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18)孤行

作品:《请你马上成精

    甩着剑甩着马尾,沈喻灰扑着脸蹦跶着回了家,而一到后院他便听见了一声声哭喊。


    他父亲正在教训下人,他母亲坐在檐下脸色不虞,而那哭喊声则来自庭院内被按在长凳上受家法的仆人。


    “爹?这是怎么了?”


    沈父一看见他便恼怒起来:“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收收好,你半天不回家,上哪野去了?”


    沈喻莫名挨了骂,不服气顶嘴:“我和东卿琅竹他们在校场练剑呢,您这是什么气就往我身上撒?”


    沈父挥袖,面有不耻:“家贼难防。”


    “啊?”


    这时沈母走了出来,皱着眉答:“田婶捡到了你的金袋子,起了贪心,竟是打起了我那些旧首饰的主意。也是我不当心,让这恶仆偷了三四回,给卖了去。”


    沈喻听罢气性一下子起来,看向那羞愧低头的田婶,大声质问:“我家待你不薄,你作何要偷我母亲的东西?”


    田婶扒着凳子,肩膀一颤一颤,哭泣求饶:“公子,我这也是不得已啊,我家那口子他嗜赌啊!我一个没看住让他偷了钱去赌坊,一夜下来是输了个精光啊!我要是、我要是不继续给他钱,他就要打死我啊!”


    “公子啊!您的金袋子我保管得好好的,没让我那口子偷去!我也是看着公子您长大的,求公子替我说说好话吧公子啊!”


    她哭得伤心又厉害,言辞间委屈至极。


    沈喻看她被打得呕出水来,恼怒之下又生了些不忍,道:“那毕竟是你鬼迷心窍了......爹,要不别打了,她腿都快断了......”


    岂料,沈父更加恼怒,朝他额头重重一点。


    “你天天跟那李家小子混在一起,也学了个头脑简单?她说什么你就信?你不能自己去查查!”


    “义父,那田婶说的是真的吗?”


    烛火熄,沈喻双手仍然被缚,但他躺在了床榻上,和衣盖着被子,床榻边,秋洄坐在地面静静聆听沈府过往。


    “是真的,她偷钱财确实是因为她男人,只不过......她的心,是向着她男人的。”


    沈喻望着床架,淡然道:“父亲查证了田婶的话,田家男人确实好赌也总是打田婶,在当时看来,田婶犯错是情有可原,且家法打断了她一条腿,这事就算抵消了......可我母亲心软了,还继续留着田婶在家中做活......”


    “沈老爷大不敬之罪的证据,是她藏的?”


    他摇头:“我不知,那会我还没归家,但此罪之证是田婶告发的,大约是与她脱不了干系,你杀她的时候替我问一问,那信是不是她藏的。”


    “我会的义父。”


    秋洄趴到他身边,温热的气息吐在他侧脸,像极了一只乖乖猫。


    不,他弄错了,秋洄是狡猾的狐狸,不是乖乖猫。


    “我没有别的要嘱咐你了,你走吧。”


    秋洄轻轻“嗯”了一声,但没走。


    “我看着义父你睡着了再走。”


    已经褪去疯狂的手再度相握,沈喻拧紧了眉,朝里偏头,低声道:“别碰我。你今天对我做的事还不够吗?”


    “义父,我会让你接受我的......”


    他打断:“我不会!我说了不可能你为什么不听?今天出了这个门你给我好好冷静冷静,我们的关系只能是义父和义女,你不要执迷不悟!”


    阴冷的气息从窗缝偷偷跑进来,贴在了他的后背。


    这么些年他竟没有看懂秋洄。


    她没有松手亦没有离开,而是又开始得寸进尺躺上了他的床榻,甚至就躺在了他身旁。


    她的行为,于天理不容,沈喻没法面对,他只能转身背过去。


    “义父,你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不能接受我,对不对?”


    幽幽之声从后而来,他一翻身她就贴了上来,贴得极近。


    沈喻能感受到她的胸膛,他浑身一阵激灵,死命压制着不适,平稳道:“身体也好,身份也罢,你都不要妄想。”


    “嘘——已经太晚了,义父快睡吧,睡着了,我就离开了,绝不再闹你,好不好?”


    她的指腹在摩挲他的手腕,沈喻深呼吸,努力压下隐约涌起的厌恶。


    “好不好嘛义父?”


    许是见他不回应,她竟然又在他身后扯了扯衣衫,而后抱着他扭动,是十足的撒娇卖乖。


    他实在难以理解,秋洄在刚刚对他那样冒犯之后竟然又开始做起了小姑娘做派,语气里满是天真可爱,就像刚刚那个疯子不是她。


    不懂,他不懂她。


    不愿再与她触碰,他只盼顺着她的话她能早点离开。


    “嗯,你这样我没法睡......我躺一会,你自己走吧,好好想想我的话......”


    “嗯!我陪着义父入眠。”


    可他睡不着,他只是闭上了眼默默祈祷她快些离开。


    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他算不清时间,他只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然后,秋洄离开了,带走了他的发带。


    腕间一松,窗户微响,她消失了,终于消失了。


    沈喻猛地坐起,如溺水的人猛烈呼吸,拼命呼出体内浊气。


    呼吸还不够,他起身打水,净面净手,用力搓用洗,他要把秋洄的气息和痕迹全部洗去,好像洗去了今夜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的痕迹可以洗去,他的气息洗不去。


    发带缠绕在手上,秋洄嗅着,笑着,心情极好。


    宽大粗粝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国主笑着给她喂了颗枣,问:“小洄儿怎么这么高兴啊?”


    思绪被拉回到此刻,秋洄趴在国主腿上,笑意盈盈:“因为又进宫见到国主啦。”


    “哈哈哈,朕见到小洄儿也高兴,如何啊,那通天楼还住得惯吗?”


    问到通天楼,她僵了表情,闪躲低头,怯声道:“通天楼,太高太豪华了,小洄不配住在那......”


    国主轻轻皱眉:“朕赐给你住,谁敢置喙?”


    “可是,可是......小洄没有通天之能......太子说那样好的地方......哦!”


    她赶紧捂住了嘴,睁大眼慌乱朝国主摆手:“小洄什么都没说,太子也什么都没说!”


    国主微微沉脸,语气微严:“太子跟你说过什么,一字一句告诉朕。”


    秋洄面色纠结,支支吾吾:“嗯......太子他......他说通天楼是受人敬仰的地方,只有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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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能去......嗯......他说等他长大了君上就会把小洄赶走,让太子住进去......”


    她越说越小声,也注意到了国主越来越冷的目光,她吓得瑟缩发抖。


    “君上,小洄不是故意要说的......”


    “太子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小洄乖巧懂事,不必放在心上。”


    国主的语气显然不似适才那般轻松,秋洄没有再问,而是乖乖点了头。


    她没有出宫,君上将她留了下来,赐给她一园待开的花。


    品种繁多色彩鲜丽,花匠说晚间便会盛放,盛放之后便要送给各宫夫人,而君上便将这万花绽放这一幕留给她观赏。


    手掌轻轻拂过花苞,她边赏边点头,但她的心思可不在这些花上。


    抚着发上蓝宝石银针,她噘着嘴仰头四望,寻找一些有趣之物。


    叽叽喳喳


    这宫里的有趣之物不多,多彩的鸟倒是有几只。


    一个时辰后,秋洄嘴边多出了几道伤痕,额头上也磕破了皮,样子略显狼狈,可她没有打理自己,就这样捧着一只最艳丽的鸟儿呈给了君上。


    “君上!花开的时候吸引了好多鸟来,就和君上为民祈福那天一样,小洄给君上捕了最漂亮的一只来!”


    这鸟对国主来说稀罕吗?


    不一定。


    夜幕降临,她擦了擦嘴鬼鬼祟祟从君后宫门路过,手上藏了什么在怀里,一路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瞧见。


    但越是怕就越是会被人发现。


    她挑着小路走,一路避开了宫女太监,直直往漆黑无灯的偏僻宫殿而去,又站在殿内枯井旁,探了半个身子下去。


    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她也并未在找什么,她的耳朵一直盯着身后的尾巴。


    跟踪之人迟迟不进来,她轻勾唇角,捡起井旁的石头,用力砸向自己的额头。


    然后,她坠了井。


    脚步声慌乱靠近,又探头往里使劲瞧,但此处无灯火,来人看不清井下情形,也不敢喊出声,只能再度慌乱离去。


    秋洄睁眼,抬头,无声笑着。


    午后君上说,看见她,他自己仿佛也年轻了不少,说他很喜欢她抓来的小鸟,要好好想想给她什么赏赐。


    摸了摸额头的血,她笑了笑,君上的赏赐她不稀罕,君上的怒火她倒是很稀罕。


    屋内光线跳动,沈喻快速阅着宫内传出来的消息。


    是秋洄传给他的,她很少用这种方式给他消息,按照她的性子她会在半夜亲自前来,亲口诉与他听,若是用信,大约是她不便出宫。


    果不其然,信上说,她受了伤,被君上安排在宫中养伤,而她也利用此次受伤将祸引到了君后身上,加之她先前有意无意的挑拨,君上怒斥了太子和君后。


    怒斥是表象,内里是君上对君后不满,不满其母族太过强大,又不满其管制君主的后宫责任。


    烧了信,他捻了捻手指思量,秋洄在后宫给君后使绊子,那么前朝君后的母族也该有他人使些绊子了。


    买官......怠慢主夫人......拖欠民工......阿霁听来的消息终归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这些事,还要劳烦李小将军,李东卿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