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家书万金

作品:《我自扶摇逐日光

    刘文进留在株洲盯着项目进展,他立下了军令状,要赶在全国联席会议召开前完工。


    此时距离联席会召开不足半个月,时间紧任务重,厂子里几乎停了近一半的业务,调动了所有的油漆工种,甚至还从橙色区和鸦青区紧急抽来十五个技术员一起加班加点地干。


    倒是实验室这边暂且停了下来,三个年轻人累得狠了,埋头睡足了二十多个小时才饥肠辘辘地醒来。


    盛世还需回鹅州府处理家族事物,临行前留下秘书配合孟图南安排后续事宜。


    沿海的军工厂几乎对接的全是海军任务,机密程度高,他们三人来到这里便是不主动看,不主动听,也会知道不少,一旦离开就需要隔离半年以上的时间。


    三人一商量,都觉得与其被隔离倒不如留下工作了。


    孟图南也是这个意思,和他们沟通后,三人也同意了。于是孟图南叫秘书安排专车带他们在株洲市里吃喝玩闹一整天,晚上回去就签了保密协议和用工合同。


    翌日办妥人事关系后,待三人去找孟图南时被告知她已于下午离开了,三人面面相觑,对没能和她告别都颇感遗憾。


    可孟图南从不这样认为,人生不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离开吗?盛大与否都是一别两宽,没什么特别。


    而这边,孟图南掏空了口袋也只有三十多块钱,还是在株洲这段时间发的食宿补助。雇不起直达的小车,她只好买了绿皮车票,又周转搭乘小中巴,人力车,却始终差了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葬着盛丰明的宝明区的BH古园公墓。


    她背着浅灰色的双肩包,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便准备徒步过去。这对孟图南而言不算难,在海雕国时经常户外徒步旅游,登山等。和大自然亲近只能用脚来丈量,以身融入其中去感受冷暖风阳。


    然而她才走了几百米,身后便驶来一辆黑色的圆屁股的帕萨特。孟图南警惕地停下来,暗暗握住了口袋里防身用的匕首。


    后座车门被推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静静站在车旁。


    他今日没穿军装,但那凌冽的气质丝毫不变。凌峥嵘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沉重,好似想透过她的皮肉去洞悉她的灵魂那般。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失望于再次见到她,仍旧一眼万年,无法放下。


    两人相顾无言,这时主驾的车窗也落了下来,露出陶九思那张憔悴的脸。他打破沉默道:“好久不见,孟博士。”


    孟图南垂了垂长睫,转瞬便懂了。“这一路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陶九思歪头叹口气,“准确地说,是自你离开331工厂的那刻起就在拟战局的注视下,而我们俩则是你到达鹅州府后才缀上的,毕竟以你今日的身份不适宜单独出门。”


    “实不相瞒。”陶九思见她依旧警惕地看着自己,颇有些无奈地斜睨了凌峥嵘一眼,他不肯开口,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解释。


    他轻声道:“现在局势很乱,你一个人出行太危险了。我们也是在株洲拟战局汇报到陈岱岳部长那里后接到任务的,喏,沾你的光,连凌峥嵘这个接受隔离审查的人都秘密出来活动了。足以想见,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凌峥嵘让开一步,垂眸对她道:“先上车。”


    孟图南没有他二人之前设想过的不配合,而是依言坐了进去。


    车子再度开起来,两侧的景色飞速后退。孟图南淡然地看着,一言不发。凌峥嵘也没有再开口,车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陶九思尴尬极了,没话找话道:“孟博士怎么不把头发扎起来?风吹得乱糟糟的。”


    凌峥嵘透过后视镜毫不遮掩地看着她,头发的确是长得有些长了,上次还是自己帮她剪的,这么披散着搭在肩膀上,还有些发丝垂下略遮她的脸颊,这样一瞧,那苍白的张脸只有巴掌心那么大。


    卸下冷漠防备的尖锐外壳后的她,真真切切露出少女的幼态和天真。


    孟图南的目光虽仍看向车外,但尴尬是显而易见。她好半天才回道:“皮筋扯断了。”


    陶九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讪笑几声,车内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开车着急,嘴又碎,再次开口道:“如果我们没出现,你是真准备走着去公墓吗?”


    “嗯。”孟图南的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抿了下唇后干脆闭上眼假寐来避开交流。


    陶九思的注意力都在路上,看不到后面,还在絮絮叨叨,“这眼见着天就黑了,你一个女孩子赶路多危险啊,我真奇怪,盛家公子前天还在株洲,你怎么不和他一块回鹅州府?你去祭拜盛丰明哪需要这么麻烦?”


    “陶处,你对鹅州府不熟,开车还是精力集中些。”凌峥嵘的语气很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陶九思猛地反应过来,想起之前闹成那样,现在能好好坐在一起也是不易,于是啊,啊了两声,终于闭上嘴。


    二十多公里对开车而言不算多远,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公墓的停车场里。这里地势偏僻,天色稍稍黑些就没有人来了,所以一般只开放到下午五点钟。陶九思拿着证件去协商,一个老头提着老式油灯披着外套在前面带路。


    鹅州府的二月底夜风很凉,四下静地只有脚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盛家买的位置非常好,是盛丰明尚未过世前自己挑的,旁边还有几位老友,算得好归宿。


    老头将人带来就回去了,陶九思与凌峥嵘站在台阶下,看着孟图南背着包笔直地站在墓前。夜风吹动她的长发,她却一动不动。


    陶九思点了根烟,星火明明灭灭,他满腹疑问,压低了声音与凌峥嵘道:“节也过了,年早没了,又不是头七,五七的,为啥非要来一趟?”


    “啧,上坟不带纸,蒙鬼呢?”


    一根烟很快燃尽,陶九思又摸出来一根点上,四下看着,怕到不怕,就是有点儿发怵。他感慨着,“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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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九思絮絮叨叨没停过,凌峥嵘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孟图南。许久许久,孟图南如梦初醒般取下背包蹲在碑前,她将背包里的纸张一股脑儿得掏出来,然后划了根火柴扔上去。


    起初火势很小,待充分燃烧了会儿后便开始冒黑烟了。陶九思冷不丁扫过去,嘴里大叫着你干嘛呢?烧的什么?然后拔腿就跑,跑到跟前了冒着被火烧着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又蹦又踩。


    “孟博士你该不会不知道上坟烧啥纸吧?你烧的这是啥?密密麻麻黑湫湫的,都是什么?”


    陶九思此来是带着目的的,一来是护着她的安全,二来是某会召开前禁止她接触任何人,防止走漏研发成果。眼见着她烧的东西不对劲,陶九思这才急得用脚去灭火。


    待火灭了定睛一看,他基本可以肯定了,这是研发手稿,是非常珍贵的一手资料啊!他虽不搞科研但也知道一些,这些是她原创性最有力的证明资料。她就这么烧了?


    凌峥嵘本揣着手冷眼旁观的,现在也走了过来。他俯身捡起那堆得比台阶都高的资料翻了翻,很多纸张都被火舔过,残缺焦黑,只能窥见大概内容了。


    突然,他瞧见这些纸堆里夹着红笔圈圈画画的纸业,他抽出来一看,在一堆看不懂的公式和数字里斜着写了一行钢笔字。


    是亡国瘦金体,笔锋凌冽,筋骨可循。上头几行被烧了去,唯余最后残行廖廖十几个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凌峥嵘幽深的瞳孔陡然一缩,指头捏地紧紧的,抬眸看向孟图南,却见少女侧身立在碑前,目光凝视着碑上的黑白照片。眼中没有悲恸,没有哀思,亦没有恨与爱。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遗照,猩红的的瞳孔里弥散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不强烈,却也绝不是漠然。


    凌峥嵘深吸口气,他不懂她的感情,但这一刻他忽然懂了她为何回国。原是怀揣着这样复杂沉重的目的回来的,难怪要烧掉珍贵的手稿,想把这些成就烧给他,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这应该不是她的学术方向,也不对,也许故意避开的,但最终她还是在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放下一切完成了这项研究。


    孟图南最后沉沉看了眼墓碑,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紫色的镂雕木匣子放在碑前。


    陶九思眼尖,瞧见了那个做工只瞧着就价值不菲的木匣子,下意识问道:“不烧了吗?搁这盛老爷子收不到吧。”


    孟图南被他的话逗笑了,抬手将头发别在而后,声线里夹杂几许笑意,她轻声道:“这里头装着的是盛教授缠绵病榻那几年的执念,可惜这么点火烧可不掉它。”


    她的嘴角渐渐垂下,“他一直很厉害,一定能想到办法得到它。”她顿了顿,又道:“我离开后便断了与国内的一切联系,那会儿我以为自己很厉害,还洋洋自得过,可没过三个月,乔纳森竟带给我一封所谓的家书。”


    “那会儿我捏着信心想,他可真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