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12)夜游
作品:《请你马上成精》 动作一顿,燕良舔了舔嘴,抬头遥望。
府邸中依稀可见零星烛光,偶尔有人走动却也都是着下人服侍,处处都透出一股寂寥之感。
若底下真是李府,那李承佑带他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见他不再吃,李承佑朝下丢了山楂,又吐了些核,在衣摆上擦了擦手,问:“想化人吗?”
他舔舔嘴,从她身上跳下,安静又优雅地端坐在屋脊,等着解开脖子上的镣铐。
圆润的眼睛外廓是一圈深邃的黑,他在凝视,野性的外表却有智慧的眼神,眼波流转之时又有种够人心魄的吸引力,李承佑再次感叹万物之奇妙。
捏上他的嘴他也没有反抗,她左看右看,不禁摇头:“世子,你们族内是教你一举一动都要勾引人吗?”
狐狸眉头紧拧,目有不耐。
她又笑了笑,揉开他眉头,在他的目光下解下了他脖颈桎梏。
揉了揉颈间,燕良冷冷道:“君上当真喜欢开外臣玩笑,外臣没有勾引君上的意思。”
她摆了摆手:“现在没有什么君上,世子也不必摆出这副架子了。”
“那外......那我要如何称呼你?”
吐核,啃了一口饼,她想了想:“喊我将军。从前在府邸,我也是让他们称呼我的。”
“将军......听说将军年少便披甲上阵了,真是威风啊。”
迎着夜风,燕良也温和了起来,温和地讽刺:“将军带我来这有何用意?总不会指望我对着你们老李家忏悔吧?还是想生吞活剥我呢?”
“世子总这么悲观吗?”
他摇头:“毕竟我与你,也算是有深仇大恨了。”
夜鸟咕咕叫,扑腾着深色的翅膀落在屋脊。
李承佑丢掉木签,继续啃饼:“我说了,今夜给你片刻自由。不过,我也不能真的放你不管,只能带着你一起来老宅买饼。”
“买饼?”他看向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饼,疑问,“这饼有何特殊?”
“没什么特殊。今日是我母亲和父亲当年成亲的日子,她老人家好李府后街那口味道,我便出宫给她寻这口。”
啃完一块,她拍了拍衣摆又将油渍蹭到了衣物上。
朝食盒里扬了下巴:“世子想吃的话,自便。”
燕良盯着饼,又转头看向她,似乎不解。
“世子有疑问?”
他缓缓摇头,取出饼,啃了一口,脸颊鼓起默默咀嚼,咽下后他还是开口:“将军不恨我吗?”
“恨从何来?”
他诧异:“是我偷了情报害死了你父亲。”
手肘撑在膝盖上,李承佑轻笑一声:“世子,你我不是私仇,乃是立场,恨你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况且,你已然被我囚在宫中,我也已经为父报仇了。”
“为父报仇......你的仇人是谁?”
“仇人有时并不单单是一个人。”她摇头,“父亲的兄弟姐妹不是死在战场,便是死在猜疑中,而我年幼之时亦失去一位兄长。李氏到我这一代子嗣凋零,归根结底,不过是贪婪和欲望罢了。”
“功高震主,易受猜忌。”燕良迟疑,“所以,你推翻了前朝?”
她以一笑默认之。
放下饼,他拧眉注视瓦片,不知在想什么,李承佑瞟了他一眼,任凭宁静蔓延。
“那......若你我无恨,我替你做完这件事,你能放我自由吗?”
这会轮到她惊讶了。
“你知道你的身份是质子吧?你若要回国,只能是北国将你赎回去,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被赎回去的资本吗?”
“但将军也可以主动放我走吧?”
微不可查的希冀从眼眸中迸出,他注视着她,但又似乎不想被她察觉出心中所想,仅是片刻便偏移了视线,再次凝望黑夜。
扪心自问,燕良是一把聪明的刀,是一颗她不用过多思考便能自己行动的棋子,更是外族,将来不得已之时,也能弃车保帅,她着实不想放他走。
但她总是会忘,燕良是把双刃刀,是颗还未收服的棋子。
“世子就这么想离开?难道不觉得,在君主身边才能发挥世子所长吗?”
没有正面回答便是一种回答,燕良抿唇,感觉到肩上有股无形的威严,压得他又紧了眉。
她果然还是想利用自己的。
这个话头不能再继续了,他刚刚已经冒险了,君主就算是微服出行也还是君主,他可不想自讨苦吃,便用吃饼以作回答。
李承佑瞥了他一眼,起身:“不若我遂了你的愿,让你做良人,正好你叫良,也省得我给你想封号想位份了。”
一愣,他微微张大了嘴仰头看向李承佑,恰好她轻笑着低头,微风扬起她的碎发,他能看见被灯火照亮的笑意,含蓄却也生动。
心跳瞬间变快,羞耻充斥血液,他攥紧了烙饼感到一阵眩晕。
她又在嘲笑,笑他不自量力,笑他异想天开,总之她就是想羞辱他。
他直接怒而高声:“我说了,这是......这是我当时能、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我也要为自己的处境谋划......你若不喜直说便是了,何必、何必一次次羞辱我!”
“哦?世子便从未想过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我......”
他想反驳,可哑然,刚刚的愤怒气势悄声偃息。
是了,当时怎么不曾想到求个小官呢?小官不行,做一个下人也能离开冷宫,怎地当时没有想到呢?怎地脱口而出就是入后宫呢?
莫非他真存了勾引之心?
垂眸,他说不出反驳之语来干脆闭了嘴,免得又被嘲笑他此时的失败。
嘴上功夫输给李承佑,他总是不甘心的。
想继续啃饼,但下巴忽然被抬起。
李承佑弯身,安慰道:“长得好也是一种价值,世子当时的条件,我能理解。玩笑之语罢了,世子不用放在心上。”
好像出宫后,她身上就没有那种古朴的熏香气了,转而代之的是一股烟火气,还有平常小姐会用的花香。
银光闪烁,是她钗上的珠坠,她现在是束发,以他的角度能清晰望见那坠上摇晃着的月色。
月影入眼,他猛然回神,扭开脸反击:“将军觉得好笑,我却不觉得好笑,放不放在心上也是我的事。”
“那世子想如何呢?”
“我......”
憋了一口气,又说不出什么,重重吐气。
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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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呢?他的身份还能驳斥君主吗?
还不是君主想辱便辱,想斥就斥,想让他跪就跪,他还能如何呢?
“不如何。”
李承佑弯唇,望着夜色叹了一气:“该回宫了,世子。”
回宫换袍,燕良低垂着眼等在一旁,没有束缚的脖子上只有一些红痕,醒目又委屈,好似在控诉。
“世子的脖子还是适合拷起来,锁住。”
燕良眼色一变,抬头就是她玩味的目光。
抿了抿唇,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镣铐捧起,亲手送到她跟前,恭敬道:“如君上所愿。”
扫了眼冰冷的镣铐,她挥走宫女,拉了下衣摆,漫不经心道:“摘下了就不必再戴了。世子好好想想朕的话吧。”
提起食盒,她独自离开偏殿,只叫上了目康跟随。
望着她的背影,燕良怔怔捧着镣铐停留在原地。
想想她的话,她说了些什么?无非是要他断了离开的念想,可若要囚着他,不该更加锁着他吗?
难道带他出宫只是一个解开镣铐的借口吗?
这算什么呢,隐晦的示好吗?难道她以为用这种裹着糖衣的诱惑能动摇他的心,背叛北国吗?
不会的,他很清楚,李承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这种示好也是,为了让他感恩,让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只能依靠她,从而对她死心塌地。
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都是表象罢了。
握紧了镣铐,他留在原地久久不能迈步。
太后寝宫,黛容在小炉上烤饼,李承佑和太后一起喝茶,惬意而自在。
披着外衣,太后闻着炭香味,回味:“你娘我啊,当初是远嫁,入李府第二天就因吃食和你父亲闹了别扭,你爹也是的,五大三粗的也不会哄人,一个人去外边的酒楼和街边买了大大小小的吃食给我,让我挨个尝喜欢的。”
李承佑笑了一声:“这饼也在里头?”
太后眼中闪着回忆的光,笑道:“自然。不过那会的饼已经是上一辈的味道了,你这一辈,已经吃不惯了。”
她曲起腿,给太后敲核桃,不在意道:“什么味道都好,只要做得不差,总有人爱吃。”
太后缓缓点头,转过身握着她的手,心疼:“宫里的味道,娘不在意,可你还年轻,不要委屈了自己......”
她拍了拍母亲的手,宽慰:“母亲,这是必要的牺牲,孩儿不觉得委屈。”
“做娘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牺牲?佑儿啊......”
太后紧紧握着她的手,紧到发颤。
炭火的微光照亮了晶莹,李承佑轻轻给母亲擦去泪痕,轻松道:“母亲,孩儿以身入局入的是革新之局,不是死局,不论如何孩儿都有后路,母亲切莫过分担忧。若是母亲担忧成疾,才会让孩儿失了后路。”
“你一个人,要谋划这么多事,如何不叫我担忧啊?你是娘唯一的孩子了,若你再出什么事,你父兄如何能瞑目,娘又有何脸面去见李家祖宗啊?”
李承佑沉默,黛容动容,赶紧夹了块饼呈给太后:“太后,已经热好了,您尝尝。”
太后偏过头,小心擦了擦眼,压下情绪接过饼:“好,好,我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