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三(陆云起vs元知夏)

作品:《娇蛮摘月亮

    广平王因病骤然离世,家中子嗣都匆忙回府奔丧,尤其是远在都城的陆云起,可惜他日夜兼程赶回岭南时,父亲已经入土为安了。


    广平王的原配妻子是位性情傲慢的大家闺秀,夫君身故,她早已经哭成了一团烂泥,若非四个儿媳妇轮番陪伴,她只怕难以支撑到现在。


    陆家四子中,老大陆云铮前些年得陛下恩荫,在岭南的廣周郡做参兵道台,眼下辞官回来丁忧,就等着丁忧结束后,请旨继承父亲的王位。


    陆家的二弟弟,三弟弟都是他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他们自是亲厚团结的,唯独庶出的陆云起,与他们略显生分。


    元知夏嫁入广平王府的时候,陆云起因腿疾无法站立;他们拜堂那日,便是在陆二与陆三的搀扶下,陆云起才勉强完成了夫妻对拜的仪式。


    转眼,那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


    “四少夫人,四爷已经去祠堂了,王妃请您同去。”小厮来报的时候,元知夏脱衣去簪躺在榻上补眠还不足一刻钟。


    “知道了,劳烦四爷稍等,我这就过去。”


    得知四爷回来了,院内院外的仆妇们脸上均是一喜,可夫人的贴身丫鬟灵儿却气鼓鼓地抱怨着:“这些门房真是混账,四爷回来他们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报?人都到祠堂了才来请您,这不是成心膈应人吗?”


    元知夏顾不上与她说话,只迅速起身整理衣衫,麻衣素裙穿起来倒也便利,待灵儿用麻绳替她束好鬓发,元知夏抬眸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端正素净,只可惜眼下的乌青怎么遮也遮不住。


    “四夫人,您这些日子忙着操持葬礼庶务,昨夜又通宵服侍了祝姨娘,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主仆二人匆匆往家祠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灵儿都在替她出谋划策:“眼下好了,四爷回来了,终于有人给咱撑腰,”


    语音未落,元知夏脚步一顿,身后的灵儿险些就要撞上去,只见少夫人素来和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灵儿,见了四爷不许多嘴。”


    小丫头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地点点头:“知,知道了。”


    待到了家祠,几位兄弟妯娌都已各就各位。


    一夫一妻的战队序列中,独一人的身旁有空位。


    元知夏敛了敛裙摆,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侧。


    八个月不见,他的身形越发挺拔了,可元知夏却有一丝陌生,好似成婚时那个轮椅之上的夫君另有其人。


    站在最前头的长子陆云铮见人齐了于是开口道:“今日四弟归来,咱们一家人总算聚齐了,一起向父亲上烛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吧。”


    语落,四个儿子依次上前领取香烛。


    元知夏转眸,只见一直骨节分明的手将刚刚点燃的冥香递了过来。


    她沉默地接过香,与众人一到道向已故广平王的牌位持香叩拜。


    待行过礼,陆家宗族的几位长辈还在,陆家儿郎们都还有未尽之仪。


    几位女眷便齐齐转身朝家祠外头的小院走去。


    *


    陆家祠堂不大,灰砖白瓦,肃穆宁静。


    妯娌们三足鼎立,元知夏自觉地站在了外侧。


    素衣银簪的大嫂忽而看向她:“今日四弟回来,原本是该聚一聚替他接风洗尘的,可惜咱家尚在丁忧,不宜聚会······”


    不等元知夏开口,向来伶牙俐齿的二嫂忽而一笑:“人家夫妇分别多日,理应说上几句贴心话,谁还差你那口饭吃?”语落,她又急忙板着脸提醒道:“四妹啊,虽说你们小别胜新婚,可眼下咱们家可在丁忧呢,你若是不小心怀上了,只怕连累了大家都被扣上个不忠不孝的恶名!”


    一旁的三嫂子无视元知夏白森森的脸,忙不迭的加入这场冷嘲热讽中:“哎呀,二嫂你这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规矩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四郎在都城身居要职,又得陛下器重,只怕身边美人无数,知夏若是不趁着眼下的机会怀上个一儿半女,难道,还等着四郎能带她回都城嘛?”


    三位妯娌立即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向元知夏。


    明明是艳艳高照的天儿,可元知夏的脊背隐隐发寒,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位嫂嫂。


    陆云起就站在她们几步开外,因为有廊柱的遮挡,女眷们并未发觉他的存在。


    几位嫂嫂的态度令他倍感不适,可他抬眸看向元知夏,只看到一个倔犟孤单的背影,他不禁有些疑惑。


    “都散了吧。”王妃余氏忽然现身,开口遣散了众多儿女。


    临走时交待四子:“云起,你去看看祝姨娘吧,她身子不好,亏得知夏细心照料。”


    陆云起颔首称是。


    待所有人都走了,元知夏才侧眸看向身边:


    “父亲身故,姨娘心绪不佳,郎中说,此乃心病,还需慢慢调养。”说话时,她平静的看着他的脸,阔别八个月,夫君的眉眼轮廓未变,只是,身形越发健硕了。


    元知夏默默地想到,他如今站立行走自如,甚至跨马拉弓更优与寻常男子,比较从前那个坐在轮椅上、处处需要妻子协助的残废公子而言,不知好了多少,可她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或许,是一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在作祟吧。


    当初他双腿有疾,她勉强与他相配,如今他从龙有功,官居高位······一切自然不同了。


    陆云起并未开口,只颔首而后与她一同走向姨娘祝氏的院落。


    祝姨娘是陆云起的生母,广平王病故,她伤心欲绝,加上许久见不到儿子,更是思念成疾;只是她上午才服了药,此刻睡得昏昏沉沉,即便亲儿子来到床前,母子俩也没能第一时间说上话。


    元知夏站在院子里,廊檐下挂着一尊鸟笼,里头是祝姨娘养了好多年的小八哥。


    见元知夏靠近,八哥红艳艳的哙急忙一开一合:“夏夏,大美人。”


    元知夏素日与祝姨娘做伴,这个八哥很喜欢她,祝姨娘也喜欢她,于是闲暇时间便教八哥说:“夏夏,大美人,夏夏,大美人。”


    原本只是一句逗趣的话,可眼下陆云起在,这话忽而就变了味道。


    元知夏忙冲八哥嘘嘘,想要它住口。


    可小八哥反而说的更起劲:


    “夏夏是个大美人!”


    “夏夏是个大美人!”


    连词成句,一字不落地落入从屋内出来的陆云起耳中,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上。


    府内挂白,人人都是素衣素衫,女眷们也不施粉黛、不簪珠翠,在这一片寡淡中,唯独她唇红齿白,眉不画而浓,唇不沾而艳·······


    陆云起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眼看着一张小脸由白转粉、再变酡红,真像是吃醉了酒一般,他忽而有些想笑。


    仔细算算,二人成婚一年零八月,起初的一年里也算是朝夕相伴;那时他腿疾未愈,终日坐在轮椅上,她不远千里嫁过来,却未有丝毫嫌弃;二人虽未有夫妻之实,但好歹算是谈得来。


    可后来,他得名医相助,终于能够起身、站立、行走······还有幸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建功之机,可他的妻,元知夏居然无视彼此之间的约定,妄图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促成敦伦。


    即便如此,陆云起还是选择追随八皇子起兵。


    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广平王府,元知夏则成了一个笑话。


    一别八月,若非父亲病故,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往事轻轻,宛若天边的霞光一吹既散。


    元知夏窘迫地转身:“我,我去吩咐厨娘准备晚饭,等姨娘醒了,四爷陪她用膳吧。”


    语落,也不等陆云起说什么,她便留下一道仓促的背影离开了。


    晚饭前,祝姨娘果然醒了。


    见到从天而降的儿子,她激动的涕泪涟涟。


    陆云起尽力安慰母亲,一年前他走的时候,母亲还是个风姿绰约的妇人,不过八个月,她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


    祝姨娘十七岁就被广平王纳为妾,王府的日子富贵安宁,王妃虽然态度傲慢些、但心思纯善,姨娘深得王爷王妃的喜欢,自生下儿子陆云起之后,她在府中的日子越发顺遂安逸了。


    只可惜,如今王爷走了,她心里的天塌了一半。


    祝姨娘看着儿子俊朗的面庞,总算找回了些许安慰:“云起,快和娘说说,你在都城一切可好?”


    陆云起在生母面前倒是能言会道,将自己这一路带兵起义、围剿皇城、从龙登基、入朝为官的经历大致叙述了一个遍。


    病榻上的祝姨娘听着认真,心里自豪、原来儿子竟如此优秀?


    怨不得王爷弥留之际,还特意提到了四子云起。


    内间的母子温情脉脉,外间,元知夏蹑手蹑脚摆好六菜一汤,确认无误后,便带着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主仆二人回到四院,此时晚霞散尽,夜色阑珊。


    灵儿一回院子便忙着吩咐粗使婆子准备热水,浴桶,澡豆。


    元知夏充耳不闻,只蹙眉看着室内的黄花梨木架子床沉思,分榻而眠未免太刻意,可和榻而眠更显刻意。


    想起那一夜,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元知夏至今仍然觉得手脚冰凉,心口郁郁。


    罢了罢了,陆云起心里没有她,从前没有,往后更不会有,她已经自取其辱过一次了,同样的屈辱不该再讨一次。


    她告诫自己保持平常心吧,他的夫君注定有鸿鹄之志,又怎会屈居自己这一方小宅院?


    思忖间,灵儿满脸期待地走来:“少夫人,您今晚就穿这件睡裙吧?”


    元知夏朝她扫了一眼不禁蹙眉:


    “收起来!”


    灵儿满脸疑惑,这可是夫人衣柜里最好的睡裙,水蓝色的岭南锦、质地轻薄,绣工精细,关键是······剪裁独特,既能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又不显媚俗之态。


    盛夏时节,她曾见四夫人穿过两次,宛若一朵洁白的荷花清丽动人,四爷见了保准挪不开眼。


    “灵儿,我知你的好意,但眼下咱们陆家上下都在丁忧,有些不合时宜的心思,最好还是收起来,免得叫四爷生厌。”


    元知夏觉得口渴,自顾自走到元宝桌前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四爷长途跋涉今日才归家,你吩咐下人们准备好他的寝衣用具,至于旁的,四爷要什么,就吩咐人去采买。”


    灵儿点点头,脸上难言失落之色,从前四夫人细心又贤惠,四爷所需的一应用物,大到轮椅,小到衣衫吃食,都是她亲自准备······怎么如今却不管了?


    难道夫人当真不想修补与四爷的关系?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元知夏饮尽一杯热茶,这才觉得五脏六腑熨帖了几分。


    “去看看厨房有什么汤羹?给我端一碗来。”她又累又饿,只想吃饱了快些就寝。


    *


    陆云起与母亲共进了晚餐,他离家许久,难得与母亲如此亲厚。


    母子二人吃饱喝足后,他并未急着离去,反而坐在院中闲话家常。


    祝姨娘一早就注意到儿媳妇不在,个中缘由,她自然也是明白的:“云起,为娘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


    陆云起循声抬眸:“何事?您但说无妨。”


    “唉,说来也是旧话了,当初王爷指派你追随八皇子起义,为娘这心里始终惧怕,怕你在战场上有个好歹,为娘这后半生就彻底沦落成孤家寡人了,”祝姨娘顿了顿,苍白的脸上涌起些许忐忑:“所以,为娘才劝说知夏,要她早日与你圆房,若有幸能怀上子嗣,也算是延续了你的香火啊···”


    陆云起下意识蹙眉:“娘,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无论当初是谁提议的,可事情是元知夏做的。


    在陆云起心中已经认定了,她是个攻于算计的女人,她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一番信任与好感。


    祝姨娘见儿子的倔劲上来了,心中郁郁不得安宁:“你可别迁怒知夏了,那暖情酒是我替她找来的,她只是,只是害怕而已,”


    陆云起冷哼一声,显然不接受母亲的这一套说辞:“我当初曾对她说过,她若是担心被牵连,我可赠她一纸休书,让她清清白白地回宿州元家去,可她非要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哎呦,作孽哟!!”祝姨娘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捶了捶儿子的胳膊:“瞧瞧你这混账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清清白白地回元家?”


    祝姨娘病弱的美人面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都嫁给你一年了,噢,你以为凭你写一纸休书,旁人就能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退一步说,她父母早逝,元家是她叔父当家,那个老顽固怎么可能善待她?”


    祝姨娘身为内宅女子,自然明白这当中的艰辛不易。


    “你以为这内宅的日子,与你上阵杀敌一样简单直接?”她苦口婆心劝诫儿子:“知夏她是个好姑娘,当初你双腿残疾她也不曾嫌弃半分,我听丫鬟说,你们还曾彻夜赏月看花,谈天说地相处融洽不是吗?”


    忽而提起从前,陆云起无言以对。


    祝姨娘将能说的话都说了,待到口干舌燥了,也不见儿子再开口,他始终垂着脸,渐渐的,祝姨娘心里不由得涌上些许猜测:“儿啊,你在都城,是不是身边有人伺候了?”


    陆云起登时反驳:“您说什么呢!”


    可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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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依旧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儿子,堂堂朝廷命官,身强体健的热血男儿,在那纸醉金迷的皇城脚下,纵然他没有纳妾的心,只怕那莺莺燕燕也会扑上来。


    如此一想,祝姨娘的心瞬间凉了大半截。


    许久之后,她轻叹一口气:“儿啊,为娘也知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只是知夏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若外头有人了,自是不可瞒着她的···”


    “哎呀,娘,您说完了吗?”


    陆云起不耐烦的起身,叮嘱了几句早些安息,便告辞离去。


    幽幽夜色中,只留一盏孤灯照在廊檐下。


    回到四院,陆云起径直去了西北角上的浴室,看见里头已经备好了热水,他便剥除衣衫,缓缓泡进热水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不自觉长舒一口气,千里迢迢赶路回家,原只是身体劳顿,方才母亲非要同他说内宅的纷纷扰扰·······唉,他此刻只觉身心俱疲,在家的日子确实比打仗累多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身素衣的陆云起才从浴室出来,翩翩公子信步游走在回廊上,母亲的话却不停地浮现在他耳边。


    照母亲的意思······


    她当初想借助手段与自己圆房,是迫于无奈?毕竟成婚不久的夫君要奔赴战场了,生死未卜,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


    陆云起一边想一边走,待反应过来时,脚步已然停在了主屋门口。


    他阔步进了门,内里黑洞洞的,显然已经就寝了。


    他的驻足在内外间交接的珠帘外头,思绪有些不明。


    他们成亲之后一直住在这间屋子。


    一开始因自己双腿有疾,床笫之事艰难,所以他们也没刻意分床睡,同榻而眠倒也相安无事。


    眼下,他已经回来了,若是再刻意分床,反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罢了,陆云起撩开珠帘步入内间。


    室内陈设依旧是他走时的模样,而黄梨木架子床上隐约可见一道起伏的背影。


    她居然睡了?


    哼,睡了更好!他懒得出声,自顾自脱了靴子躺在外侧。


    前半夜相安无事,可后半夜,天宫聚变,淅淅沥沥的雷雨声忽然而至。


    陆云起睡得轻,一转头就看见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窗棂上,他起身掩好窗户缝,再回到床上时,发现她竟然纹丝未动。


    以前她好像说过,特别害怕雷雨天气···


    眼下倒是睡得安稳至极,陆云起这样想着,不觉撇了撇嘴,这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负气地躺下去,不久之后,却有些不放心:“元知夏,下雨了。”


    等他说完,身旁的人却依然纹丝不动,陆云起这才觉出异常,侧身拍了拍她的肩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明锐地察觉到她身上温度异常。


    “元知夏?”他迫不及待掰过她的肩膀,昏暗的光束中,女子原本白皙的脸蛋一片潮红。


    细细密密的雨幕中,府上的郎中拎着药箱匆匆而至。


    “四夫人操劳过度,元气亏虚遂至高热,老朽这就替她开一副温凉固本的方子,连服三日便可痊愈,”郎中提笔写字,末了又叮嘱道:“这些日子就别让四夫人去姨娘那里侍疾了,天气凉,若再感染风寒,只怕病上加病。”


    陆云起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榻上的元知夏。


    郎中丫鬟都悄然退了出去。


    眼下她睡意昏沉,他反倒少了些芥蒂,自顾自坐在床沿上,扶了扶她额上歪了的冰帕子。


    “元知夏?”


    他轻唤一声,那人并没有反应,陆云起见状竟觉松了口气:


    “元知夏,我回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男人的音色和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她是自己的妻子,可他并未给她妻子应该有的体面。


    “我并非厌恶你,”男人的目光落在女子白皙的脸上,有些心事,他从未宣之于口,可眼下,雨幕连连,夜色浓稠,他忽然生出强烈的倾诉欲:


    “你也知道,我患腿疾多年,纵然心怀抱负,却无力施展,那种感觉,就仿佛被烧焦的枯木,徒留一片死灰。”


    “不瞒你说,我原本是不打算成亲的,一个双腿残疾的男人凭何娶妻生子?所谓婚姻,于我而言不过是块遮羞布而已····”


    “可父王执意要替我说亲,媒人将你的画像过来时,不知怎么的,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后来你不远千里嫁了过来,我发觉你不但长相甜美,性情还很活泼,当时我就想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你我虽不能肌肤相亲做一对儿真夫妻,可能谈得来,互相陪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后来,父亲寻到了名医替我治好了腿疾,我能走能跑了,简直宛若新生!”


    “时逢八皇子起义,我第一时间就去求父王出兵助力,他起初不肯,咱们广平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命,若有不慎,满盘皆输!”


    “可我在跪在书房门口一天一夜,苦苦哀求父亲,我向他分析现状、阐明利弊,最终父亲同意了,知夏,你知道吗?父亲儿女众多,他愿对我委以重任,将家族的兴衰系在我手中,这对于长期患病的我而言,是一种多么大的肯定啊!”


    “我以为,你会像父亲一样支持我,鼓励我,可你,”


    陆云起忽而哽咽了一下,神情越发酸涩起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可你却急着拉我圆房,就好像认定了我会输,会死,会一去无回······”


    陆云起凝视着她昏睡的容颜,刚毅笔挺的后背缓缓俯下来,言辞间不由得染上浓浓的怨气:“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吗?”


    所以,在你衣衫腿尽缠着我圆房时,我才会气疯了一样拂袖离去·······


    陆云起咽下那些酸涩难明的心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如今我回来了,你却处处躲避,想来,你也觉得自己理亏了吧?”


    他忽然伸出手,干燥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卷翘的睫毛,好似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品那般小心翼翼:


    “元知夏,我很快就会离开岭南的,在那之前,你若能真心向我认错,我大可不计,”


    榻上的人长睫忽而一颤,好似即将苏醒一般。


    陆云起急忙噤声,坐直身子。


    元知夏迷迷糊糊睁开眼,方才她好像听见陆云起的声音了,他说····他要离开岭南了?


    她分不清梦与现实,只觉的浑身难受,尤其是前胸后背,宛若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难挨。


    嗫喏地张了张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