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荀和过来，孟与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羽绒服和围巾搭在胳膊上，低声问她：“吃饱没有？累不累？”


    荀和任由他把手上的东西拿过去，空出来的手拉住他的右手，唇角早就扬起来，抬眸望着他。


    “吃饱了，人多，很快就弄好了，不累的，你呢？”


    低头靠近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我也是，只是有点儿想女朋友。”


    热息扑打在耳朵上，不算烫人，却泛起阵阵痒意，像一片细软的羽毛挠在心里，蜜糖在痒意和温热中融化，甜腻异常。


    “我相信你，不过……”荀和歪头看着他，故作疑惑，“只是有点儿吗？”


    他笑起来，低沉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嗯，不是有点儿，是很多。荀同学，太犯规的话，男朋友可忍不住了啊。”


    另一只手轻捶在他上臂，轻哼一声，笑意昭昭。


    两人刚从这段对话中出来回到这个大场合，就听到有人正在发言。


    端着长辈的姿态，一脸说教：“木木启明啊，不是舅妈说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晓得玩儿，结婚头天新郎新娘都不该见面的，这样不吉利，还说一起搞什么告别单身夜，这啥玩意儿？”


    这话一出，场面安静了两秒，大家都皱着眉，想说什么又有所顾忌。


    本来也不是多难听的话，但配合着人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说教的样子，还有那嫌弃这瞧不上眼的表情，就让人觉得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很膈应人。


    林凌心里火腾腾地烧，刚想要顶嘴就被身边的赵启明拉了下，对视一眼，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明天要结婚，她又是长辈，这么多人闹起来不好看。


    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心里确实也有些火大。


    赵启明刚要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语气。


    孟与瞥了舅妈一眼，转头问赵启明，神情冷淡，声音更冷淡，语气平静，却让听的人听着心里不那么回事儿。


    “你这个舅妈是哪个新社会跑出来的旧人类，封建王朝灭亡没通知她？还是封建礼教成精化形了？”


    这句话不算短，他说话也还是不疾不徐的，那种漫不经心尤其扎人。


    话音落后，场面陷入更诡异的安静，气氛却是跟刚才不一样了。


    荀和分明瞧见好些人都忍着笑，当然，舅妈肯定是笑不出来，脸色变了变，强撑着也还是不好看。


    威力太大，没人能接上话。


    肖文静左右看看，刚张开嘴，就被谭语双一扯，压低声音提醒她。


    “闭嘴。”


    林凌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那种心情得到舒缓的气息散发出来，整个人心情好起来得非常明显。


    这样儿了，荀和只好自己出面了，看着舅妈温和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没有其他意思，您别误会，也请不要生气。”


    眉头一皱，孟与不高兴了：“怎么了，还要你说不好意思。”


    看到荀和道歉，还是因为他道歉，他自然不爽。


    见舅妈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垮下去，荀和无奈地看他一眼，偏偏这人还较真地看着她。


    “我又没别的意思，只是字面意思而已，这么说句话，还能被计较？人都这么不吉利了哪还能这么小气。而且，有一说一，封建王朝灭亡要能通知到那才是真成精了。”


    毕竟百多年了。


    “……”


    大家看过去，果然，脸色更难看了不止一点点。


    这话还不如不说，这么一解释，这字面意思更刺人了好吧！更别说后面那两句，真的不是在讽刺人吗？


    她也觉得林凌舅妈那话过于古板了，也很影响新人心情，本来也就是面子上说一句而已，不值当让孟与不高兴。


    荀和心里叹息，晃晃两人相握的手：“我想去透透气好不好？”


    孟与从来就很难拒绝她，盯了她两秒，牵紧她的手带她往外走。


    “走吧。”


    荀和朝林爸爸林妈妈歉意地笑了笑，跟林凌她们点头示意，也没再去管其他人。


    目送两人往外走，他们看见在两人停在门口，高大的男人展开手里的羽绒服，纤柔的女人抬手套进胳膊里，他将帽子戴到她头上，把围巾给她绕了两圈系上。


    孟与拢拢帽子两边儿，拍拍她的头：“晚上冷，把耳朵藏好。”


    说完，那么高大的的人蹲下身给她把羽绒服拉起来，扣上扣子，缓缓站起身，将拉链拉到围巾底下的最上面。


    含笑看着他的动作，享受着他的体贴，等最后再整理了下围巾，荀和伸出右手牵住他的左手。


    孟与几乎下意识地同她十指相扣，然后揣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提醒她：“手揣好。”


    荀和轻声应道：“嗯，你也要揣好，外面可冷了。”


    两人出了门，也没走远，就停在路边儿上。荀和同他面对面站着，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孟与看着她，不说话。


    荀和朝他靠近，他也不躲，仍然只是看着她。


    两人的鞋尖若有若无的挨着，荀和拿出揣在自己兜里的手，转而塞到他另一边兜里，挤进他的掌心，下一秒，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下。


    歪歪头望着他，灵动的眸光不掩深情，她笑道：“这样都哄不好的话，我得难过了。”


    同她接着对视了几秒，孟与握紧掌中的手，拇指在她肌肤上摩挲着。


    隔着帽子，他将脸贴在她脑袋上，轻叹道：“怎么可能哄不好，荀和，你明明知道，你只是看着我，我就会投降。”


    “我不想要你投降，只想你不要不开心。”荀和靠在他身上，“孟与，你不要不开心，我很爱你，最爱你。”


    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嗯，我知道，这个世界，我也最爱荀和。”


    那些年没能说出口的爱意，让他们从不吝于表达。


    等一伙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见两人站在路灯底下，手都揣在兜里。荀和有一只手揣在孟与兜里，用脚踢着路牙子上的雪，孟与眉眼敛着温柔，在看着她踢。


    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衣服的颜色变得多了几分暖意，氤氲的光晕让孟与线条的轮廓都不再那么锋利。


    哪怕什么都没做，可他的目光就是那么专注。


    握着她的手，出口呼出热气：“小心一点。”


    “和和，孟与。”林凌喊了一声。


    两人抬起头就看到他们站在道路中间。


    等荀和下来了，他俩朝他们走过去，刚站住脚，荀和看着林凌目露歉意：“木木，抱……”


    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孟与拧着眉打断她：“是我的……”


    话依旧没说完，这次是被林凌打断的，她一挥手，并不在意。


    “得，打住，我结婚你俩可少秀点恩爱吧。我舅妈那人就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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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总爱扫兴，其实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好。”


    想了想，又解释了句：“你别看她说的这么封建传统，她跟我舅吵架时可能闹了，能把裤衩往他头上套，那扔拖鞋专注往脸上拍。就她刚刚那么扫兴，我自个儿都想给她怼回去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诚恳道：“当然，这么、有水平有层面的话我是说不出来的，但不得不说，听着很爽，多谢。”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林凌脸上也挂着笑容。


    赵启明一拳砸在孟与胸口，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你的嘴果然还是没让人失望，威力不减当年。你这是吹了多少瓶敌敌畏，毒都参与进血液循环了吧，渗入骨髓啊，吐一口唾沫都得赞一句‘好毒’！”


    逗的大家伙更加乐得不行。


    孟与伸手拍拍胸前被压了个印子的羽绒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般，正常发挥而已，不用这么崇拜。”


    方远啧啧道：“基本操作，稳定发挥。”


    “和和姐，你冷不冷？吃饱没？要不要喝奶茶？我去给你买啊。”


    一连三问，过于体贴。


    扫了眼这个突然窜出来拉着他女朋友一副要贴上去的人。


    “你谁？”孟与又转头跟赵启明俩道，“这谁？”


    林欣看了他一眼，哼了声，缩着脖子在荀和肩膀上蹭蹭：“这谁啊，好没礼貌。和和姐，今晚上我陪你啊，我可有礼貌了。”


    很好，很不识趣。


    孟与面无表情，转头凉凉盯着赵启明：“把她弄走，没人陪就送托儿所，别拉着我女朋友。”


    站在边儿上的肖文静扯扯谭语双的袖子，压低声音：“哇，这就是孟与占有欲吗？不分男女，只有敌方没有我方。”


    谭语双抬眼朝李程泽望去，只见他在跟方远说什么，脸上笑容明媚的像是当年。


    她神情恍惚了下，他的笑容好像对谁都可以这么舒展。


    一下子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孟与的温柔就是独属于荀和的，他只会对荀和露出那样的表情，从前是，如今更甚。


    思绪纷飞，也不过李程泽抬手跟方远互捶的那一下，心下一定，踌躇了两三年的事忽然有了决断。


    谭语双勾起笑，露出几分讶异：“哇，你都能看出占有欲了啊，哎，我们青蛙公主还是长大了。”


    被摸头、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欣慰的肖文静：“？？”


    “青蛙、公主？”


    看着不知者无畏的堂妹，林凌揉了下额角：“林欣，你才注意要有礼貌，这是你和和姐的男朋友，人认识的时间都比你活的还久。”


    这下小姑娘好奇拉满，瞪大眼：“哇，青梅竹马吗？”


    其他人都听到了，同样好奇地看着他们。


    对她的抓不住重点，林凌略感头疼：“……林欣。”


    林欣努努嘴，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荀和，转而挽住她姐。


    荀和噙着笑：“不算的，是很早很早的同学。”


    这话并不能打消掉好奇心。


    可这一双双好奇却善意的眼睛并不能打动孟与，他知道，对荀和而言，那些过往并不是美好的故事，他从来不愿意重提，只恨不得对她好些、再好些。


    他收紧兜里同她交握的手：“走不走？”


    明白他不想多说的意思，大家也纷纷收回目光。


    荀和看了他一眼，唇边的梨涡深了点。