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须弥山上

作品:《我师父不可能是仙门白月光

    只要堕落下去,就能获得永恒的幸福。


    动荡中天顶渐渐亮起来,一个惨淡的黎明,悬挂在窗棂尽头。那人扣着他的手,亲他眼梢,笑道:“眼睛都睁不开了。”


    “是啊。手上也没力气。”谢珣轻声说,嗓子很哑,听在耳中,有种被羊毫笔刷过皮肤表面的感觉。他蹙着眉,非常吃力似的,加深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那人显然被极大地取悦了,眸色骤然幽深,“你不累么。”


    “累。”谢珣叹气,他柔顺地靠在人怀中,叹息声也轻得像是梦呓,“实在太累,所以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不能死啊。可是……”


    依偎在怀中的美人,尾音轻柔的就像是渺渺的轻烟,然而他与人亲密交扣着的五指却骤然使力,那种寸劲几乎可以在瞬间折断一匹巨狼的颈骨!


    “可是,如今,是在问剑池底,生死阵中。”


    此言一出周遭场景陡变,那人不可置信的神情在瞬间崩解如沙,眼前,还是湖水深处。


    谢珣手握刀柄,全身血都向刀中流去,面色呈现如纸的苍白。诡异的吞咽声中,千万点幽绿萤光飞出,栖停在他身上,几乎要隔着皮囊照亮他的骨头,使整副骨骼中磷光明灭,似在重重鬼火中行!


    “我若沉溺在幻境中,不拔出刀来,便会血尽而死,对么?”过度失血带来的寒冷中他身上每一寸都在细细地颤抖,然而那双漆黑的瞳孔竟纹丝不动一般,“高明的魇术。可惜——”


    “是我,要杀你!”


    铮——!


    刹那间,古刀锈迹褪尽,冲破层层淤泥而出,冷光迫人,犹如新发于硎!


    吞咽之声立止。


    血液复归己身。


    契约结成。


    鬼刀认主。


    拔刀后,势犹未止,破开层层湖水,直接将问剑池的幻境斩开,湖水,碎成了一千片。


    水的尽头,是火。


    火光倒映在上一场魇术的碎片里,将整个世界照得刺目扭曲。幻境主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有意思。”


    “你要不要看看,你要杀的,是谁?”


    火光大盛。在旧幻境结束的瞬间新幻境就已经形成,谢珣看清这是他灭人满门的那个夜晚。杀戮的快意在每一寸血肉中流窜,他无法自控向下劈去,蓦地,对上一双稚童的眼睛。


    十来岁的纪川,缩在廊柱后头,已经避无可避。


    收势已来不及。


    鲜血飞溅。


    砰地一声。


    谢珣倒在地上。


    他如曾经发生过的一般,在最后千钧一发之时斩断了自己的手臂,断臂的剧痛终于令他清醒,他咬着牙,声音嘶哑:


    “快……跑……”


    纪川跌坐在地。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岁的孩童来说都太可怕了,他被恐惧攫在原地动弹不得,眼见着面前之人明明要杀他,却在最后关头自断一臂,而新的血肉,正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自断口苏生——


    “跑!”


    谢珣又喊了一声。


    纪川没动。这时,一个黑衣负剑的青年,自天际而来。


    “去恶堂柳芳倚,奉神使谕令,抄灭满门。”


    黑衣青年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谢珣坐起身来,回头望向黑衣青年,身后是无边火海。


    柳芳倚看着他,抬手捏诀熄灭大火,紧接着拔剑朝纪川而去。却被中途阻住,不得再进一寸。


    谢珣以二指抵住他剑锋,低声道:“如今你面前的两个人,谁该杀,你不清楚么?”


    柳芳倚掌心向上,悬出一道银白光符:“我奉神使谕令。”


    “神使已死。”


    话音方落,光符似被无形的手打散,化成点点飞光。


    谢珣心念微动,一方白石印章,出现在半空之中。


    “虽然我很讨厌这玩意儿,但的确杀死神使的那一刻它就认我为主。去恶、济善两堂听命于神使,实际上是听命于须弥山印。够让你停手了么?”


    柳芳倚沉默片刻,说:“够。”


    却并未收剑。


    谢珣顺着他目光看去,见跌坐在地的孩子,因为极度的恐惧,显现出——一副金色的瞳孔。


    “去恶堂柳芳倚,只听命于须弥山印。”黑衣青年沉声道,“但我也是宁州蓬莱阁的少主,要在宁州境内,扫除妖鬼。金瞳者形貌为人,可其内已被邪魔占据,断不可留!”


    “他只是个小孩子。”


    “你若不信,可以看看。”柳芳倚撤力,将剑尖转过三寸,指向纪川。


    去恶堂长官的佩剑名为秋毫,剑柄处有狴犴兽形,取其明断之意。谢珣以指抵剑,手指被割破流血,那恶人的鲜血,使秋毫剑身蒙上一层晦暗的红光。


    然而此刻剑尖调转,刚指向纪川,便陡然间红光大盛!


    “他犯什么罪了?”谢珣冷声问。


    “现在还没有。但将来,必酿成大错。”柳芳倚固执道,“秋毫剑绝不会错判。”


    “你杀不了他。”


    谢珣站起身来,此时他的手臂差不多长好了,站着不至于失去平衡而跌倒。柳芳倚皱眉,还想跟他论理,却忽地一怔,目光看向谢珣左手。


    谢珣也低头。指尖新生出的左手指根上,缠着一根……红色的线?


    红线另一端绑在柳芳倚左手小指上。


    谢珣有些莫名,举起左手晃了晃,“这是什么?”


    红线随着他动作在空中一荡,在月光下如同涟漪。


    “姻缘线。”柳芳倚下意识出声解释,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低头默了一瞬。他横剑拦住去路,“就算我不杀他,神使谕令已下,也没有仙门能容得下他。金瞳之人迟早堕为邪魔,这是天命所注定的。你为何要如此保他?”


    谢珣俯下身,将纪川抱了起来。


    小孩子木呆呆的,面对自己的灭门仇敌,连挣扎也忘了。


    谢珣忍不住搓了搓他的头。就这么一会儿,小孩的额头已经被风吹得冰凉,谢珣把他搂紧了点,让他埋在自己颈窝里。


    “仙门容不下他,我养他。”谢珣对柳芳倚说,“让开。”


    就在这时,本来还晕在怀中的孩子,忽然撑着谢珣肩膀,坐直起来。接着他转过半圈,由被人抱着只露出后背,变成面朝柳芳倚。他睁开眼睛,面上显现出和年龄不符的、诡异的冰冷,看着柳芳倚。


    金色眼瞳极亮。


    一瞬间秋毫剑红光明灭闪烁不已,发出阵阵嗡鸣。


    “他——”柳芳倚刚要喝一声,却见谢珣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伸上去,捂住他的眼睛。


    秋毫剑安静下去。


    柳芳倚看见那只小指绑着红线的左手,温柔地盖住了金色的、邪魔的眼睛。


    一瞬间他心里有个古怪的想法:“他不会——他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对。他是我生的。可以了么?”谢珣不想再纠缠下去,“让开。”


    *


    谢珣承须弥山印,坐了仙尊之位。


    十二神使在位时,管着一大帮臃肿的权力机构,如今都纷纷跑了。他这仙尊的确做得名存实亡。


    唯独柳芳倚每年年关,都上须弥山来。按理说去恶堂堂主也算是仙尊下属,有汇报之责,不过谢珣权当他是为了监视纪川,以防纪川真的变成个金眼睛的邪魔。


    柳芳倚是个正经得过了头的人,每次还真要汇报许久,捉了几只妖,度化几只鬼,都说得无比详尽。除此之外,便是去恶堂捉到的一些穷凶极恶的妖魔,须押入须弥山北面冰牢中。谢珣得帮他开牢门。


    头三年,谢珣和纪川关系很坏,没法让小孩见客人。


    只能给柳芳倚展示一些习作,暗示道:“邪魔可写不出这么漂亮的楷书。”


    柳芳倚不愿意承认也只能承认。说起来,这位去恶堂主也算是见证了纪川的成长,看他从一个连大字都不识的文盲小子,到读书写字皆有模有样。


    等到十三岁,纪川终于抱定卧薪尝胆的计划,同谢珣的关系缓和下来。


    这年除夕夜里,谢珣正式安排两人见面,鼓励小徒弟:“叫叔叔。”


    纪川看着柳芳倚,默了两秒,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转身抱住谢珣,埋进他怀里:“师父,我讨厌他!”


    谢珣蹲下去,搂住他脑袋,轻声问:“为什么?”


    纪川胡言乱语:“他是丑八怪!”


    “没有吧?”谢珣奇道,“柳叔叔可是那个什么……什么榜,三年蝉联榜首。”


    柳芳倚深吸口气,迅速道:“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修真界心动不如行动选出你的梦中情人排行榜。”


    “对啊,对啊。”谢珣说,“一点都不难看。你再看一眼呢?别怕。”


    纪川哭得更凶了。


    一片嘹亮的啼哭声中柳芳倚后知后觉问:“他不是你儿子吗?怎么叫你师父。”


    谢珣:“……我随口胡诌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木头脑袋才会真相信啊。


    纪川哭得彻地连天,谢珣腾不出手来待客,柳芳倚给自己温了杯茶。入夜,须弥山顶刮起风来,这座终年落雪的高山,连除夕夜也显得那么寂寞。


    柳芳倚慢悠悠呷茶,听见谢珣在一墙之隔的偏室里哄孩子。


    “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我讨厌柳芳倚!”


    谢珣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南海的珍珠吗?我出钱,托柳叔叔给你买回来怎么样?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人,一定会帮你的。你这样对客人,多失礼啊。”


    “不要不要不要!”


    “那天台山的绿玉呢?”


    “不要不要不要!”


    隐隐约约地,谢珣好像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想叫人,就不用叫。只是这样地发脾气,实在令人难堪,而且,他是长辈,你也不可以直呼他的名讳。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答应师父,师父就教你一个很厉害的剑法,能一剑挽尽七朵落花……”


    柳芳倚喝着茶,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因为不肯狎妓而被父亲吊在桅杆上三日三夜,并且饱尝了皮肉之苦。


    纪川十七岁那年除夕,柳芳倚上山的时候,捎了一袋糯米。


    谢珣迟疑片刻道:“柳仙君,我不是僵尸。”


    柳芳倚说:“包水圆用的。”


    谢珣一怔:“你说元宵么?”


    柳芳倚点头。


    “多谢你。但是,纪川不喜欢吃那个,或许是嫌粘牙吧。而且除夕之夜柳仙君你不回家么?”谢珣疑道。


    “我家里人——我母亲。”柳芳倚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太愿意同我一起过年。”


    谢珣定定地瞧着他,思忖着如何安慰,又担心交浅言深,幸而柳芳倚主动开口:“抱歉,我说多了。”


    柳芳倚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宁州是叫水圆的。吴语里,元宵怎么念?我听闻金陵街头有一种红豆汤煮的小元宵,味道一定是很甜的吧?”


    谢珣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金陵人?”


    “你是不是考过临川学宫?我十七岁去那里上学的时候,和我分到一间寝室的,就是你。只是,你一直没有来。”柳芳倚说,“临川学宫的入学考试很难……真是有些可惜。”


    临川学宫。


    遥远得像上一辈子的事。


    谢珣睫毛颤了颤,只说:“想不到还有人知道这段往事。”


    其实柳芳倚知道的远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名门出身的少爷,会比寻常人多知道很多东西,比如那年入学前学宫祭酒就专门叫他过去,说把今年入学考试的头名分给他做同寝。


    “那个学生,单名一个字,叫做“珣”的,家里没有人了。说来也巧,他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也算难得的缘分。”学宫祭酒王南南捋着白胡子,“他功课是不会拖累你的。平日里,你多照顾他一些。”


    柳芳倚点头应下。


    早在他出生之日,父亲请来九位算命师爷,用龟甲兽骨卜测他的天命。


    占卜说他命中有一桩红线相连的姻缘,那人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名中带玉,生在石头城,注定和他有一段同窗情谊。


    柳芳倚总是忍不住想象他命中的那个人。


    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读书练剑弹琴,以后,会有人和他一起读书练剑弹琴么?


    入学那天柳芳倚大包小包装了六辆马车,柳宣倚着门说你这是准备把家里搬空去入赘么?柳芳倚说,他家里都没有人了。过年的时候,我能把他带回来么?柳宣冷哼一声说人家未必愿意,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玩意儿?柳芳倚早习惯了母亲对他冷嘲热讽,又回房去,拿了好玩的机关小人偶,珍藏的名士山水画集。


    柳芳倚等待着,那人一天没来,两天没来,半年没来。柳芳倚知道他不会来了。


    后来匆匆相见,竟是刀剑以对。


    柳芳倚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么?话到嘴边却变成,“教我说句金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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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赤豆小元宵。”谢珣说得很慢。


    “赤豆小元宵。”柳芳倚重复,忽地说了句宁州话,“食咗未呀?”


    “食、咗、未、呀?”谢珣无意识地跟着说了一遍,答道,“我辟谷了。”


    “你听得懂宁州话?”柳芳倚颇为惊喜,刚笑了笑,纪川从后屋里绕出来,手上端两盏茶,往桌上笃地一放。


    “喝。”


    说完也不走,像尊门神似的杵着,柳芳倚不明就里,只见谢珣即刻明白过来,替他将护腕绑带系好了。


    纪川低头一笑:“多谢师父。”


    退到一边,又朝柳芳倚晃手腕炫耀。


    谢珣背对着,没看见,只道:“小徒腼腆,不善言辞,柳仙君见谅。请喝茶。”


    柳芳倚一抬头,就见那“生性腼腆”的“小徒弟”跟个地缚灵似的阴恻恻盯着他,给他传音入密:


    “说什么鸟语呢,就你会讲,可显着你了。”


    “糯米要磨成粉才能筛元宵,会不会做饭?下厨房的事,在我面前装,简直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呵呵。”


    纪川站了会儿,出言提醒:“天晚了。”


    窗外,果然夜色已深。今夜须弥山顶难得没有刮风,下着小雪,凝神细听,能听见雪片擦过半空而发出的簌簌之声。


    柳芳倚道:“那么,事不宜迟。你托我寻的物件有眉目了。借一步说话?”


    谢珣点头,转对纪川道:“天晚了,你先回房吧。近年关整一旬都不上晚课,好好休息一下。”


    纪川又急又气,对着柳芳倚龇牙咧嘴,见谢珣看他,面沉着没说话,转身走了。


    脚步声踩得木廊道咚咚作响。


    推门出去,月色朦胧,雪色弥漫。寒气勾勒出远处山峦起伏的脊线,清晰分明得像是在黑底上新贴了白纸。


    “清净玉找着了。”柳芳倚说。


    “多少价钱?”谢珣问。


    “不用钱。”柳芳倚说话间吐出长长的白气,他这个人很板正,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门中清洗,从一位长老的私库里搜出来了。”


    “那就按最后一次拍卖的价来。正好,我带在身上。”谢珣递给柳芳倚一枚储物戒指,“送你下山?”


    柳芳倚说:“我想走走。”


    “因为宁州不下雪么?”


    “……嗯。因为宁州不下雪。”


    雪越落越大,柳芳倚抖开一件衣裳,想给谢珣披上。“不用。”谢珣蓦地抬眼,恰好睫毛上落着的雪花融化滴落下来。他伸手擦去。


    “这其实该是你的衣裳。”柳芳倚轻声说,拎着衣裳往他肩头绕过一圈,“那年学宫发校服,祭酒大人要我替你领着。收在储物戒中,一晃已是许多年。”


    那是件靛青色绲边的素色直裾,披上便很像个读书人。谢珣拉紧衣襟,睫间又开始化雪,他伸出手抹掉,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谢谢。”


    柳芳倚手停在半空,又收回,最终还是只立在原地,袖手道:“施个护身咒吧?”


    谢珣说:“我不会。”


    见柳芳倚愣住,谢珣解释:“我用不了法术。毕竟没走正道修炼,总要付出些代价。柳仙君不必帮我。淋雪有助于……维持神思清醒。走吧。”


    脚步落在雪地里,扑扑闷响。走出半里地,柳芳倚才问:“教徒弟辛苦么?”


    “一点也不。只是,总是很担忧。”谢珣说,“最开头的几年,我甚至担心他住在雪山上会犯盲症。他跟在我身边,吃得也不好,也没有玩伴。后来,他筑基、结丹,自己下山去逛,这些问题终于解决了。可是我又担心……他只是做我的徒弟,不为正道所容,前程该怎么办呢?”


    “那件事的风声已经过去。”柳芳倚看着他,几乎要伸出手去替他抹去眉眼间结着的严霜,“可以让他下山,拜一个名门。”


    谢珣叹了口气:“他不愿意。”


    柳芳倚说:“你对他也太好了。六派但凡收徒的长老,哪一个是从不申斥学生的呢?还有,他的金眼睛……照你说,是半年前第一次发作?”


    “是。发作得很轻,没出什么事,只是……”谢珣想起那日纪川握他腿根的样子,一时间觉得窒闷,赶忙道,“等有清净玉压制,便一切无虞。”


    柳芳倚不知再说什么,只道:“好。”


    绕到山背处,柳芳倚出言辞别,已经走出几步,又转回道:“新岁安康。”


    “谢谢。也祝你新岁安康。”


    得到清净玉的确凿消息,谢珣终于感到心下一空。不着急回去,又往雪里走了几百步,来到一处由岩石包围的温泉前,想了想,将自己的衣服垫在那件临川学宫的校服下,走进泉中,沉下去,水直浸到下巴颏上。


    泡久了会晕,淋完雪又要生病,不过都无甚紧要。纪川肯定一大早就去锦官城赶大集,留他一个人在山上清净。到时候,痛痛快快地发出一场病来,什么苦药都不吃,只在被窝里百无聊赖躺上一整日,想想就觉得开心。


    泡了约莫半个时辰,雪下得愈发紧,谢珣胡乱裹了衣裳,往回走。内裳湿淋淋地贴着,原本的外袍腰带随意绕了两个结,唯独最外一层,那件他十七岁时未能穿上的书生的长衣穿得齐整。


    有时候不能用法术也很麻烦。走回芥子宫时,天都要亮了。


    推开卧房门,床边一条人影。谢珣困意朦胧:“劳烦,让一让。”


    人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要给他宽外袍。谢珣从善如流,将两臂展开,任他宽。


    指尖在触到衣料的那一刻凝住,纪川低低地问:“这是谁的外衣?”


    谢珣说:“我的。”


    “师父。我不记得,我给你裁过这么一件衣裳。”纪川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嗯。是柳芳倚给我的。”


    “我就知道。”耳畔呼吸陡然加重。长衣滑落在地,手指逡巡,掠过半湿的外袍拧结的腰带水淋淋打着褶皱黏在身上的内裳。


    纪川手上带了力,扣着他腰,将人带到榻里,问:“冷么。”


    “很暖和。谢谢你呀。”谢珣眼睛已经闭上了,“嗯,怎么还不走?你明天不要早起下山去玩么?”


    “我、哪、里、都、不、去。”纪川一字一顿,咬牙道,“师父很盼望着我走?我走了,你们就不用避人,想在哪做就在哪做,对吗?”


    谢珣推他:“下去。叽里咕噜说什么。头疼。”


    “我说。”


    “你是不是给他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