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只是听邵主任说需要能够疏通血管的药，现阶段只要国外一些非商业性质的药物实验室会研究这个，对消融孟图南脑子里的血块帮助很大，所以他依托在外求学和盛家的路子一直在找，也已经找到了。


    他如实相告后还是想不明白一向不喜多事的宁老总为何忽然关心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宁伯伯？”


    “盛家不就两个儿子，哪里来的妹妹？”宁和光现在听不得这个，当即反驳了过去，“你叫盛家那小子给我回个电话，我就在这等着。”


    不到十分钟招待所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宁和光目光微沉，抬手拎起电话。


    “请问是宁老总吗？我是盛丰明的长子，盛世。”


    宁和光眉头微微一挑，单刀直入沉声道：“叶鼎说你们找到药了？药呢？”


    电话那头只要极浅又压抑的呼吸声，“不知宁老总何意？”


    “我现在就在甘州市招待所，带着你们找到的药过来。”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孟博士情况不太好，你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好。”那头的男声声线沉稳温和，光听着就十分悦耳，夹杂着宁和光十分熟悉的鹅州府口音。沈家也曾在鹅州府一时风光无两，但随着战争打响第一枪后，沈家子弟陆续不顾族长的约束跑出去搞卫国运动，几乎是一茬接一茬地死在敌人的刺刀和枪炮下。


    后来沈家男儿一块反了，偷运武器，搞飞机，专注于飞行员的培养。在战争最激烈的那几年沈家的飞机遍布硝烟弥散的胖达国上空，绵延起伏的山脉也不知何处，总归许多地方都埋着沈家英魂枯骨。


    沈家是看不上一心自保的盛家，哪怕现如今沈家男丁凋敝，人口锐减，家族也不复兴旺，但他们挺直了脊梁，是另一种荣光！


    ***


    在盛世驱车从沿海往甘州市赶的时候，重返菌省的程骁亦亦在反甘的路上。


    说起这段经历也是传奇。


    经程骁经过多方打听，散了无数家财，终于在某日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有个偏居一隅的小山寨里曾经出现过陌生的男人面孔。他与这里的人都不同，肤色偏白，个子高挑强壮，不会说当地方言，更重要的是他受了枪伤，不知有没有人往上面汇报。


    枪伤是很忌讳的，意味着麻烦和死亡。


    程骁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收拾好行囊准备去探探虚实。因为他出发前答应过褚汉川，也答应过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警员们，无论生死，都会带他们回家。


    菌省与面包国的边境线绵延数千公里，界碑掩埋在荒草丛中，这里只有一条靠着人与犬一步步踩踏出来的小路，一人多高的植物被日复一日地踩倒又重生，四季轮回，日夜不息。


    本是两人一犬的边防巡逻队伍里忽然增加了一人，穿着迷彩服，足蹬牛筋底的布鞋，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帽檐压着眉眼，已跟着巡防走了两天一夜了。


    今日值班的是个四期，在这里待了十年之久，可以说没有哪条小路没走过，闭着眼都能摸回驻地。


    他探亲刚回来，对程骁的事一无所知，只按照上面领导的命令，将他带去几乎坐落在面包国和胖达国边界线上的塔塔白山寨。那里的人极度排外，只说本族语言，不与外族通婚，擅长捕猎，是好斗的民族。


    之所以叫他来，因为他就是从塔塔白山寨里唯一一个走出来的人，他叫力卡达，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向往自由的鸟。


    又走了两公里，终于脚下的路开始宽阔起来，碎石子片踩在胶鞋下硌得脚心生疼。但大家都默不吭声地沿着看不见的路牌一刻停地走着，若是太阳落山前到不了界碑，那今夜就要露宿野外。


    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因为开春的狼和熊都饿了一整个冬天，刚刚苏醒正是捕猎期。


    这里海拔很高，树也冲天拔地向阳疯张，天空湛蓝，流云好似伸出手能从指缝间穿过。程骁身体素质算强悍的，但在高反的折磨下还是日渐萎靡。原本斯文俊美的面庞上已晒出两团红晕，嘴巴干得掉皮，头发也没有修理乱糟糟得顶着貂皮帽，唯有眼神依旧清澈锐利，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他已在此地徘徊了快一个月，深知这位叫翟冰的警员同志生还无望，但程骁还是想着，至少要将烈士的遗体带回去。


    短暂休憩饮水后，他们继续埋头赶路。路越来越陡，看似平缓的山也逐渐有了坡度，树也渐密，力卡达看看天色，决定抄近路过去。


    也就是这个忽然生出的念头救了一条人命。


    火烧一般的云霞透过错落无序的叶片漏下来洒了一地破碎的光斑，厚厚的枯叶下有些还藏着雪，一脚踩下去不知深浅。好在力卡达经验丰富，一人一个棒子扫着走，还能将冬眠尚未彻底苏醒的蛇赶走。


    就这样半个多小时后，力卡达忽然听到轻微的呼救声。他率先停下来做出噤声的手势，余下的两人立刻侧耳倾听，三人交换过眼神慢慢朝着九点钟方向靠过去。


    他们很快发现一个戴着交缠式布包头，耳戴金环的姑娘，腰间缠绕花纹艳丽的宽布带子，此刻正靠在大树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呼救。


    这服饰一看就知道是少民。


    力卡达上前沟通，原来是上山采摘菌子时误踩了陷阱，伤了脚踝。


    程骁环顾四下，心底没由来生出了危机感。力卡达已将人背起来，经这位妇女的指点，他们走起来就方便多了。


    程骁看了又看也没什么特别，正以为是自己多虑时，金属发出的光晃了下他的眼，他三两步跑过去扒开厚重的草丛找到了一柄炸膛的手枪。


    款式和他上次来伏击从面包国企图偷渡入境的雇佣兵们用的是同一款，程骁的心不由一紧。力卡达吆喝着快走，程骁将这柄废掉的枪埋得更深些，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跟了上去。


    太阳落山的刹那，他们终于抵达了建在湖边的寨子。这里的建筑群别具一格，房顶都是用圆木垒墙，大多建了四栋二层楼房经戒四合院。


    他们最终借宿在受伤的妇女家里。是夜，程骁借着月色摸出门往下午的密林处走去。他虽是海军，但受训时也曾学习过陆军的侦查本事，手一搭就上了那株大树。


    他静静潜伏着，直到圆月如硕大的白玉盘挂在半空，四下亮得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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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他一眼就看到了三人环抱粗细的古树根处居然有个大洞。


    但以程骁现在的位置来看只能瞧见一半，里头似是影影幢幢，黑影落在地上拖成了奇怪的形状。他正欲探头出去观察时，一条青碧色的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悄无声息地顺着枝丫朝他爬来。


    生存第一守则上说过，美丽的外表与危险程度成正比，越美越危险，放诸自然界皆准！


    程骁冷冷看着与自己已咫尺的青碧色小蛇，他只需手起刀落就能将它的头斩下，但他怕暴露自己的行踪。


    巨大的迟疑盘桓在他心头，而此时那蛇已停下来，高高抬起头颅，这是准备进攻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程骁只微微眯起眼等着，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未出现，一片黑影刮起腥臭的怪风扑面而来吹动他的刘海，下一秒那鹰爪精准得抓住了蛇身飞走了。


    因祸得福，黑鹰突如其来的动静将藏匿在树洞里的人引了出来，一男一女，面呈蜜色，腰间别着枪，站在树下仰望着黑鹰飞走的方向。


    女的开口说着蹩脚的胖达话，“哥，明天必须走，去菌省省城和那个姓姚的女人接头拿钱。”


    男人长着一张凶光毕露的三白眼，闻言低头看了看的右手上缠着的，已经脏污的布条点头。“定下时间了吗？”


    “约好了，下午五点，在友谊饭店里的迎客松包厢见。”


    男人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听说那个男人也在甘州市附近驻军，等办完事我一定去找他，报当年杀父之仇！”


    女人闻言神情痛苦，“我们斗不过他的，大杀神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当年是父亲非要响应苏貌将军的计策才会被围困，那批货也不是胖达国的人拿走的，何必非要报这个仇！”


    “都怪他，父亲已经在苏貌将军手下干出成绩了，要是不死，我们吃喝不愁，那还用干这些刀尖舔血的买卖？被迫叛走投靠若开军？”


    两人起了争执，一边说着话一边退回树洞内，还不忘在洞口了伪装。程骁一个人一把枪，不敢贸然动手，更不提还有个姓姚的女人在等着他们接头。


    姚？会是谁呢？


    程骁小心翼翼地摸回寨子时正值午夜，刚准备进门就看到一个男人从窗户里爬出来，脸上是一副餍足的神情，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顺着柱子从二楼滑下来翻墙走了。


    而站在窗前的妇女正低着头在整理衣衫，似是感应到程骁的目光不由低头看过去。程骁敏锐地错开视线，正要推开经堂底层的木门，那妇女忽地开口笑道：“你模样倒是俊俏，做不做我的阿肖？”


    这楼并不隔音，他们又是军人，耳力过人，自然都没睡着。


    程骁听不懂她的话，力卡达吆喝道：“她是问你要不要做她的走婚对象，以后你想留这，或离开都很方便。”


    “走婚？”程骁拧眉不解。


    力卡达常年边防巡逻被晒得黝黑的脸孔一红，支支吾吾解释道：“就是，就是做夫妻那档子事，但不用打证，很自由。”


    程骁沉下脸，一眼都不再看过去，大步迈进屋里往条椅上一趟，双手叠胸闭眼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