橠白话音落下之时，月儿已自枝头爬上了正空。


    此时方才过了中秋，那月儿依旧是圆的很，颇有皓月当空之意。


    橠白言罢了一切前因，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抬眼凝望着陆归舟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何目的了……”


    陆归乘听的是瞠目结舌，他一直觉着妖精接近人，那必然是要害人，不成想橠白与陆归舟之间，竟是这般纯粹的情意……


    陆归舟听了这一番，眸中却并未有太多的震惊，反而是有了几分了然之感，但却瞬间被强烈的担忧取而代之……


    橠白说罢了这些，起初是有些如释重负之感的，但转瞬间亦是被担忧取而代之，她今时将自己人参娃的身份告诉了陆归舟，而人对于妖精大抵是皆如陆归乘那般，只觉着妖精会害人，那么陆归舟还能待她如从前吗？说白了就是，陆归舟还会要她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上一句，却又觉着张嘴就是“你还要不要我”有些过于突兀，复又缄口不提，垂下了眼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归舟一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霎时间心就跌落了谷底，他在戏文之中听闻过那些精怪或是仙女与凡人相恋的故事，无论精怪化形也好，神仙下凡也罢，一旦隐瞒的身份被识破，大抵便是再不能在与那人继续生活，而是要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


    一想到此，陆归舟便慌了，他再也想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橠白横抱在怀，似那山贼抢亲一般，抱着就跑……


    橠白还尚未自方才波动的情绪之中抽离，一双星眸还噙着泪水，蓦的便被抱起，她倏然瞠目，满眸惊骇，口中一声惊呼：“哎……”


    不等橠白继续言语，陆归舟抱着她一壁疾步前行一壁朗声对陆归乘道：“哥，我们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啊！此事一定要暂且保密！”


    言罢，陆归舟走的更快了……


    橠白被他抱在怀中，只能环住了他的脖颈，她转过头去，只看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陆归乘……


    陆归乘心中惊愕不比陆归舟少上半分，但比之陆归舟，他少了许多担忧，片刻之后，便也回过了身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紧随其后行了过去，也跟着回去县衙了。


    一路上，陆归乘想着，等下回去了县衙还要不要去敲陆归舟的门，转念一想，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橠白全然没有半分要害陆归舟的心思，他也莫要再去扰他们了，此事若是无关乎陆归舟的安危，只涉及情感，那么他便不想再过问了。


    如此想着，陆归乘便径直回去了自己的厢房，随意的洗了洗，也算是洗去了风尘仆仆之感，而后便就此歇息，再不想旁的了。


    陆归舟抱着橠白一路回房，因着心中急躁，破天荒的一脚踹开了房门，直接将橠白往榻上一放，反手便落下了门闩。


    橠白满眸疑惑，身形都还未稳，陆归舟已是疾步来至了她的身旁，只见他双膝一顶，直抵在了榻沿之上，双手一环，直将她牢牢桎梏在了自己的怀中。


    橠白先是一惊，再是不解，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的脸蛋儿已是紧紧地贴上了陆归舟的肚子。


    陆归舟抱的紧极了，仿若稍一走神，橠白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橠白那饱满的腮颊脸肉被挤的变了形，凸出的一团脸肉宛若一颗白白软软的小笼包一般，甚是可爱，她眨巴眨巴睫毛尚且湿漉漉的双眼，满心满眼皆是对于陆归舟此等行径的不解。


    就在橠白不解之际，陆归舟开了口，语气甚是急切：“不准走！”


    橠白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愈发不解，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要抬起头来去问他这是作甚。


    橠白这一动，陆归舟只当她是要跑，是双腿一夹，双手一拢，抱的她是越发紧了。


    “我不准你走！”陆归舟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只听上去便让橠白心疼的紧。


    一听陆归舟这声音，橠白推拒的动作不觉一顿，她不知陆归舟为何突然如此不安，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他翻涌的不安之感，只觉着心疼，不觉间，便停下了推拒的动作。


    橠白心下叹了口气，虽不知陆归舟为何如此，但依旧是先行出言抚慰：“我不走……”


    一听这话，陆归舟桎梏橠白的手终于是得以松了松，他不敢确信道：“当真！？”


    橠白那饱满的脸肉终于得救，她忙就趁机抬起了头来，对着陆归舟郑重点头：“我不走，我几时说了要走了？”


    陆归舟垂眸望着橠白那张圆团团粉嘟嘟的面庞，终于松下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只要橠白不离他而去，就什么都好说了。


    安下心来的陆归舟紧绷的身子终于是软了下来。


    橠白依旧仰头望着陆归舟，继续问他道：“你怎得就觉着我要离开你了？”


    陆归舟抬手抚上了橠白的侧颊，爱怜的摩挲着她软嫩的脸肉，声音柔和了许多：“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了你不是人……”


    “什么！？”橠白倏然瞠目，难以置信道：“你如何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归舟微抿了抿唇，眸光略显得有几分飘忽，仿佛是忆起了往昔从前一般：“是审胡乩那桩案子之时，我晕倒之前分明是瞧见你为我挡匕首而伤了手臂的，可我醒来之后，你却只是破了衣袖，你骗我说那匕首只是划破了你的衣裳，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说的话，但那次……”言说到此，陆归舟微顿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复又继续道：“非是我怀疑你，实在是衣袖都被割破成了那个样子，你的手臂怎么可能分毫不伤呢？”


    橠白甚是惊讶：“你就因为这一次，就断定我不是个人了？”


    “非也！”陆归舟浅浅的笑了一笑，而后手上微微发力，再次将橠白拥入了怀中，方才又言道：“是那日在书房，你问我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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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之时，我方才将往昔种种串联而起，猜测着你不是人的……”


    橠白甚为惊讶：“你既猜出了，怎得都不问我了？我记得起初你觉察出了我有所隐瞒，都是一反常态的……”


    言说间，二人皆是想到了当初陆归舟不由分说的便将橠白给抱到了房中，并且让她不准许他分开一时片刻的情形。


    想法自己那时，陆归舟笑了笑，解释道：“那不一样。”


    橠白蹙眉：“怎就不一样了？”


    陆归舟答道：“那时候我只当你如我一般，也是个凡人罢了，既然是凡人，那你欺瞒我就代表着你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在意我，我怎么能忍得了你心里有旁的？”


    橠白垂下眼眸，暗自忖了忖，觉着陆归舟所言也是在理的，此事便就此过了，可是她心中仍有不解，遂又问道：“那你为何当时不拆穿我？”


    陆归舟眸光一闪，又抬起了另只手来，将橠白的脸捧在了手中，直言道：“我不敢。”


    橠白闻言又是一惊，她以为陆归舟会言说着因为他爱他之类的理由，却不曾想他竟然给了她不敢两个字。


    瞧着橠白疑惑的眼眸，陆归舟继而又道：“话本里常说，仙子亦或是精怪被人识破了身份，便要离去了……所以……我不敢同你直说，我怕若是你的身份被拆穿，你便要弃我而去了，我想着，只要我一直装作不知情，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和我成亲，做我的娘子……”


    陆归舟清朗的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橠白知他是因着方才情急所致，她听着他如此言说，仿佛自己是他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般，他生怕那梦醒来，所以……


    橠白红了耳根，鼻尖却又有些发酸：“所以，你就装傻充愣？”


    “嗯！”陆归舟应了一声，随即自橠白身旁落了坐，抬手揽过橠白肩头，手上微微发力，橠白便主动依偎进了他的怀中，他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气，缓缓道：“其实去年中秋之时还有新年之时，我的脑中都莫名浮现出一个红衣胖娃娃，彼时我还不知为何，如今想来，那大抵是你儿时的模样吧！”


    橠白一听，心中顿觉好奇，当即自陆归怀中抬起头来，问道：“是甚么模样的？”


    其实，陆归舟一说是个红衣胖娃娃，橠白心中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她还是想要亲耳听着陆归舟描述上一番。


    陆归舟笑了笑，便描述了起来：“胖乎乎的，脸圆圆肉肉的，粉腮鼓着两团儿胭脂色，乌溜溜的眼眸似那黑葡萄一般，虎头虎脑的模样像一个圆滚滚的红绣球。”


    听罢了陆归舟的如此形容，橠白不禁莞尔，而后解答道：“想来是因为你前世总是抱我在怀，吸了太多我的精气，后又服了哥哥给你的参须，所以偶尔脑中会浮现我的样子吧！”


    陆归舟不知其原因，也不太在意这其中的原因，他只知道那是他们情根深种的结果，除此无他，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