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猎魔人学院后的生活似与往日无异。


    这点在西塞莉身上同样适用。


    猎魔人学院里有将近一半的学生父母职业都为猎魔人，不说每个人都经历过这种离别，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对这种事都是明白的，也知道自己未来大概也会这样离开——这是猎魔人的宿命。


    所有猎魔人都必须与恶魔缠斗，不是杀死恶魔就是被恶魔杀死。命运无法避免，还有要尽早适应的好。


    落了一个多月的课程，西塞莉倒没有很吃力。


    尼克的笔记做得很好，像是一个害怕落下功课的普通中上游学生。


    这些天来，西塞莉发觉猎魔人学院的训练似乎加重了几分，这很正常，毕竟现在已经是学期末了，要是测验不合格可是要被留级的。


    不过，这其中也是有几分是因为突然超标的恶魔质量吧，如果新一代的猎魔人没有培养好，上了战场也只是去给高阶恶魔塞牙缝。


    生日过去后，克里斯似乎在和她闹别扭，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确认一下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原样。


    啊，果然是错觉吧，克里斯怎么可能莫名其妙闹别扭呢。


    丹尼尔最近不太高兴。


    这很正常，每次临近考试他都会不高兴，大型的考试时尤显焦虑不安，这次更为严重，因为在猎魔人学院的最后一年，升级考试不禁远超往届，甚至还会重新分班，丹尼尔很害怕会因此与西塞莉分开。


    为了让他安心，西塞莉暂时担当起了他的私人教师，希望他能因此放松些。


    即便如此，每次分开的时候，即使只是回宿舍睡觉，丹尼尔都表现得像一只有分离焦虑的小狗，依依不舍的扯着她的衣角不放，然后又表现出罹患皮肤饥渴的倾向，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贴。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发育得很快。


    两年多过去，不止是克里斯，丹尼尔的海拔也已经远超西塞莉，这样挤过来，根本不像小时候那样像是两只相贴取暖的小动物，他简直要把她一整个人都挤进怀里了，以一种半包裹的黏着姿态。


    然后被黑着脸的克里斯给撕开。


    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不太喜欢丹尼尔，而人一般也不会喜欢讨厌自己的人，所以丹尼尔也不太喜欢克里斯——不，应该说是很讨厌了。


    丹尼尔总是真诚而坦率，就连在‘讨厌’这件事上也奉行着同样的准则，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克里斯的敌意，并习惯性给西塞莉上眼药，企图让她看清克里斯的‘真面目’，远离那个‘坏东西’。


    然后被克里斯听见后拉到训练场暴揍。


    多亏了克里斯的言传身教，丹尼尔的理论成绩虽然时常在及格边缘徘徊，但体术实战方面居然是远超同期生平均水平的A+。


    “看来克里斯也是很关心丹尼尔的嘛。”


    尼克对此是这样评价的，用的是捧读的语气，睁着死鱼眼道：“因为担心朋友留级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他么，打是亲骂是爱啊。”


    西塞莉恍然大悟：“对哦，克里斯是那种超典型的傲娇来着。他说不定早就把你们当成朋友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


    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是在说反话么。


    然后一脸无语表情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尼克就被刚从训练场出来的克里斯臭着脸拖进训练场好好‘爱’了一回。


    看来克里斯也是很关心尼克的嘛，知道他体术差还愿意给他当陪练，就是有的时候有些不止轻重了点。


    “克里斯那家伙才没有那么好心，他就是单纯的想打我！一定是嫉妒我是西塞莉最好的朋友，小心眼的男人最下头了！！”


    刚挨过揍的丹尼尔哼哼唧唧的往西塞莉身上挤，俊秀的面颊上多了好几道深刻的淤青，和白皙的肤色相映更显惊心。


    他蓝眼睛里包着两泡泪，在医务室的白炽灯下晃晃悠悠欲落未落，看着特别委屈特别惹人怜爱，但依旧不忘给克里斯穿小鞋，义愤填膺的如此控诉着。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咔嗤’一声，克里斯踩着丹尼尔的话语尾声进了门，身后隔了十几米的位置是走路轻飘飘的尼克。


    看来伤的不轻。


    不过没关系，医务室里有会治疗魔法的医生，重伤可以很轻松的被治愈，但看他还能行动自如，估计也没伤得多重，可能连骨头都没断，看来克里斯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西塞莉有些出神的想，下意识朝走进来的克里斯露出一个笑来。


    黑发少年脚步微顿，深黑的眼定定望着她，西塞莉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与他对视着。


    “……”


    赶在丹尼尔即将发飙之前，克里斯朝她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就说克里斯来医务室干什么，原来是喝水啊，训练场的确是离医务室近的很。


    话说克里斯也是真的很厉害了，连着打了两场架，却连一点伤都没受，就只是出了一层薄汗。


    当然，其中大概也有丹尼尔不会玩战术，尼克体术很差的原因在。


    尼克看着很惨，但没丹尼尔惨，用克里斯的话来说就是“对没有反抗心的猎物不感兴趣”，可他的脸上、胳膊上也多了好几块青紫，只是因为皮肤颜色偏深所以看着并不算严重。


    “……克里斯可真喜欢打人脸啊。”尼克一边被医生按着上药一边睁着死鱼眼轻嘲。


    “他已经很有分寸了。”西塞莉委婉的替克里斯说话，“骨头都没断呢。”


    尼克：“……我巴不得他把我骨头打断。”


    骨头断了会影响日常训练，这种情况可以请动会治疗魔法的医生，其他的一律算轻伤，上点药就得了，反正猎魔人学院的学生全都皮糙肉厚，就当长个教训。


    克里斯明明可以在压制住他的那一刻就停手，但偏要往他脸上身上来几拳，泄愤似的，但又控制着力道没造成重伤，不上不下的，非让他不痛快。


    丹尼尔那边也是同理。


    ……真是恶劣又小心眼。


    但西塞莉显然没领悟到他的意思，当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古怪又复杂的表情时尼克就知道了。


    “原来尼克你……有这种癖好啊。”她欲言又止的感叹道。


    “……”


    啊，被误解成抖.M了呢。


    ＊


    丹尼尔的升级考试有惊无险的擦线通过了。


    但他却依旧忧心忡忡。


    因为分班结果是要等到开学才会公布的，在此之前，他要等待一个漫长的暑假。


    丹尼尔最不擅长的就是等待了。


    他是个急性子的人，所有无法立刻得到答案的问题都会让他感到焦躁不安。


    “没关系的。”


    西塞莉安慰他：“就算不在同一个班也不要紧啊，反正等到下半学年就可以组建猎魔人小队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出任务了。”


    丹尼尔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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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恹的垂下脑袋：“那也要分开半年多呢……”


    “见不到西塞莉，我会死掉的……”他忧郁道，“绝对、会死掉的。绝对。”


    他决绝的重复，倔强又固执，让西塞莉也不禁开始思考半年时间是不是的确有些太长了些。


    然后……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


    将被拐跑的思维拨正回来后，她哭笑不得道：“也只有上课时间会分开而已，其他时间我们还是可以待在一起啊。”


    在西塞莉的安抚下，丹尼尔总算没有那么不安了——他简直要焦虑到吃不下饭了。


    和往常一样，西塞莉在假期经常往隔壁扎克利家跑，但今年愈发频繁，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西塞莉最讨厌寂寞了。


    扎克利最近似乎在练习烘焙。


    她在客厅里写作业或者看书玩游戏，外面下着在冬日罕见的雨，房间里烧着壁炉。


    西塞莉听到他在厨房里乒乒乓乓进进出出的声音，混着落雨声与柴火燃烧的声音，偶有食品的甜香飘出。


    西塞莉将手中的漫画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倚靠在门框上，她看见案台前银发男人一边翻看食谱一边动作生疏的摆弄着手下材料。


    “……”


    看着他身上小熊印花的米黄色围裙，西塞莉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扎克利……你，终于不想当猎魔人了吗？”


    “嗯……？？”


    “你想找个女贵族嫁了吗？”她换了个说法。


    “……你在说什么啊。”


    “你在学习新娘课程吗？”她耐心道。


    “……滚。”


    于是她便悻悻然闭了嘴，心里还念着刚刚的漫画剧情，也就不再管扎克利学甜品烘焙是为什么了——反正她就在这儿，好吃的做出来了肯定有她一份。


    扎克利会做饭，而且厨艺相当不错。这是他在成为孤儿后被迫养成的，之前还听他用玩笑般的语气说自己曾因为厨艺太差食物中毒进过医院。


    ——这真是不可思议。


    西塞莉印象中的扎克利是表面不靠谱的靠谱成年人，虽然经常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做一些初级学院小孩一样幼稚的举动，但关键时刻总归是靠得住的。


    ‘因为厨艺太差食物中毒把自己吃进医院’这种好像只会在搞笑漫里出现的剧情发生在他身上，多少显得有些违和。


    不过似乎也没必要思考这些，毕竟每个人都曾经是孩子嘛。就算是扎克利，也是从孩子长成的。


    “尝尝看？”


    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被雨声壁炉声那些白噪音弄得昏昏欲睡的西塞莉猛然清醒，鼻尖动了动，嗅到熟悉的甜香。


    她眨了眨眼，看到一盘色泽诱人的巧克力曲奇被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散发着甘美可人的甜香。


    扎克利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呢。”


    西塞莉揉了揉眼，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唔……曲奇不是很容易做吗？难道扎克利在这方面其实并不擅长么……”


    话语的尾音伴着被咬下的曲奇被吞入口腔。


    “……”


    她慢吞吞地将那块曲奇吃光。


    咀嚼，吞咽，动作慢条斯理，然后转头用那双过于透彻的眼去打量一旁轻微低下头以至于叫人看不清神色的银发男人，语调困惑道：


    “扎克利，你是在模仿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