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外面温度很低，江聿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一路走回家，外套早被寒风浸透。


    心情忽上忽下像坐过山车，他僵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我打车去买饺子了，以为你今晚不回家，就没提前和你打招呼。”


    路礼望着他空空如也的手：“饺子呢？”


    “饺子馆没开门，我到那里才看见门上贴了一张歇业条。”江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上面确实有一个未接电话，“电话……我刚才在走路，没有听到电话响，不是故意不接的。”


    他刚进屋没五分钟，温度还没缓过来，睫毛上结了一层细细的水雾，白净的脸颊被冻得发红，看起来惹人疼惜。


    路礼语气软和下来：“以后不管在做什么，必须接电话。”


    “好，下次不会了。”江聿垂着睫毛说。


    身前忽然笼罩下来一道漆黑的影子，下一秒路礼握着他的腰将他推到沙发上，欺身压下的同时吻也紧随落下，舌尖蛮横地抵开他的齿关。


    “我想先去洗个澡……”江聿被亲得喘息，葱白手指攥住路礼的袖口。


    路礼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江聿便以为他默许，撑起身想走。


    “啊……”他发出低呼，路礼摁着他又压回沙发上，动作有些粗鲁。


    江聿失去重心，手指用力撑着沙发套，指尖感受到粗砺的质感。


    “我现在就想做。”路礼含住他的唇，近乎撕咬。


    凶狠的吻忽而止住，路礼从江聿胸口前挑起一根铂金项链，吊坠随着重力，顺着链子滑落下来。


    是那枚粉钻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怎么做吊坠了？”路礼有些惊讶，他很早之前就发现江聿只收礼物，却不见他真的用。


    不过也没什么，他只当那些东西江聿不喜欢，至于对方用不用，怎么用，他都不关心。


    看来这次的礼物江聿喜欢，还贴身戴着。


    “嗯，我怕被别人看到不好，所以当项链戴，既可以戴在身上，也不会被发现。”


    路礼低哑地笑笑，俯身咬住他的唇，“真乖，知道不给我惹麻烦。”


    沙发上灰色毯子垂下一角，在半空晃动了很久才彻底停下。


    一只有力的脚踩在黑色的地毯上，灰色毯子被拽起，那一角跟着向上，消失在沙发边缘。


    路礼把毯子盖在江聿身上，月光下，他低垂的鸦睫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方才激烈间落下的生理性泪水，在白皙的脸颊留下淡淡的痕迹。


    “给你带了饭，在餐桌上。”路礼穿好衬衣，“你休息好了就去吃饭。”


    江聿扯了下身上的毯子，“家里不冷，我身上有点难受，想先去洗澡。”


    刚才是直接来的，他身下有些黏腻，似乎还有东西淌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路礼目光向下移。


    江聿耳根发烫：“不……不用了。”


    “那好吧。”路礼勾勾唇，捞起两人的脏衣服往浴室走。


    听见浴室门“咔哒”关上，随即水声响起，江聿才掀开毯子，动作很慢地起身。


    虽然动作已经很慢，他还是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


    生怕滴到地板上，他快步钻进客房浴室里，很快，白气笼罩整个浴室。


    他闭着眼抚摸垂落于胸前的戒指，回味方才发生的一切，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


    洗完澡擦干头发，路礼已经坐在餐桌前，他指了下餐桌上的饭盒：“吃饭吧，路上给你打包的。”


    “好！”江聿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搓了搓手，坐到餐桌前，期待地打开盖子。


    海参炖香菇，香煎芦笋。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薄唇轻抿，他不爱吃香菇，对芦笋勉勉强强，可是现在氛围太好，空气里还弥漫着激情过后不可言说的味道。


    不想破坏气氛，江聿拿起筷子夹菜吃。


    见他一口一口乖乖吃饭，路礼捏了下脖颈：“你今天吃什么了？”


    咀嚼的动作一顿，江聿眨眨眼，思忖该怎么说。


    路礼一见他这反应：“没吃饭？”


    骗不过他，江聿只好点点头，“今天没有运动量，所以也不怎么觉得饿，就不知不觉拖到这个时间了。”


    “我特地嘱咐过阿姨来给你做饭。”


    以为路礼要责怪阿姨，江聿赶忙说：“阿姨给我打电话了，她问我想吃什么，是我自作主张给她放假的。”


    路礼脸上看不出情绪：“你给她放假，饿了只知道找我给你买饭？”


    江聿想解释：“我是觉得今天是元旦，外面还下了雪，怕阿姨路上不安全……”


    “江聿。”路礼冷冷打断他，“不要越界。”


    话落，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前头所有的温存荡然无存。


    江聿慌乱地分辩：“我没有要做这个家的主的意思，只是觉得可以不麻烦别人。”


    “可你在麻烦我。”


    这话江聿耳边飞舞跌撞，带着重影往他心里钻。


    路礼怎么能这么说呢？


    “下次不会了。”他心渐渐冷了，还是本能地一句一句为自己辩解：“我今天没想麻烦你，因为你没提前告诉我今天会不会回来，我只是想发信息问问，你没回复，我就自己出门买饭了，我没想过你会回来……”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也没想过要麻烦你，真的。如果知道你会因为这个回来，我不会发那条短信给你。”


    路礼只是冷冷看他，像个专制高傲的君主，“我回不回来，需要提前和你报备吗？”


    江聿木然地张了张口：“不需要。”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是不想继续这场对话，路礼站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灯光下，“今晚你睡客房，冷静一下。”


    说完，他没给江聿一点时间，径直离开餐厅。


    江聿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难以下咽的两个菜，拿起筷子，一筷子一筷子的，机械地往嘴里填塞，豆大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菜里。


    他整个人木然呆坐在餐凳上，只剩胸口剧烈地起伏。


    竭力控制着啜泣声，因为路礼不喜欢。


    良久，他终于有了动作，扔下筷子，跑到厨房里，扶着水池吐了。


    最后直到吐不出任何东西，嘴里酸苦一片才停下来，他顶开水龙头开关，哗哗水声响起。


    水池里，透明的漩涡卷走污秽残渣。


    -


    一整天没吃东西，晚上吃了一点还都吐了，江聿抱着平板蜷曲在客房床上画稿。


    客房一尘不染，床单也残留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虽然这间房间平时没人住，阿姨也有定期打扫。


    刚起了个形，ipad就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


    江聿捏着笔摊开身体仰面躺着，躺了一会，赶在ipad电量耗尽前爬起身，给它接上充电头。


    充电线有点短，他只好趴着继续画。


    这个平板是他工作后一年买的，用到今天已经快四年，除了电池健康低了些，其余方面都要比他大学打工三个月买的那个好太多。


    电容笔尖在类纸膜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聿想，和路礼最终会走到分道扬镳那步的话，能继续做喜欢的事也挺好。


    最起码心里没那么空。


    笔尖忽然凝滞，他呆呆看着屏幕上勾勒出的线条，那是路礼的五官。


    心底又泛起酸涩，笔尖慢慢挪动到清空上，他迟疑了片刻，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睛，笔尖一转，保存。


    重新建立新画布，江聿迟迟没有落笔。


    心里乱，脑子也跟着乱。


    路礼这个人的一切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他了解他，胜过了解自己。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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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路礼喜欢什么类型，只能一点点猜测摸索。


    路礼常让他“乖一点”，那他就乖乖的。


    路礼叫他“别闹脾气”，他就把所有棱角收好。


    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然而现在，他慢吞吞想，明天要比今天少喜欢路礼一点。


    -


    江城很难下一次雪，这回像是把积攒多年的一口气全抖出来。


    客卧的床没有主卧舒服，睡得人腰杆僵硬，江聿昨晚画稿睡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窗外目之所及皆是白皑皑一片。


    睡眠是最好的疗愈，他心情平复很多，站在窗前，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


    客厅传来几声响动，江聿胳膊撑到一半就收了回去，转身去了客厅。


    路礼正在穿大衣，他上身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毛衣很修身，随着动作，胸肌腹肌轮廓若隐若现。


    听见开门声和越来越近的拖鞋趿拉声，路礼没什么反应，穿好大衣走到玄关换鞋。


    “要出去吗？”江聿默默在他身后站了半天，发现他真的不发一言直接要走，忍不住出声询问。


    提上皮鞋，路礼才回答：“嗯。”


    江聿刻意忽视他的冷淡：“要去哪里？回来吃午饭吗？”


    撞上路礼冰冷的视线，他解释说：“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你要是回来吃午饭，我好提前准备。”


    路礼移开视线：“不回。”


    江聿有点委屈，睡眠冲散的情绪又像沙土一样聚起，不过还是走了过去，照例帮路礼系大衣扣子。


    路礼眼底坚冰融化了些：“晚上回来吃。”


    江聿正低头系扣子，闻言眨眨眼，旋即漾起笑容：“好，那我一会超市买点菜，晚上做饭给你吃。”


    -


    暗红色丝绸餐桌布，两支高脚杯相对而立，一旁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雪亮的光照得杯中葡萄酒剔透晶莹。


    路礼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江聿：[忘了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菜？]


    路礼勾勾唇角，他很喜欢江聿这副样子，比起自作主张的模样不知道要乖多少。


    路：[都行，随你高兴。]


    对面年轻女人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抿了口红酒：“我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就是路建业口中的宋家小女儿，宋意欢。


    宋意欢需要联姻，才能从她哥哥姐姐手里分得一些公司份额，刚巧，路礼也需要一个联姻对象来做挡箭牌。


    他们互相清楚，有名无实的婚姻，各取所需。


    手机熄屏，路礼收回视线：“可以，需要拟定合同的话，我这边可以委托律师。”


    “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宋意欢饶有兴致地说：“我本来以为你要考虑很久，毕竟结婚可不是小事。”


    路礼说：“我还有的选吗？总之各取所需后就离婚，对双方都没有损失。”


    宋意欢眨眨眼：“那你介意和我聊聊你的男朋友吗？”


    事关江聿，路礼表情淡淡，没有接茬。


    “好吧，不愿意聊就算了。”宋意欢没在意，继续说：“不过，你要结婚这件事他知道吗？”


    路礼慢条斯理切开牛排：“他不需要知道。”


    江聿不需要知道，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


    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没有必要告诉江聿。


    “小心人家跑了。”宋意欢耸肩：“你什么都瞒着他，没有人会高兴的。”


    路礼并没往心里去：“我心里有数。”


    江聿怎么会离开他呢？路礼根本想不到有那种可能。


    宋意欢噗嗤一笑：“那祝我们合作愉快，祝你们合合满满幸幸福福。”


    她当然希望路礼爱情美满，否则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完美的联姻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