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生在哪个阶段，对于爱情的幻想为何，初恋总是值得被小心珍视。


    宁芙承认，即便是眼高于顶的少女时代，她也曾站在公主的角度，仔仔细细省事着男人够不够格做她的王子。


    长得丑，pass，身高不够，pass，私生子，pass。


    非独生子女，父母是文化水平不高的暴发户，文化水平上去原生家庭也不幸福……穿得土气，成绩不如她好，朋友流里流气，家乡怎么是那种地方。


    曾经的朋友对她说：“你太挑了，这样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她不甘示弱地反驳：“我挑什么，难道这些我都没有吗？”


    偶尔对镜自视的瞬间，也只会苦恼一瞬，下一刻被骄傲自豪而代替：苏城没有，不代表这世上没有。


    像童话般完美无瑕的爱情，她父母不就是吗。


    比起向现实低头，世界属于勇敢的人，得先敢于做梦。


    然后人生的意外接踵而至，生存问题浮现水面，本该认命走入婚姻的时候，又被波折打散。


    时间走到第二个十八岁的末尾，蓦然回首。


    他居然都符合。


    在最需要体验爱情的时候，得解决生存问题；在理想成为很难抵达的彼岸之时，爱情却突然降临。


    每一次她有意无意的考验之中，他都无可争议地拿到满分，答案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想要使坏吃干抹净就跑路的心思，被初恋两个字结结实实地堵住。


    让她不得不感叹，命运好幽默。


    便是在沉默之中，她抬眼瞧到好友许挽星的欲言又止。


    宁芙主动提出：“说啊，我不管我和他将来会怎么样，男人不会损坏我们之间的友谊，这是我的承诺。”


    在她出事时翻遍几百个通讯人只能想到她，她二话不说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是一切了。


    许挽星为难起来：“芙芙，你有没有听过ABCD的说法。”


    ？


    宁芙茫然：“那是什么？”


    任祈解释：“A钱，送B，挨C，D胎。这个词讽刺的现象是，如果男人从A钱开始斤斤计较，而女人不说半个不字，将会发生什么……虽然我觉得盛总不是那种人，芙姐姐也不至于这么昏了头。”


    苏茜小心翼翼给沉默的宁芙倒果汁，却见宁芙莞尔一笑：“话糙理不糙。放心啦，我不会那样。”


    许挽星一手托腮泄气地说：“相信男人的话，还会有三次苦头吃的。”


    又是新鲜说法，宁芙好奇：“哪三次？”


    任祈意会开口：“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不能相信：男人的承诺、男人的感情、男人的理由。”


    许挽星点头：“承诺是多巴胺上头时的空头支票，感情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即时生效，理由用来给背叛和谎言镀金……沾男人的女人吃亏的程度只深不浅，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才能保护自己啊芙芙。”


    与其说给她警示，不如说是在抱怨。


    宁芙不由得想起某个好久，严谨地说，一个月整没被她提到的人，试探性询问：“所以你和你那个二十岁游泳运动员男友……叫什么，米河？现在怎么样了？”


    许挽星沉默片刻，端起果汁杯一饮而尽，果糖维生素膳食纤维依然没能把火山星火压下去，于是在沉默中爆发。


    “提到那个兔崽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谈恋爱？说是新型诈骗不为过！我简直不知道该从那里吐槽起，他跟我说他是单身，但是你知道单身有多少种解释吗？


    “已经跟别人暧昧关系的单身、承诺做男女朋友的单身、约定将来一定结婚买过订婚钻戒的单身、对前任还有感情的单身、已经跟别人睡过但是恋爱上还保持单身、在某个城市是单身、追求新人忘记过往的单身、有sugarmommy的单身、喜欢foronenight的单身、购买过特殊服务的单身！


    “唯独不是原教旨主义的单身！对每个女人都说是初恋！哈哈，想不到吧！”


    一段单身贯口结束，同桌三人目瞪口呆。


    苏茜摇了摇头：“幸好我不碰男人。”


    任祈头一回露出迷茫神色，片刻又恢复镇定自若：“往好处想，你的下一本捞女主题小说有素材了。”


    宁芙听得瞠目结舌：“等等，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男运动员啊？怎么会玩得这么花的？”


    许挽星对天花板翻个白眼，把3月未提及的经历倾诉而出。


    2月过年期间在东南亚旅游，小情侣发生过关系，分开后许挽星在懊悔不想负责就把人睡了提前回到上海的时刻，米河看着她付过钱的豪华酒店还有住宿时间，背着教练和家长，购买东南亚特色特殊服务。


    由于她回国匆忙，pad错拿对方的，icloud自动同步更新泄露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偷拍私密照片，给好兄弟发微信炫耀聊骚截图。


    不翻还好，她仔细核对过认识半年、确认关系一个月以来的信息，居然数出他同时谈着10位女孩之多。年龄从18岁到48岁不等，初恋当然是撒谎的，每一个都这么说，发生关系之后趁着女方昏头，就会提出想要的礼物要求。


    “他一身潮牌和饰品都是这么来的，甚至内裤都是48岁姐姐给他定期购买送到家里的！


    “不仅如此，他爸妈还不反对，让他好好训练，不要对任何一个女人上心，将来成为全国冠军，就能找个家世更好的女人，阶级跃升！”


    许挽星一口气喝干所有果汁，仍然满肚子窝火，苏茜叫手下送来新的。


    宁芙分外理解：“怪不得你这个月，写剧本的效率这么高。”


    任祈难掩神情嫌恶：“坏了，冲我来的，我得提醒一些好这口的朋友们了。”


    许挽星应和：“我不是反对大家谈恋爱，但我真的希望大家长点心眼。约会对方掏钱的门槛，都是他们该付出的成本。千万不要吃亏，我再说一遍，千万不要吃亏。”


    果汁被送上一壶新的，门在四人面前重新关上，苏茜才解围似的开口：“就是把女人当跳板的捞男嘛，很常见的。


    “古有吃绝户，今有凤凰男——听听，骂男人的词永远都好听。能培养出这种男人，家里多办也有问题。早看到早分，节约时间也是好事。”


    任祈不由得好奇：“芙姐姐想找个孩子爹，许作家就当是积累素材，我没谈过恋爱也不到想要孩子的时候……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女孩呢？”


    苏茜笑起来：“出轨的凤凰男爹，传香火入脑的妈。这种条件下我想谈恋爱才有鬼了吧？是初恋追求的我，被掰弯，才发现不想生孩子的我，选择这样的爱情才更纯粹，就只谈女孩子了。跟前任异国恋没能维持，目前女朋友是第二任，在法国认识的外国人，名字叫Elyn，感情很稳定哦，三年了，她在法国。”


    说着把二人全球各地到处旅游的照片翻出来，换得三人异口同声的感叹：“真好。”


    苏茜同意：“不管同性恋异性恋，对方是人是鬼，爱是彼此珍视的体验。就算选择错了人导致进入错误的反馈里，想获得这种体验的愿望，总不是错吧。”


    -


    聚会结束很早，宁芙回到独栋惯性躺在沙发里，看着夕阳在落地窗景色中落幕，盛启枫才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家。


    一进门就乖乖把衣服换在玄关，风尘也被隔绝在外，看一眼远方黑压压的天色，下意识嘟囔着该做晚饭，不由分说转入厨房。


    打开双开门冰箱检视食材，如同清点列队的将军。直到脑海中想出最佳搭配，把食材捡出，该泡水的泡水，该解冻的解冻。


    扭动厨房用计时器定时，等待食材准备好的间隙，才终于为自己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思维犹然沐浴在工作，坐在吧台闭目沉思许久，视线才慢慢聚焦到客厅。


    准确地说，是偷偷只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的宁芙。


    捕捉到猫猫祟祟的人，笑容宛若融化在雪山的冰棱，唇边扬起一道彩虹，不紧不慢慰问起来：“回来这么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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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盛启枫从进门到进厨房，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像过往单身时无数次形成的条件反射。


    宁芙干脆趴在靠背上，双手托腮瞧着他：“大周末的。不如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回头看一眼定时器，离能动手的时间还早。


    盛启枫从吧台里找出养生花茶，拿一对杯子带玻璃壶，热水冲开茶香四溢，才捧着托盘来到客厅。


    热茶倒好，才坐在她脚边的地毯里，打开手机对她勾勾手。


    “看看吗？”


    “什么呀。”


    宁芙脑袋凑过去，《造物攻略》OKR计划表映入眼帘。


    盛启枫解释起来：“OKR的意思是ObjectivesandKeyResults，一个硅谷很流行的目标管理工具。把每个人的目标层层拆解，才能方便大家更好地合作。


    “作为出品人和总制片人，我的Objectives是：把《造物攻略》做成一流的科幻电视剧。


    “KeyResults1：拍摄期及时回应各部门反馈，调配团队和财务资源。


    “KeyResults2：成功过审并且进入Gose平台排播名单。


    “KeyResults3：正式播出前一个月宣传期充分利用，播出及开分时力争豆瓣评分7.5以上，保8争9……当然，目前云启创投保8分没问题，没一个能争9。我对这个项目很看好，保守估计8.5以上能行，只要……


    “现在处在第一阶段，随叫随到。”


    说着又把剧组群聊晒出来。


    细分为导演编剧组、摄影美术组、录音现场组、特效后期组、音乐宣传组，最后所有人员都在一个大群。


    项目外还有投资出品组，财务审计及法务组。


    满屏999+，随时弹出的消息，如果没有设置震动，消息提示音早就该爆炸了。


    看得宁芙望红点兴叹：“辛苦啦。”


    盛启枫按下锁屏眼不见为净：“可不嘛。”


    穿着半边绒，坐在地毯里，男人短发近在眼前，宁芙不由得伸手揉了一把。


    头发三七分，粗硬发质需要每天清洗才能维持蓬松，遇到正式场合会被主人用发蜡精心打理出造型，经过一天操劳，早就没了形状，像被狂风吹过的杂草，乱七八糟竖着，刘海也乱成一团。


    她一丛一丛把刘海拨回原位，被摸的人惬意眯起眼睛，乖巧得宛若邻居家得萨摩耶。


    在她停手之际，眼神也亮晶晶地盼来：“今天聚会这么开心吗？”


    像给触碰找理由，也像旁敲侧击，生怕她说他坏话。


    宁芙不由得扬起嘴角：“对啊，女人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用男人的八卦下酒，开心吗。”


    盛启枫表情萎靡：“那完蛋了，我可贡献不了什么乐子，怎么办啊。”


    宁芙把米河找sugarmommy的事尽数吐出，指尖顺着家居服，在脊梁骨戳下无数窝窝：“你们男的呀……”


    指尖就被盛启枫捉住。


    动作捧着羽毛似的小心翼翼，请在唇边印下一个吻，又在茶几找到湿巾，仔仔细细把她的指尖清理干净。


    宁芙不由得好笑：“嫌弃我啊？那也是摸过你才把手弄脏的。”


    盛启枫轻轻摇头：“好久没被宁总碰，有点舍不得提醒。下次在我洗完澡时候再碰好不好？别沾得满手都是脏脏的油。”


    “嘁。”


    手被男人一根根清理干净，搓热，末了送上一杯茶。


    宁芙干脆从沙发滑进地毯，跟他似的背靠沙发，面对面干杯，热乎乎地分享一杯茶。


    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才听到盛启枫笑着开口：“要不要听男人眼里的男绿茶故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男人眼里的男人事是最好的八卦，对措辞的倾向性，也无疑是探清男人品格的最佳方法。


    于是宁芙眨眨眼睛回答：“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