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沈湳乔的脑子，一看眼前的情形，怎么着都能猜出个大概来。


    薛明晖抱臂走下台阶，让沈湳乔看的更清楚些。


    她薛明晖堂堂镇国公府独女，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难不成还怕个藩王的世子妃不成。


    沈湳乔的目光冷冷扫过沈思漓和薛明晖之间，气场越发强大而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


    卫寅作为姐夫本想好言相劝，说些以和为贵之类的话。


    转眼见沈湳乔霸气威武的阵仗，哪里还敢多言，赶紧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选择明哲保身。


    沈湳乔握紧拳头，指节“咯吱咯吱”作响，眼中喷火道：“亏我还担心你一个人过年，宴席一散马不停蹄就来陪你，要不是东阳透露你在薛府，我至今还蒙在鼓里。”


    她与薛明晖不对付已久，每每跟沈思漓私底下吐槽咒骂，沈思漓可没少附和。


    她不过嫁人才半年，薛明晖竟敢惦记她乖巧又粘人的妹妹！士可忍孰不可忍！


    “姐、姐姐，你听我解释……”沈思漓吓得差点腿软，勘勘扶住高靖远才不至于瘫软跪下，心中不住大呼，好个睚眦必报的东阳，搁这报复她告发之仇。


    沈湳乔仿佛感受到了背叛，一时间难以接受姐妹情谊的破碎：“解释？没个合理的说法，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高靖远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沈思漓一眼，下意识将人环臂抱的更紧些，用自己的身躯阻挡沈湳乔愤怒的视线。


    他镇静道：“大过年的，世子妃何必大动肝火？情绪过于激动，于你腹中胎儿无益。不妨等过几日，大家再心平静和，好生谈谈？”


    沈湳乔柳眉倒竖，拂然道：“这是我与漓儿之间的家事，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薛明晖眼皮子一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恃无恐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未来的王妃娘娘，咱们沈大才女好大的架子。”


    沈湳乔不屑一顾，冷声讥讽道：“薛姑娘平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们这些文官家的女儿？怎么名声臭不可闻无人与你玩耍，就想起诱骗我家懵懂无知的妹妹与你作伴？”


    薛明晖面色铁青，从胸腔里哼笑一声，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本姑娘怎么记得你们沈家二房连官都不是了。再说了，全胤都皆知，沈渊放下狠话不认沈思漓这个女儿。既如此，本姑娘与武将家的媳妇亲近些，你管得着吗？”


    双方剑拔弩张，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戳。


    沈思漓心想，要是眼神能射出利刃，那这俩人毋庸置疑恨不得将对方戳成个刺猬筛子。


    她看向卫寅，希望卫寅能够站出来阻止这场骂仗。


    然而……面对盛怒的沈湳乔，卫寅不敢直视小姑子的目光，刚想说话就被沈湳乔一个眼神吓退了半步。


    着实是……爱莫能助。


    “够了！”沈思漓捂住耳朵，高声喝道。


    一个是她亲姐姐，另一个是她亲师父。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不论替哪一方说话，都得罪另一方。


    沈思漓小小的发怒了一下，换来的是沈湳乔和薛明晖异口同声：“你闭嘴！”


    她干脆眼一闭，心一狠，双边都不便帮。


    一把拽走饶有兴致看向二人对骂的高靖远，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不是说要回家吃饭吗？还不快走！！！”


    高靖远乐不可支，不失礼数地向双方拱手告辞，连忙托住沈思漓腰身将人抱上马背，准备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


    清冷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马上人隔着远远的呼喊道：“高侯爷！慢着！”


    “苏少卿？”高靖远策马掉头。


    沈湳乔和薛明晖同时偏过头，重重冷哼一声。


    苏如是翻身下马，跑近一瞧沈湳乔也在，正了正神色，肃穆道：“刑部传来消息，沈渊在狱中自戕，死前曾留下一封陈情书，恳求陛下饶恕沈氏子弟。”


    沈湳乔呼吸微滞，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看向沈思漓：“你做的？”


    “不是我。”


    沈思漓与她四目相对，劝沈渊保全大义的是詹夫人，与她有何干系。


    猫头鹰扑翅站在枝头，歪头凝视着几人的动静。


    沈湳乔盯着沈思了眼睛看了许久，翻不出半分虚心的痕迹，转头向苏如是欠了欠身：“这位大人，可否让我见一见父亲的尸首？”


    照理来说罪犯尸首尚未经仵作查验，是不许旁人接触的。沈湳乔虽是沈思漓的亲姐姐，现毕竟是云昭的人，倘若行了方便，日后叫陛下知晓了，难免惹人猜忌。


    既不好得罪云昭王府，直接拒绝，又得给定安侯府一个面子，言辞委婉一些。


    苏如是思及此处，干脆如实相告：“世子妃见谅，需等到刑部核验过令尊的死因后，才许家人接回尸身。”


    沈湳乔掩面拭泪，哽咽道：“是妾身冒昧。”


    “我陪同总行吧？”薛明晖忽然说道，“苏大人就当卖我镇国公府个面子，陛下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与沈湳乔不对付已久，是我强硬带她去牢里落井下石。”


    沈湳乔不信薛明晖有那么好心，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父亲疼爱她，远胜家中所有姊妹。为了见父亲一面，没什么恩怨是放不下的。


    沈思漓垂眸许久，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高靖远的袖口，避而不看偏过头去盯着路边灰墙。


    高靖远得了指示，在马上朝苏如是拱了拱手：“世子妃回胤都一趟不容易，既然薛姑娘愿意从旁监督，苏大人便行行好吧。”


    苏如是拱手喟叹道：“薛姑娘、卫世子、世子妃随本官一道吧。”


    沈湳乔感激不尽：“多谢苏大人。”


    ……


    王太夫人连夜难寝，眼下乌青侧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听见下人禀告高靖远带沈思漓一块回家的消息，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是做梦。


    姜姨娘面露喜色，招呼下人去请少爷准备用饭，俯身轻唤王太夫人醒来。


    王太夫人抿了口热茶，回过神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喜上眉梢：“我说什么来着的，老夫少妻，有点矛盾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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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安就得放下姿态，把人哄高兴了自然就回家了。”


    “太夫人说的是，”姜姨娘笑道，“您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不为她俩操心了。”


    沈思漓回来，姜姨娘心里百感交集，她是真心高兴，也是真心嫉妒。嫉妒沈思漓轻而易举就得到王太夫人的欢心，吸引侯爷为之倾倒。


    哪里像她，高靖远对她只有责任。任凭她再怎么贴心伺候主君和太夫人，再怎么献忠心都比不过沈思漓随意一个撒娇。


    比起总是受人保护的自己，沈思漓明明年纪最小，却冲在最前头为她们遮风挡雨。


    她羡慕沈思漓临危不乱，赞叹她英勇无畏，臣服于她的包容善良。


    她清楚的明白，沈思漓值得高家人对她那么好。


    沈思漓先回院内重整发髻，换身干净衣裳再行拜见王太夫人。高靖远寸步不离跟在身后，防着她不打招呼再度离去。


    雪芍一见到沈思漓，难掩激动之色，积极主动的端盆倒水，内心庆幸再也不用看倒高靖远那张黑如锅底的脸色。


    沈思漓走到屏风后背对高靖远更衣，无奈道：“我说高大统领，我又不是你的犯人，至于看得这么紧吗？”


    高靖远双手交叉抱臂，背靠架子床，轻笑道：“你是我娘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时辰不早了，沈思漓没闲心同他开玩笑，加快速度更衣。


    一面屏风之隔，高靖远双眸随着视线缓缓挪动，眼波流转间勾勒出一道蜿蜒起伏的轮廓，腹部顿生出一股子燥热，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高靖远目光灼热到仿佛要将屏风盯出个洞来，他很明白这股燥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汹涌澎湃的征服，意味着深入骨髓的占有，意味着沈思漓再也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沈思漓从屏风后走出，一抬眼就看见高靖远有大病似的，快步走到圆桌旁拿起茶壶对着嘴猛灌冷茶。


    “少喝些，大冷天的也不怕窜肚。”沈思漓夺过茶壶，搁在桌上。


    高靖远挑了挑眉，语气暧昧道：“夫人帮我暖暖，不就不冷了？”


    沈思漓白了他一眼，边往外走，边放下冷话：“我回侯府住红枫院，你住甘棠院去，彼此各不干扰。”


    高靖远脸色骤沉，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小丫头，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


    到了饭厅，沈思漓先发制人缠着王太夫人诉说着思念之情，弄得王太夫人哭笑不得，这训也不是，骂也不是。


    王太夫人拉过沈思漓的手放入高靖远的掌心，一脸慈爱地希望他们夫妻俩好好的。


    高靖远喜不自胜一口应下，拍着胸脯表示绝不亏待了沈思漓。


    高无定站在一旁神色黯淡，瞧着有些闷闷不乐。记忆中，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二人浓情蜜意容不得任何人介入。


    可自从母亲死后，崔氏是迫不得已娶的，姜氏是崔氏替他纳的，沈氏主动提出和离父亲却死缠烂打非要纠缠不清。


    父亲他……究竟另有盘算还是真的把母亲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