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平生幸事(六)

作品:《夫君是甜狗

    谢之翎到江南后,除了陪玉问泉养胎外,便是跟着李敬昔东奔西走。


    李敬昔原想着教谢之翎做生意,奈何此人性子太直,并不适合习商贾之数,为此他数次在玉问泉面前抱怨:“你这夫君往后可怎么办?又无官职又不会做生意......”


    玉问泉放下手中的话本,将茶水递给李敬昔:“外祖喝茶,天气热,容易燥热,消消气......”


    李敬昔见她额头微微冒汗,又开始心疼她怀孕不能用冰,只能硬熬这炎炎酷暑,于是喝了后茶不说话了。


    “外祖莫要担心,前段日子宫中新颁之制外祖可收到消息了?”


    李敬昔生意做得大,京中动向自然也要时刻紧跟。


    “大荆要开设武举之事?”


    玉问泉点点头:“是啊,大荆要开设武举,从此朝中不再全然是文臣天下了。”


    “你要让那小子去考武举?”李敬昔问。


    玉问泉笑道:“外祖忘了?我们才辞官离京呢,怎会让他考武举入朝?”说着,她忽然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动,于是伸手扶着肚子,微微蹙眉。


    “他又闹了?”李敬昔紧张道。


    “无妨......”玉问泉缓了缓,继续道,“谢之翎不会再回朝了,但可以培养人才进去。”


    李敬昔琢磨道:“你想让他开武馆?”


    玉问泉摇头道:“不是我想让他开,是他自己想开,武举不仅考功夫,还有各类兵书,这些恰好都是他擅长的。”


    李敬昔摸了摸胡子道:“看来我这段日子带着他,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至少这寻生意的眼光还不错......”


    玉问泉笑了笑,正要说话,又觉得肚子里一阵翻腾,只好皱着脸扶住肚子。


    忽然面前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谢之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又闹你了?”


    谢之翎蹲在玉问泉的躺椅边,大手覆上她隆起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若有所觉,顿时消停了。


    玉问泉这才放松了身子道:“闹着见你呢,这么黏人......”


    谢之翎闻言,抿出两个小梨涡来。


    一旁的李敬昔道:“里头怕是个女娃娃。”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道,“若是个女娃娃就好了,最好像你,外祖还未见过你儿时的模样呢......”


    谢之翎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玉问泉——缩小版的玉问泉,肯定非常非常可爱!


    玉问泉有些无奈,大夫说初冬才生,面前这两位就开始期待是女娃娃了。


    整个夏日,谢之翎都在忙着给武馆选址、招生。


    他原想着待玉问泉生产完,明年暖和了回北疆开武馆。但商机不可失,在江南也有李敬昔的帮衬,于是想着在江南开第一家武馆,先打出名声,而后再去北疆开武馆也会更顺利。


    秋末时武馆终于开张了,谢之翎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


    玉问泉觉得身子愈发笨重,整夜整夜睡不好,折腾得谢之翎陪她一起熬,她白日里还能补眠,谢之翎却要去武馆。


    她一边心疼他,一边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闷气。


    谢之翎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只不过数次谈心后她仍愁容满面,他只能尽量每日早早办完武馆中的事,快些回府陪她。


    这日武馆新进了一批木桩,谢之翎查看后发现木材不好,于是叫来掌柜的谈话,这掌柜惯会扯皮,谈到了日落还没个结果。


    谢之翎跟在李敬昔身边见过许多商人,这样的掌柜虽难缠,但手上也是有真货的,于是他只能继续磨着,可这时一饼忽然冲了进来。


    “老爷!夫人要生了!”


    谢之翎愣了一瞬,而后疾步出门,留下掌柜在屋子里一肚子扯皮话说不出来。


    武馆距李府不算远,谢之翎丢下一饼,用轻功回了府。


    到屋子前时,三饼正往里面送热水,清水进、血水出,看得人胆战心惊。


    李敬昔站在屋外等,见谢之翎过来,忙道:“她进去有一会儿了......”


    老人家在初冬的日子里额角冒汗,足可见他有多担心。


    “大夫不是说还有好几日才生产吗?”谢之翎蹙眉问。


    “今日去后院煮茶的路上有块小石头绊了她一下,虽三饼及时扶住了,但还是崴了脚,惊动了胎儿......”李敬昔脸上带着懊恼,“都是我粗心,怎会让路上有小石头呢......”


    谢之翎拍了拍老人家的肩,宽慰了几句,又问:“我能进去陪她吗?”


    “稳婆不让进去,说是容易让她染病......”


    谢之翎眉头蹙得紧紧的,拳头也紧攥着,凝神听着玉问泉细细的呻吟声——压抑又痛苦。


    她向来不会大喊大叫,语气最重时是冷冷的,足以让人遍体发寒。


    但她此刻的小声呜咽倒更搅得谢之翎的心乱糟糟......


    不知过了多久,谢之翎的指甲嵌入掌心流出鲜血,屋内终于传出了响亮的哭声。


    不一会儿,稳婆抱着个襁褓出了门。


    “恭喜恭喜!是个男娃娃!”


    李敬昔听了,两眼一黑,不知是骤然松懈身子受不住,还是没听到女娃娃的消息失望所致......


    谢之翎只低头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小娃娃,便抬头望向屋子,问稳婆:“我这会儿能进去吗?”


    稳婆摇头道:“还不能呢,里头收拾好了自会叫您进去的。”


    谢之翎只好又目送稳婆抱着襁褓回了屋子,待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他才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这味道谢之翎并不陌生。他疾步走至床前,看见玉问泉面无血色静静躺着,心上似乎被狠狠扎了一刀。


    他缓缓蹲在床前,看着熟睡中的玉问泉,目光认真且包含爱意。


    玉问泉感觉自己浑身都散架了,睡得昏昏沉沉的,睁眼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感觉身边有东西,于是转头去看——一个小襁褓。


    目光下移,谢之翎趴在床边睡着了,睡梦中眉头也蹙着,眼下青黑明显。


    “谢之翎......”玉问泉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不行。


    谢之翎并未睡熟,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睁开了眼:“你怎么样?”


    “水......”


    谢之翎忙起身去倒水,可玉问泉躺着起不来,喝不了水,他索性自己含着水去喂她。


    才喂了两口,襁褓里忽然传来哭声,响亮非常。


    玉问泉只好轻轻摇头道:“不喝了,给我看看孩子......”


    谢之翎吞了剩下的半口水,将襁褓竖着举起来给玉问泉看。


    “噗......”玉问泉被他举襁褓的动作给逗笑了,“不是这么抱孩子的......”她正要说什么,襁褓里的孩子却忽然停下不哭了,安静闭上了眼,小娃娃身后便是谢之翎的脸,她讶然发现,这孩子刚出生便能看出谢之翎的影子......


    谢之翎见她不说话,孩子也不哭了,于是好奇地将襁褓转过来,疑惑道:“怎么就睡了?”


    话音未落,襁褓里的小娃娃忽然又张嘴哭了起来,谢之翎赶紧又将襁褓转过去,面对玉问泉时,孩子又不哭了......


    这下玉问泉也疑惑了:“他在腹中时不是很黏你吗?”


    谢之翎茫然摇头:“不知啊......”


    孩子的名字是玉问泉取的,叫谢羽。


    出月子后李敬昔便将玉问泉带在身边,将手中的生意铺子陆陆续续交到了她手上。


    “外祖只有你娘一个女儿,你娘又只生了你一个,这家产不给你给谁?再说了,外祖年纪大了,没精力管那许多,我只想陪着我们小翱玩......”李敬昔说着,伸手逗了逗玉问泉怀中的谢羽。


    小谢羽吐了一口泡泡,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李敬昔。


    因为这日是除夕,所以小谢羽身上穿得红彤彤的很是喜庆,小手掩在袖子中,只能看见他抬手朝着李敬昔晃。


    “外曾祖抱抱......”李敬昔伸手接过小谢羽,虽然不是女娃娃,但他那双眸子跟玉问泉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机灵。


    玉问泉捏了捏酸痛的手臂,转身去了厨房。


    “一饼,饭菜都备好了吗?”


    “快备好了。”一饼上前回话。


    厨房里热热闹闹的,众人都说笑着干活,见玉问泉来了便纷纷打招呼。


    “备好了菜各位便早早回家去团聚吧,夜里无需人伺候。”玉问泉道,说着,她环视了一圈,又侧身问一饼,“三饼呢?”


    “去取信了......”一饼话音未落,三饼便回来了。


    “夫人,二饼来信......”三饼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欣喜,“她有喜了!”


    这下一饼也冷静不了了:“真的?”


    三饼用力点头,嘴角根本压不住,兴奋地看向玉问泉道:“夫人,我想买些补品给她......”


    玉问泉笑道:“许郎君的铺子生意很好,吃食上不会亏了她,你不若做些娃娃的衣裳备着。”


    “对对......”三饼醍醐灌顶,“我、我这就去选料子!”说着她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一饼拉住了。


    “今日除夕,布庄都关门了,你去哪儿挑料子?”


    “啊......是啊......”三饼急地原地跺脚。


    玉问泉好笑道:“不必急于这一时,还有两个月才回京,来得及的。”


    三饼这才冷静了些,与厨房众人一起忙活起年夜饭来。


    谢之翎回府时天都快黑了,府中只有前厅燃着烛火,他快步走入,看见李敬昔正抱着小谢羽说话,玉问泉举着拨浪鼓在一旁逗小谢羽......


    暖色烛火映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厅内的炭盆将屋子熏热,谢之翎恍然觉得这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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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在寒冬腊月,而是融融春夜......


    “回来了?”玉问泉先看见谢之翎,对他道,“快来,饭菜都备好了。”


    他上前入座,顺手从已经抱僵了手臂的李敬昔怀里接过小谢羽。


    小家伙不再如刚出生时,对着谢之翎便哭,他已习惯爹爹身上的味道,在谢之翎怀中愈发自在。


    “苦豆可到北疆了?”玉问泉先添了汤给李敬昔晾着。


    “到了,不必忧心。”谢之翎用帕子将小谢羽嘴边的口水擦了,答道,“石叔说人好好的,并未受伤。”


    玉问泉松了口气道:“那便好,他孤身从江南去北疆,我实在不放心......”


    谢之翎勾了勾唇角道:“他功夫很好,不会有事的,此去北疆,一为黄金果,二为新武馆事宜,他肩上担子很重,怎会在路上就被阻碍。”


    “是啊,苦豆也要独当一面了......”玉问泉轻声道。


    除夕这样全家团圆的日子,总不免让人想起逝者。几人在饭桌上小酌了几杯,玉问泉见李敬昔有些没精神,于是吃过饭后便提议回屋休息。


    “外祖怎么了?”回了屋,谢之翎问。


    “许是想起我娘了......”玉问泉轻声道,她垂着眸子,情绪并不好。


    “噗啊、噗啊......”谢之翎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小翱怎么了?”玉问泉凑上去看,只见小谢羽张着嘴吐口水玩,一边吐一边盯着玉问泉,似是想逗她高兴。


    谢之翎顺势将小谢羽举到玉问泉面前道:“小翱见不得娘亲不高兴是不是?”


    “啊呜、噗啊......”小娃娃嘴巴张张合合的十分努力,憋得小肉脸都开始泛红,玉问泉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之翎抬眼看向她——自大仇得报,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从前的冷冽性子也柔软起来,尤其是对着小谢羽的时候。


    谢之翎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娃娃——虽然不是女娃娃,但看在你能逗你娘开心的份上,爹也会好好对你的。


    “谢之翎。”


    玉问泉的声音响起,他抬眸看去,只见她神色温柔道:“别担心,我只是偶尔想起他们会难过......大多数时候,我感到很幸福......”


    听她这么说,谢之翎忍不住将脸凑过去,玉问泉也会意仰起头,就在双唇即将碰上的瞬间,一道响亮的哭声从两人中间穿过。


    谢之翎:“......”他咬牙低声对怀里的小娃娃道,“你就不能消停点儿?我跟你娘已经很久没亲热了......”说着,肩上被玉问泉捶了一下。


    “他一个小娃娃懂什么?你别乱说话。”


    谢之翎委屈:“你有些太惯着他了......”


    玉问泉好笑道:“孩子还小,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而且......”她说到这儿,故意顿住。


    谢之翎好奇:“而且什么?”


    “而且他同你长得很像啊。”


    谢之翎蹙眉看向小谢羽——就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自己才会看着这张脸就犯难......


    不过好在小谢羽的眼睛像玉问泉,这点让谢之翎欣慰许多。


    “有时照顾他,就像在照顾你似的......”玉问泉看向小谢羽,轻声道。


    谢之翎的脸悄悄染上红晕,看着玉问泉白皙漂亮的眉眼,又忍不住心动......


    两人的嘴唇又一次即将相碰时,小谢羽再次响起了嘹亮哭声。


    谢之翎:“......”


    玉问泉被他憋闷的表情逗得眉眼弯弯,只是笑还未收起,就感觉被面前的人揽住了头,唇上一片温热。


    “唔......”


    “噗啊、噗啊......呜呜呜哇哇哇哇!”


    玉问泉想推开谢之翎,但碍于他还抱着孩子,并不敢用力推,只能一边承受他的亲吻一边“唔唔”出声。


    谢之翎品尝到日思夜想的味道,心中终于好受了些。


    小谢羽见爹娘都不理他,于是卯足了劲儿张嘴哭,忽然一滴温温热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小脸蛋上,他打了个哭嗝,愣愣眨眼。


    玉问泉也觉察不对劲,忙趁谢之翎分神的瞬间退开,果然看见谢之翎鼻下一片血色......


    谢之翎:我就说憋久了会出事!


    他随手抹了一把,又要凑上去亲,玉问泉忙挡住:“先处理一下!”


    “不要......”


    这会儿小谢羽也反应过来了,眼睛一眯,嘴一张,又开始呜哇大哭,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呜呜呜哇哇哇!”


    “先止血!”


    “不要,亲一会儿就好了......”


    “谢之翎!唔......血!你......唔......”


    “呜呜呜呜哇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