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少年说话的逻辑很怪，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说话的方式，不仅他说得废力，就是听他说话也觉得心烦意乱。


    既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人教导过他，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说话。


    应千城其实听不大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语言混乱到让人理解都很难，但他侧头，却看见陆白听得极其认真。


    “他们我欺...不如死去...我想死...死不了...菩萨救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应千城更加听不懂了。


    陆白倒是能理解一点，毕竟她身上有这个天赋在，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能够悉知万事。


    “你是说，之前有人欺负你，你过得生不如死，比死还要凄惨的人生你不想要过，然后我的母亲就了结了你的性命，让你得以解脱？”陆白问道：“那你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为何看上去那么年轻？


    “认出我，认出我，她就会回来找我。”他说道。


    “找谁？”


    “蛛...蛛公子..”他开口说道，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找我...菩萨...做一样的事...杀...都杀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应千城皱着眉头看着那个装嫩的中年大叔，看着他抱着陆白，心中愈发不满。


    长得年轻了一点就能对小姑娘动手动脚了吗？他心中想到，上前就想要扒开黏在陆白身上的蛛公子，却被陆白一声喊停。


    “停，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陆白叹了一口气说到：“蛛公子没有恶意，他只是疯了。”


    虽然蛛公子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是陆白也大概能猜到蛛公子到底怎么回事了。


    当年他被人欺辱，生不如死，在西离的她的母亲了结了他之性命，只是当年母亲武功尚浅，未能杀死蛛公子，让他被李采带了回去，李采虽然好吃好喝地关照着蛛公子，但是他从未真正地深入蛛公子的内心，以至于他神志不清，也不去照料，而是一味地照着自己的观念像养宠物一样养着他。


    而蛛公子在醉乡楼杀人，则是因为他看见了自己——


    他心中的菩萨出现在了醉乡楼中，在他的理解之中，醉乡楼的客人会对他的菩萨做出欺辱之事来，就像当年那些人对他一样，于是神识不清的他立刻出手，想要把那些接近他心中菩萨的人全部杀死。


    “菩萨... 接...我...杀我...安宁。”断断续续的话语从蛛公子的口中吐出，时而清澈时而混沌的眼神就好像把他困在了当年的时空之中。


    他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不仅该死，而且死亡亦是他的愿望、他的解脱，只是因缘际会，让他在人间多活了十几年，可是这人间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炼狱呢？


    “菩萨，来我接我...”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陆白听来...却是求死之言。


    陆白没有亲眼见过他的人生、他的童年，甚至与他相见也不满半个时辰，可是她却对蛛公子产生了一种无缘由的感慨。


    蛛公子手上满是鲜血，醉乡楼杀人是他一手所为，就算是以命偿命，他也该死。


    可是陆白就是感到有一种悲叹，为他命运的悲叹。


    “菩萨...”蛛公子攀附者陆白，对着那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喊到。


    他是在渴望得到救赎，即便是在昏沉、意识模糊的当下，他依然渴望得到救赎。


    “不是的。”陆白拍着蛛公子的背说道：“菩萨不是我，是我娘。”


    “娘？”蛛公子无法理解这个字的含义，他的人生当中并没有经历过母亲的怜爱。


    “是我娘，我妈妈。”陆白轻声地说道。


    “娘？妈妈？”口中咀嚼着两个字，蛛公子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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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下来，他其实是不能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的，他没有经历过自然就理解不了，可是对母亲的思念是人类的本能，他即便是念着这两个字，也能眼含热泪。


    “妈？”蛛公子沙哑地开口道。


    “嗯”陆白回应到。


    这个回应非常奇怪，明明蛛公子的年龄完全可以做自己的父亲了，可是当他喊了一个“妈”字的时候，陆白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应了。


    人类稚儿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妈”，这是母亲与幼儿的联系，自此之后，孩童有人怜惜，不再孤单。


    可是偏偏有人残忍，将孩童从母亲身边带离，将他们拖进来无穷无尽的炼狱之中。


    “妈妈，带我走。”蛛公子哭着说道：“带我走。”


    他哭泣着就像是孩童一样，渴求着陆白结束他的生命。


    陆白明白，蛛公子其实从来没有信过佛，他所求的一直都是一种温暖，不管是亲情也要友情也罢，他一直都在求着一种有人怜惜的爱。


    就像是当年，她的母亲举起匕首一样，陆白不知道她母亲是出于怜惜还是其他什么，要杀死蛛公子，现在，她此刻的心情，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她只是下意识地手起，抽出了剑，从背后抵着蛛公子的心脏。


    蛛公子躺在她的腿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


    “带我走。”他又说了一遍。


    陆白闭眼，用力一推，轻而易举地介绍了这个本该就死去的人的生命。


    “他在求死吗？”应千城问道。


    “他早该死了。你没听懂吗？”


    “只有你这个便宜妈听懂了。”应千城说道。


    雪小了一点，逐渐听得见外面刀剑碰击的声音，不知道现在的战况如何，暗室之内，“母亲”慈悲地看着他们。


    “娘——”陆白喃喃道：“你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