾家爱妻的形象，你们不觉得很加分吗？”她微微笑了下，得体的妆容让她看上去飒爽又干练。


    先接话的是那位出来学习的应届生，“我也觉得。”


    甲方几人同时看向他。


    应届生被诸多目光看得颇为不淡定，就在他尴尬埋头，暗忖是不是自己太出头的时候，对面乙方那位圆脸胖胖的男士说话了。


    “敬爱妻~”余洸举起杯子。


    女主管跟着举起杯子，“同敬~”


    于是，桌上众人纷纷举杯。


    应届生激动地满面通红，被救了的确让他很感动，但他突然的插话没有被反驳更让他有了勇气，学着大家小声跟了一句，“同敬~”


    去外间看直播的戚妄，丝毫不知此刻包厢里，因他小小举动引发的热议。


    酒店很大，接连几个包厢都坐满了人，有些特意留了门缝透气，从门前路过能清晰听到里面高昂的说话声。然后在戚妄走过，又迅速被封闭，这些声音像不会打弯的直线，只有门前的行人能听见。


    戚妄看了下四周，在一处安静，鲜少会有行人经过的地方坐下。


    桌子不大，呈圆形，半臂的距离。椅子是软凳，还配了靠枕，人坐进去很快就塞满。


    直播还未开始，广告接二连三的放。


    戚妄安静地等。


    没多久，画面有了变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中。


    里面的人换上了直摆旗袍，白底兰花，露着纤细的脚踝。及腰的黑色长卷，半盘发中叉着一粒珍珠流苏发簪。


    就是这样的她，温柔优雅的‘对着’他微笑。


    戚妄抬起食指，放在‘苏溪’的面容上，她神色不变，变得是受触的屏幕，视窗狭小。


    以前播《焦点新闻》多是各色西装，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


    这时，镜头里出现另一个人，说是第一期的嘉宾。


    这张脸，他看过。


    那晚，苏溪在家加班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里，苏溪邀请对方一起坐在长沙发上。


    西裤和旗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要注意的动作和姿势也不一样。她双手背在身后，手掌附在腰上，沿着腰线摸向臀部，确保不会压到身后的裙摆，更不会走光。


    衣片薄薄贴在她身上，包裹住身躯，凹凸有致。侧开叉的裙摆露出部分腿部线条，蓝边线条乖乖垂在她的脚踝，脚上是一双米白色低跟鞋。


    她缓缓落座，后腰纤细，曲线姣好，姿态优美。


    ‘风景’很美，戚妄却看向苏溪对面的那个男人。


    果然，正在看着。


    直播是透过视频软件播的，独家且买下了《故事里》的版权，屏幕上方一行行弹幕快速滚动。


    戚妄看了两眼。


    【爱了爱了，预告刚出来的时候就期待过，男神女神的合作】


    【好养眼啊，多放爱看】


    【苏溪是我最喜欢的女主持人了，真的好喜欢】


    下一秒指腹触碰屏幕，视窗变狭小，戚妄点了关闭弹幕选项。


    /


    戚妄到家时，客厅亮着灯。


    换鞋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戚妄抬首看着玄关出口，没过几秒，苏溪出现在视野里。


    她换下了那身惹眼的旗袍，叉着珍珠发簪的半盘发也散开了，面上的妆容已被洗净，素颜朝天。她的眉毛条件很好，尽管没有屏幕里精致，却清新标致。就像这身淡粉色居家睡衣，干净松弛。


    这样子的苏溪，只有他可以看到。


    戚妄丝毫没察觉自己鞋子换了一半，其中一只还提在手里，就这么看着苏溪。


    苏溪眨眨眼睛，站在戚妄身前，“你傻看着我想什么呢？”


    戚妄回神，迅速移开视线，看到手中的半只鞋子，利落地脱下脚上那只，弯腰放到鞋柜里，关上柜门，直起身，说，“你居家服的样子更好看。”


    戚妄的话在苏溪脑海里转了两转，她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对比那身旗袍？”


    戚妄点头。


    苏溪打量他。


    戚妄任她打量。


    苏溪说，“穿旗袍时我化了妆的。”


    戚妄，“嗯。”


    苏溪又说，“我现在没化妆。”


    戚妄，“所以？”


    苏溪错愕，叹为观止，“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谢谢你的赞美。”


    戚妄拿起摆在旁边购物袋，“吃吗？带给你的。”


    苏溪伸手接，戚妄却往回缩手，“很重，我来。”


    苏溪没争，放下手问，“是什么？”


    戚妄，“酒店有几款水果很不错，我多点了几份带回来给你。”


    见苏溪一直看着，戚妄补充说，“我问过了，都是低糖水果，晚上吃不会胖。”


    苏溪‘哦’了一声。


    戚妄去洗漱前，水果洋洋洒洒摆了一整个茶几。


    摆好后没说别的，径直去了洗浴室。


    苏溪坐在地毯上，拿了个山竹掰开，尝了一瓣。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确如戚妄所说，不错且新鲜。


    吃着吃着，苏溪就笑了。目光看向关着的浴室门，银白灯光淡淡洒在玻璃门上，朦胧热气形成水珠挂在上面。


    下了班会给她带吃得。


    嗯，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不错。


    戚妄洗完澡出来，顶着蓬松柔软的头发，看到的就是一盘手剥好的新鲜水果。


    他站定，对眼前的人说，“这是给你的。”


    苏溪嘴里还在嚼着，含糊说，“知道啊，但是一起吃才最甜。”


    戚妄又在原地站定两秒，抬步，在苏溪身边坐下。将那盘剥好的水果端来面前，拿出其中一片放进嘴里。


    嗯，的确更甜了。


    /


    《故事里》第一期反馈非常好，主持节目的是颇有美名的女主持，嘉宾是业界出名的摄影顶流。


    作品不是第一次见了，人却像是第一次见。


    颜值和性格完全画不上等号的‘明明没在搞笑却十分搞笑’帅哥，说出的话差点让专业干主持的苏溪都没能接得住，评论区一片‘哈哈’声。


    午休期间，电台的格子办公区，众人围在一位同事工位前，人头聚在一起看桌上回播中的《故事里》。


    “我们做的是故事类访谈吧？”


    “是啊，没错。”


    “挖掘人物背后最深沉，最感人的故事，我记得当时开会的目标是这个。”一位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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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沉吟，说。


    “深沉？”


    “感人？”


    众人对视，然后摇头唏嘘。


    搞笑还差不多。


    “苏、苏老师。”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大家齐齐回首。


    苏溪出现在背后，手中拿着杯子，不知道站了多久。


    人群或坐或站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僵硬。


    苏溪看了会儿弹幕，“确实挺好玩的。”抿口茶，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重回屏幕上妩媚的旗袍身影，曲线优美，婀娜多姿。渐渐地，浑身绷紧的皮不知不觉又重新展开了。


    回到办公室，苏溪放下杯子，拨通杨震远的电话。


    等待了几秒，杨震远接通，“喂，苏老师。”


    苏溪，“不好意思，午休的时间打扰你了。”


    杨震远，“没关系，午休本来就是用来闲聊的，你说。”


    “《故事里》播出后热度还挺高的，大家都觉得是非常有趣的节目效果。所以我想问问，是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才选择让江澄礼上镜的吗？”苏溪轻柔的嗓音在办公室中荡开。


    “诶？不是啊，这个是没有办法预料的。我只是觉得他的情况很适合做第一期嘉宾，他的国际知名度挺高的，国内也有很多他的粉丝，合作过的对象范围很广。”


    “哦，这样啊。”


    杨震远问，“是有什么问题？”


    “的确有个小问题。”苏溪说，“前几天大家都忙，也都在状态中，我不好打断，是关于后续嘉宾人选的事。”


    “啊……”杨震远发出了及短促的声音。


    苏溪停住，“杨导？”


    杨震远，“没事，你说。”


    “那我就直白点了。”苏溪说，“这次《故事》第一期结束，也许是可准备的时间太短，其实有很多能在节目中展现的内容，就因为缺少对嘉宾的了解，我们错失了很多有趣的内容。”


    “之后的嘉宾，我希望能由我亲自把关再确认。”苏溪继续，“我是主持人，我需要了解我的嘉宾。”


    杨震远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了会儿，听上去似乎有些尴尬地说，“好，我明白了。”


    主持人和导演有想法上的交流是很正常的，苏溪没有多想，挂断电话。


    此刻著名风景区临江小楼，杨震远慢慢将手机搁在竹桌上，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江澄礼给自己夹了筷小楼招牌菜‘竹笋鸡’，烂的脱骨，刚夹到碗里，肉几乎就要散架。


    杨震远，“……”


    如果这里是春天，他一定天天来。可现在是冬天，还是露天阳台，就算是‘春天必来打卡景点’他也一点不在乎。


    如果不来就不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如果不是开了扩音，他现在就不会长吁短叹，如果不是和江澄礼是朋友，他真待不下去一点。


    “节目想要进步，有沟通是正常的事。”许是看不下去杨震远的表情，江澄礼主动说。


    杨震远，“……”


    一顿饭吃得像隔壁正在被冷风捶打得沄江，就差没结冰。


    从阁楼下来，老板热情过来招呼，同江澄礼勾肩搭背，江澄礼也没拒绝。


    杨震远看了眼勾在江澄礼肩膀上，那条挽袖的小麦色手臂，连衣服都遮不住的粗犷腱子肉形状。再看江澄礼被映衬成小白脸的精致面孔，巨大的视觉冲击。这种感觉，应该是江澄礼这种职业摄影人最喜欢的吧。


    招呼打完了，两人相继走出餐厅。


    “放心吧，我性取向正常。”江澄礼说。


    杨震远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哪个问你性取向了？”


    江澄礼，“刚才你用眼睛问了。”


    杨震远，“……”


    对了，这人以前为了写出完美剧本，研究人物关系，特别去考了心理师，还顺便拿了烂片奖。


    总之，是个喜欢观察别人的家伙。想到什么能立刻行动，丝毫不内耗。在这方面，江澄礼是个专业级的变态。


    杨震远忍不住笑了下。


    江澄礼看到了，没发表任何意见，摆摆手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说，“走了。”


    对着走远的背影，杨震远挥手。


    江澄礼坐进车里，第一件事松松领带，解开手腕袖扣，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苏老师，你是对我有看法吗？】


    苏溪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


    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请问你是？】


    【我是江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