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心的躯体被拂尘缠绕,倒在地上。


    天女们带着画卷,跟孔雀大明王的五色神光一样,到处刷野,刷到哪里,那堆至心顶级画技下诞生的人便不见了。


    连带着金甲卫,和他们的大铜钟。


    希望他们在画里继续通力合作,将困在钟内的同伴解救出来吧。


    元黎携手小倩,揣着阿白,在众多急忙忙上岸的外界受害者之中,像赶最后一班地铁一样,通过那扇不断发光的门。


    画里的大水并没有那么快回落下去,一些人还在水中,以各种各样的游泳姿势反复挣扎。


    小倩之前就被溅了半身。


    她走出光门,天女的装束逐渐褪色淡去,恢复自己的原貌。


    迎上来的是守候在山谷野寺的燕赤霞,身后还跟着几名带刀兵士,一看就是府衙调配过来的。


    小倩很快发现不对,顿住了脚。


    这里只有她一个,连那些误入画壁的人也没有在这里出现。


    难不成他们和元黎一起被传输到城内的精舍去了?


    -


    “你醒啦!”


    几个装束奇怪的人拉着你,有男有女,各种年纪。大的是个老翁,须眉皆花白,看上去神情严肃,冲着你点了点头。小的是个还没断奶的娃,从自己阿娘怀里爬出来,直接滚上这方床榻,在你身上爬来爬去。


    除了乱爬的小娃,其他人都围城一圈圆形,把你拱卫在中间。


    是的,你正在躺着,所以视角格外低,格外奇怪。


    从你上方看去,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只是目露好奇,仿佛在研究你到底是男是女是人是鱼……(?)


    毕竟,“我们把你钓了起来!”


    一个汉子操着一口蹩脚的土话,说着钓鱼佬永不空军的发言,你听得不是非常明白。


    他见你没有反应,用手在你面前比比划划道,试探你残存的视觉。“你还好吧?听得见吗?会说话吧?”


    这次你终于完全适应了他的语调,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左顾右盼,旁边并没有你熟悉的人,顿时大惊。


    这就是元黎睁开眼见到的场景。


    她骨碌一下爬起来,扭转角度,世界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元黎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冒火,跟刀片似的,发出几个难听的音节。


    汉子又道,“哎,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在大泽里漂了这么久,咽了不少水吧。”


    旁边的妇人把自己的孩子拎走,递过来一个竹制小碗,“先喝点水。”


    元黎露出感激的目光,喝下这碗水,这才有机会从正常人的视角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一个草垛上。许多农人家的床也会用草席铺一铺,质感上差不太多。


    元黎捻着草出神,这显然并不是她原本的世界,她这是掉在了哪儿?


    还没想个明白,妇人拍拍她,给她指了个方向。


    元黎顺着对方的手看去。


    远方是一大片水泽,虽然看起来无边无际,水面却泛着藻类的碧色,并不像是海,反而像个大湖。还是湖底有大生态圈的那种。


    她确实是被人钓起来的,湖边还有人撒网打渔,三三两两的,从浅滩走到深水区。


    水泽边上除了礁石,还有渔夫们扎的薄薄草垛。


    靠滩上的一个垛子旁,头朝下搁浅了一个人,满头白发,配着缓慢流动的泥沙。


    元黎激动地用手指了指,发出激动的声音。


    汉子了然,碎碎念道,“今岁雨下的少,河流都旱了,到处干涸。我到大泽来,谁知钓到两个人哩!”


    “不过这个人一头白发,面如青年,我实在不敢拖他上来。你要是不醒,我还得去找神巫把他带回去。”


    “我有生以来,还没见过几次神巫!”


    汉子兴致勃勃,“不过你也挺神秘的,我们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对方不仅穿得不是她熟悉的款式,皮肤还颇为黝黑。说是常年打渔晒成这样也正常,但他手中的鱼竿上,拴着的不是专门钓鱼的细线,而是一条粗壮的麻绳,难怪能把她打捞起来。连麻绳底部也不是钓饵,而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


    元黎说不出话来。


    但鉴于双方语言稍微有些差别,汉子还隐隐约约说出了什么神啊巫啊之类的词汇,元黎不敢多沟通,决定先离开这里看看。


    大伙儿都挺热心,尽管不敢帮她摇醒阿白,但两人都恢复意识表示要离开后,这些人还送了他们一囊袋水和干饼子。


    汉子给他们指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上半天,就能看到城镇了!”


    元黎与这些人作别,他们继续回去打渔,两人便朝着他指引的方向离去。


    由于两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或者一个半没法说话,边走边用红绳在线上交流。


    阿白醒得晚,对自己躺在沙滩上不是很理解,问,【为什么我们在水边?】


    【这可能是我淹了别人,所以上苍报应吧。】


    毕竟淹人者人恒淹之。


    阿白沉默片刻,始终没有把“为什么他也要连带被淹”问出口,掷地有声地回了个【嗯!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随便走走,】元黎跟他相互敷衍着,想了想,拿出系统的茭杯往地上一摔。


    摔出一个凶象。


    白毛男子歪了歪头,【这么凶险吗?】以至于连专门只摔圣杯的作弊道具都出现了凶卦。


    【它坏了。】


    简直是大坏特坏。


    元黎找了个树墩,把系统里的道具一一取出来,拿在手里不仅半点感觉也没有,连系统扫描都不起效果。


    譬如茭杯,系统扫过去只有寥寥几个字,【木制茭杯】而已。


    它失去功能了。


    两人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终于远离了水泽的区域,来到一大片平原。


    平原上阡陌交通,田地里种满了稻子。


    虽然空间不同,季节和时间却没多少变化,至少刚刚看到的男女老少,都穿着薄衫,岸边的渔夫更是一身短打,坦胸漏背的都有。


    夏日正是稻苗青青的时候,可这些水稻还没解穗,却逐渐变得枯黄。


    仔细一瞧,田地里的土失去了水分,几乎结成土块。


    元黎想起打渔人说的干旱。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块郁郁葱葱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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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都是枯黄或者即将枯黄的稻子,一路都是人烟稀少的村庄,这处稻田长得茂盛,就显得特别奇怪。


    不仅如此,元黎站在稻田边上往她们要去的方向望去。


    这里就像一道人为划出的分界线,左右两边是不同的国度,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这是怎么做到的,】元黎在心里与阿白蛐蛐。


    种地靠的都是天时地利,同样的水土,怎么会出现千差万别的结果,又不是打仗,界碑往地上一立就行了。


    【会不会有什么害虫,或者水质有毒,农人用工事隔绝开了?】


    两人伸头往分界线上一瞧,什么都没有,全是道法自然。


    “瞧什么呐?客打哪儿来的?”


    元黎这才发现,有两个农人,正在田埂上歇脚。他俩盘着腿,被郁郁葱葱的稻田遮蔽住,冒然路过也难以发现。


    元黎声音嘶哑,不协调地用着肢体语言辅助,“从大泽来。”


    “好久没有人从大泽上来啦!”两个头戴斗笠的农人一前一后走出来,肩上都担着木桶水瓢,看样子是要浇水。


    元黎好奇问道,“哪一块田地是你们家的?”


    一个农人指指郁郁葱葱的稻田,“这是他家的,对面那个,是老汉我家的。”


    尽管他这样说,声音却快快乐乐的,没半点阴霾。


    他的同伴却不赞同,连忙摆摆手,“说好一人一半!”


    田地干旱的农人忽然谨慎地抬头四望,低声训斥同伴,“可不许胡说。”


    “好好,是我的,是我的。”


    农人们长势相差如此之大,相互之间还挺和谐。


    这是什么不稳定的状态啊,元黎不解,便问了出来,“究竟是为何呢?”


    田地干旱的农人从身上掏出跟烟草卷了卷,抽了起来,随口说道,“干旱嘛,就是这样的,你从大泽来,应当看见了不少吧,那边地都裂开了。”


    到处都干旱,农人说得没错。但是逻辑并不是这样的,此地远离水源,要旱的话,应该是里边的田先旱啊!


    “他们不种地,都出去打渔了。”


    “就算离大泽近,一家人担水能担得了多少,不下雨也没用,不怪他们去打渔。”


    两个农人不为所动,坚定地说着自己的道理。


    元黎艰难地看着他们的担子和水桶,“那你们为什么担水呢?”


    农人放下卷烟,带着轻松的表情,“我从他家担嘛!”


    同伴是他的邻居,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个憨笑,拨开高高的稻禾让他们看田地里充盈的水。


    “这水流不过去隔壁田,我们只能用担子一桶桶浇,能救一点是一点。”


    邻居似乎根本不怕外乡人问及他田地的奥秘,畅言分享道,“当初多亏他,让我去拜了青蛙神,蛙神保佑,只要足够虔诚,我的田自然不会干旱。”


    像是要响应他的话语,稻田深处传来阵阵蛙鸣。


    两个农人脸上都浮现出某种红光,“青蛙神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元黎慎重地问,“那什么样才算是虔诚呢?”


    ……


    阿白在线跟着叫了一声,【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