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惊悚的尖叫之后，整个脑花壁开始产生剧烈的蠕动，内里的神经元开始摇摇晃晃，液体在突触内被摇晃地用力拍打那层薄膜，里面的碎片好像一瞬间复活了一般，各式各样的碎片像是士兵听到号召，齐齐将自己的正面转向众人。


    祁山乌看着这个场景，没忍住蹙了蹙眉，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青花弟弟和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分开成两个人，分别站在一头一尾，“我们和合双生傀之所以能够不同方位默契配合，就是因为我们兄弟俩在分开之后，能够照顾到对方的视角。”


    “可是，为什么我和我哥站在对立面上，看到的视角却还是一样的？”青花弟弟神色凝重，“我的视线里，只有碎片的正面？”


    一石激起千浪。


    祁山乌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果然，不管她怎么变换视角，眼前见到的永远是那一面。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应和，表示他们也是这样，就连底下的纪纯和良彪也表示赞同。


    这个现象太过于怪异。


    可是，这个地方只有纪纯的白光能点亮，其他人的色光无一例外都被吸进了这些个突触的内部？


    “不会又是大小王的套路吧？”青花弟弟将目光投向祁山乌，经由前面两战，他下意识地想等祁山乌先做出选择反应。


    从刚才灰球的反应来看，这个球不仅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除非拉开了某段豁口。


    祁山乌站在仍摇摇晃晃的突触上方，缓缓开口说道：“确实像，但我不觉得这个年纪不小的灰球，会蠢到两次对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招式。”


    她转身看向唐暄，“或许是屏障呢？”


    “我刚刚看了一下，不是屏障。”唐暄再次确认了一番。


    “可如果不是的话。这里再过怪异，表现出来的却仍是最基础、最原始的模样，内里好像没有受到什么脱离框架的变化，”祁山乌环视着这群同样盯着她的碎片，“如果按照常规推测，我们所有人在不同方位也能看到同一面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球。”佘竹枭在一边接上她的话。


    “没错。”


    “我记得是谁之前说过，在不同的时空内找到相应的碎片，然后拼起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多维人？”唐暄接话。


    “可是，不是洗牌了吗？”佘竹枭疑惑开口。


    “什么洗牌？”其他没听过佘竹枭和祁山乌对话的人统一发出疑问。


    祁山乌意识到刚刚在天台上只有她看到了那一幕，迅速解答：“这个灰球恐怕早就被人动过手了，机制和外野的不太一样。”


    佘竹枭听着这话，眉头紧锁，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将话说出口，虽然也没有时间再说了。


    一阵腥臭的风卷进来，眨眼间，所有神经元像是士兵得到命令，更加卖力地摇晃自己。


    “谁带你们进来的？”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黏糊的动静响起，底下的蜘蛛人已经被融化成了一滩液体，众人神情凝重，只得极力地扒着这些晃动的神经元。良彪双眼惊恐地看着自己鞋底被腐蚀，在即将要被这个液体摸到脚的前一秒，几根白玉丝朝他飞来，末端再飞上那些神经元甩了几圈缠上，将他整个托起，吊在空中。良彪顶着一只虎头看向方才自己站着的地方，腥臭还咕噜着血泡的浓厚液体已经将他的鞋底淹没，看不到形了。


    纪纯收回自己的手，把一旁仍昏迷不醒的辰琛安置在边上。


    不多时，蠕动的脑花壁自主破开一个小口，洞口越撑越大，一张形似神经元，材质看起来像森森白骨一样的座椅被倒着推出。众人凝神屏息看着这个突来的神奇之物，椅子随着他们的目光缓缓转动，蜘蛛网一般的布料从椅子上滑落，坠在空中。


    “原来是你们啊？”


    椅子慢慢转过来，来人换上一身细密网织布料的长袍，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一手靠在扶手上，虚点着唇角。他缓缓抬起眼来，灰白色的眼睛略微上扬，一改最初见到的少年气息，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味。


    “……田迦桡？”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间不太敢认。


    “！我的眼睛！”


    祁山乌转头，视线里的祁邢一个劲儿地对她点头，“我的另一半眼睛在他的身上。”


    “田迦桡”坐在座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手下简单翻动，神经元们跟着他的动作越发晃动。不一会儿，那些触点化成液体，朝着自己的轨道延展、聚集、断开，啪地一下。液珠散落在空中，缓缓变形，拉扯成突触内碎片的模样。


    “去。”


    随着“田迦桡”一声令下，碎片军团一窝蜂地朝着监狱团伙扑近。


    祁山乌率先唤出自己的妖形接招，一个回身甩尾，瞬间清除一道碎片士兵。碎片士兵被甩上墙，顷刻间消融在脑花壁上，只留下一串呲啦呲啦的声音。


    其余碎片见到这个情况，接二连三地传出咕噜咕噜的怒声，随即分出一部分小兵过来支援，齐力对付这个长着大尾巴的人类。


    “啧。”祁山乌看着自己面前越来越多的敌人，感到到体内的那股妖识好像越来越兴奋，连头上的两个小角都越发尖锐了起来。她两个爪子在空中相继挥舞着，被腐蚀吞噬的声音跟随这个动静此起彼伏，连连不绝。


    “一起嘛。”


    军团被脑花壁吞噬的很多，但周围也在同步增生，打了半天反而是消耗是自己的力气。看着又是一小波的碎片，祁山乌给上一个漂亮的压身，长尾在空中旋转半圈，一股脑地全收进来，再猛地回甩，场面瞬间被清空了大半。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的监狱伙计们也将这些小玩意儿一一清除。


    祁山乌、佘竹枭和青花弟弟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麻利地点了一个头。佘竹枭率先起手，空中瞬间多出几个中国象棋的棋子幻影，带出几丝轻雾，压实。


    “上。”


    青花弟弟和哥哥动用和合双生傀的傀儡换身，把棋子当成表演独门绝技的舞台，在不同的点位上形同鬼魅般交换身形，眨眼间就跳到了“田迦桡”的后面，一个鬼掌从兄弟两的交叠身影中击出，“田迦桡”早有意识地及时给出一个漂亮的旋转飞身迅速脱离。随后砰地两声，座椅瞬间化成粉末，细细簌簌地往下掉。


    然而，跟着一起往下坠的，还有猝不及防被一脚压下的“田迦桡”。


    “田迦桡”的身影加速下跌，露出身后再次变成妖意识状态的祁山乌。


    祁山乌顺着脚下的棋子迅速调换自己的位置，接着一个摆尾，准确缠上“田迦桡”后朝着纪纯的方向猛地一甩。纪纯接过信号，立马跟上几条白玉丝，将人包了个严实之后，唤出小蜘蛛，一口吞下。


    “哎哎我的眼睛……”


    “别吵。”


    脑花内部停止了地震，祁山乌没有表情地看着大蜘蛛运动的腹部，爪子蜷了几下。其他人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却很懂事地没有出声打扰。


    纪纯的眼珠下意识地转了两转，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大蜘蛛，又是转眼瞄了两下祁山乌，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然而，祁山乌只是不着痕迹地回视了两眼。


    一阵咕噜的声音响起，大蜘蛛嘴巴一张，“田迦桡”混合着蜘蛛体内的粘液一同被吐出来。


    “没用。”祁山乌歪头打量了两下他的状态，下定结论。


    “什么没用？”其他人面面相觑道。


    “它已经不是田迦桡了。”


    或者说，田迦桡已经死了。


    所有人的眉头自觉地下压了一瞬，转而恢复原状，唯独唐暄还保留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那反正已经死了，速战速决吧。”良彪打破沉默的气氛开口。


    “可是他前面还救了你啊？就这么……。”唐暄瞪大眼睛看着他。


    “问题是他现在不是他啊。”


    如果他还能救，祁山乌一定会尽力而为，不为什么，单独报答这个能在不同时空里时时给予回应的队友，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他了。


    “田迦桡”像是刚适应这副身体一般，行动有些缓慢，一不小心着了几个人的道，在蜘蛛的体内转悠了一圈，感觉身体下一秒就要碎掉。他咳了两下，踉跄起身，刚一站稳，迎面而来一掌妖风，又迅速地被击打向脑花壁，装上墙壁之后再一骨碌地滚下来。


    这一掌使出了祁山乌目前能用到的最大力量，不过也够了。


    “田迦桡”被打翻在地，一个金色的光点从他的体内燃起，从心脏部位以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他的眼睛析出，然后迅速飞向脑花壁，留下一串“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眼睛同步析出一颗眼球，祁山乌见状用尾巴迅速勾下，递给祁邢。


    剩下的田迦桡已经了无生息，逐渐被那些液体淹没吞噬，留下来的最后几句声音是身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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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于水的呲啦声。


    所有人向着他的方向无声静默了一会儿。很快，脑花像是脱离了那个金光的支撑，顷刻间又恢复了“地震”的模样，震荡感比刚才更甚，好像没多久这里便要塌陷。


    “姐姐，”安装好最后一部分的祁邢已经完好，他巡视了一周之后开口，说：“我动不了手，需要你们把这些碎片拼到一起，才能走出去。”


    “让我来吧。”唐暄使出自己的妖能，将这些东西用一种虚无的力凝到一起。


    她的额头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祁山乌试图用自己的妖能帮忙，然而爪子在接触的一瞬间，便被迅速弹开。眼看着唐暄整个人在慢慢变得虚弱，其他人跟上，一同丢出自己的招式予以支撑。


    无一例外，全部被弹开。


    “……这？”


    “逆用海市蜃楼是排外的，你们帮不了我，不要白费力气。”唐暄看着眼前即将被合成的多维人图像，给自己的能力上继续叠加一层。


    祁山乌看着这个场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砰”地一声，一团黑雾从天花板上直击而下，将唐暄即将促成的多维人尽数打散。


    “我好像没说过你们能走啊？”


    狱警B从天花板直飞而下，朝着唐暄的方向逼近。


    和合双生傀迅速突进将唐暄拦腰救下，佘竹枭甩出自己别再腰间的长鞭，疾步上前，对着狱警B抽过去。狱警B躲招之间，祁山乌立刻闪到他的身后，对准他的后背猛地给上一击。与此同时，纪纯从白玉丝上起跳，甩出几条白玉丝试图捆住他，却不曾想，狱警B瞬间化为黑雾从白玉丝中溜走。


    良彪看好时机，追上撕咬，只咬下一片衣角。


    祁山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猛地一压身，周身突然吹起一阵强劲的风，尾巴仍在长大，将狱警B的乱窜路线全部堵死。纪纯再度出击，拱出蓄势待发的大蜘蛛，大蜘蛛找准位置猛地一口咬下，狱警B终于被彻底吞吃入腹。


    祁山乌看着它的动作，出声提示道：“留着点儿啊，别吃干净了。”


    危机解除，唐暄很快将整个多维人的相貌凝结出来——一个长着两根大角、脸上被画了一个类蜻蜓的金色大头展现出来。


    祁邢看到这个熟悉的头，没忍住拽紧了祁山乌的衣角。


    “姐姐……她？”


    祁山乌的妖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眼看了看仍处在昏迷状态的辰琛，身上的鳞片突然炸起，将整个空间的光亮抹去，所有人瞬间被剥夺掉五感。


    再一睁眼，几个人站到了博物馆的大门外。


    “刚刚发生了什么？”良彪虎头虎脑发问。


    “不知道。”祁山乌率先转身上车，坐好。


    纪纯带着辰琛上来时，祁山乌已经闭目养神了，纪纯看着她的状态，犹豫了两下，还是选择闭嘴。


    资和文和佘竹枭倒是默契了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地同步转头，没有再说话。


    除了祁山乌和已经被收进手环内的祁邢，谁都不知道，刚才的黑暗里，不过又是一次地复原那只类龙头咬掉金色大头的模样。


    她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的手环，脑子里反复回想黑夜里的那个金色大头，她仍然扬起嘴角，空洞的眼窟显得狠厉。可她的嘴里吐出话，却带有一种说不出的低声下气，不断重复地一句话——


    “你终于来了。求你杀了我，我想要解脱。”


    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藏住自己的妖形，却突然收到这样的反馈。


    什么意思？化成人的祁山乌想要梳理这次遇到的一切事情。


    和外野不太一样的灰球、莫名出现的祁邢和线条怪、自己的类龙头妖身、突然反水的狱警B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他们人的狱警B、天台上那个隔着时空相望的自己、两次出现的金色大头、被困在内里的蜘蛛人、同样会换魂的纪纯，或者说知道她会换魂的类龙妖身……


    以及，进了脑花地界就一昏不醒的辰琛？


    祁山乌缓缓吐出一口气，暂时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她理清这些事情，先回去再说。


    监狱专用车辆在空中飞驰，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拐角，消失在了视线内。


    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浅色眼睛眨了眨，随即定位在一旁的天文钟上，她略一抬手，一个黑色但冒着金光的光球迅速跑到她的掌心。她缓缓握拳，将光球收入体内，随后转身朝着露台边缘走去，几根线条就此消散在空中。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